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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就想一心一意地陪你照顾你
第二天,王建设开着他的“尼桑风度”直奔省城省立医院。 省立医院是全省有名的大型综合性医院,医疗水平高设备先进,这一点王建设了解。他把车停放好后,小心地躲避着那些快步流星的医护人员和被人搀扶着慢吞吞移动的病人,打听着找到了住院部血液科医生办公室。 出了电梯后,他有些手足无措,血液科医生办公室有很多个,进哪个门好呢?他探头探脑挨个门口张望了一番,又犹豫了一阵子,便直奔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医生而去。老医生行医经验丰富,可靠! 老医生拿出一个铝合金纸夹子,查找了一阵,“杨秀娟……”他抬起头,两眼从老花镜的上方瞪着王建设,问:“杨秀娟……你是她什么人?” “爱人!”王建设坚定地说。 “我就是这个病人的主治医生。病人在1022病房3床。哎,病人在这里治疗两个多月了,你这当丈夫的怎么才来呀?”老医生责怪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脱不开身。医生您贵姓?”王建设点头哈腰。 老医生对桌一位年轻医生正在写什么,听到王建设的问话,停下手中的笔,微笑着对王建设说:“这位是陈教授,血液病专家。” “啊,是陈教授!”王建设对老医生肃然起敬。他搓着双手,十分激动,“陈教授,我想问问,杨秀娟的病情怎样,能治好吧?” “你应该做好思想准备。我们正准备下病危通知书呢。白血病晚期,病人支撑不了多久了。”陈教授说。 虽然王建设对杨秀娟病情的严重性早有了解,但亲耳听见权威专家如死刑判决一般的病情介绍,还是浑身发冷,紧张得变了腔调:“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白血病不是能治吗?您不是血液病专家吗,啊?” 年轻医生站起身,拍拍王建设的肩膀,示意王建设坐下来。然后说:“您不能对教授这样说话。看您也是位有知识的人,您应该知道,白血病不是百分之百都能治愈的,它有很多类型和状况……” 王建设虽然坐下来了,但他还是不冷静。他有些鲁莽地打断年轻医生的话:“骨髓移植不是可以根治白血病吗?移植我的骨髓!”说到这里,他自觉不妥,连忙跟上一句“如果我的骨髓合适的话。” 陈教授并不在意王建设的急躁和唐突。这样的事大概他见得多了,他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他叹口气,耐心地说:“你不搞医学,也许不全了解白血病的情况。不是一个简单的骨髓移植就能解决所有白血病的问题,尤其是急变期白血病,骨髓移植的治疗效果同样很差。对于危重病人,我们都要组织最好的医生会诊,慎重地做出治疗方案,其中包括积极治疗和保守治疗……” “当然要积极治疗,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救她一命就行,钱没有问题!教授,求求您了!”王建设哀怜痛惜,几乎要痛哭流涕了。 “你的心情我理解,很多因素促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比如,太晚了!你们为什么不陪她及早住院治疗呢?一直拖延到了现在,错过了治疗时机,不应该啊。”老教授摇摇头说。 “不知道啊!不知道她得了白血病。”王建设说。 “不!她这病,早在一年前就应该很严重了。你这当丈夫的没有尽到责任!”老教授责备道。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王建设一屁股坐在走廊休息座椅上,双手抱着脑袋,痛苦万分。出狱时崔浩对他说的话得到证实,杨秀娟的的确确将不久于人世。杨秀娟啊杨秀娟,眼看你的女儿将要成才,你默默爱了二十年的男人即将回到你的身边,还有你梦寐以求的房子……总之每一个女人都该拥有的一个完整的家你就要拥有,可是死神却偏偏在这时候向你张开血盆大口!上帝啊!你让人来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让好人受罪让坏人享福的吗?为什么好人不长寿,祸害一百年呢?去你的上帝,你的心太残忍,缔造出这么一个弱肉强食不公不平的世界! 曾几何时,本想和杨秀娟将时光倒流回到二十年前从头开始,却不料他们邂逅重逢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永远的分手。命运的残酷让他无奈让他心灰意冷。他突然感到幸福与欢乐根本就是一些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他漫无边际想了一通,终于长叹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还得打起精神去看望杨秀娟。他得使出浑身解数让她快快乐乐地走完这最后的人生路。 他来到1022病房,悄悄地走进来,扫视了一下。靠门口1床睡着的病人是位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中间2床上躺着的病人是位小女孩儿,靠窗3床上躺着杨秀娟。三名陪护家属各自趴在病人脚下睡着了。病痛不分昼夜时时折磨蹂躏着病人和家属的身心,让他们疲惫不堪。据说中饭前一段时间经过一个上午的治疗和安抚加上病人普遍在这个时候对病痛反映比较迟钝一些,所以他们这时似乎能得到一点短暂的安定和舒缓,于是大家都抓紧时间小睡,只有2床小女孩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王建设看着小女孩儿,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间晃了晃,对着小女孩儿莞尔一笑,算是打了个无声的招呼。然后轻轻地走近杨秀娟,眸子里充满关爱。 杨秀娟瘦弱单薄的身体盖在被子下,几乎看不见人的轮廓,只有苍白的脸颊仍守护着所剩无几的美丽。王建设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手上。昔日那一直让他二十年不忘的光滑细腻的双手现在变得筋骨凸现,细瘦苍白。输液针管用白胶布粘在手背上,瓶里的药液缓缓地注入她的静脉血管。白雪趴在妈妈的病床上正在熟睡。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眠,杨秀娟昨天又一次发高烧把她吓得不轻。 王建设脱下西装上衣轻轻地盖在白雪的身上,春天仍有些寒意,稍不注意就会感冒。白雪又得上学又得来医院照顾妈妈,这柔嫩的双肩承担着她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一切,着实让人心疼。 王建设看看输液瓶里的药液就要打完了,2床的小女孩儿正关切地看着他,便朝着女孩儿笑笑,指指自己的鼻子,悄悄走出去找护士换药去了。小女孩儿夸张地长舒一口气,笑了。她很关心杨阿姨的药液快打完了可大家都还在睡觉她该怎么办这个“严重”问题。这个问题被这位看起来笑得很甜不像坏蛋的伯伯解决了,她就放心了。小吴护士来给杨秀娟换药,杨秀娟和白雪都醒了。白雪站到一边儿取下身上的西装上衣正疑惑,小女孩儿很神秘地告诉她有位伯伯叫来了小吴阿姨,并朝着门外边努努嘴。杨秀娟住院以来,只有公安厅的苏处长和崔浩等几个人来看望过妈妈,今天来的人会不会是让她母女无限牵挂的王建设呢?白雪听崔浩说了,王建设快要出狱了;她也确信,王建设出狱后一定会来看望她们的。她看了一眼妈妈,杨秀娟说你快出去看看。杨秀娟刚才还梦见王建设出狱了,来接她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白雪扔下西装上衣扭身跑了出去。 王建设叫来了护士,自己在走廊站着,准备等护士换好药后再进去,不想白雪跑了出来。白雪冲到王建设跟前,突然间搂住王建设的脖子“嘤嘤”地哭起来。王建设感受着白雪柔软的身体,扎煞着双手,一时不知所措。 “白雪,苦了你了。”住了片刻,王建设拍拍她的后背,由衷地说。 白雪很快离开王建设的怀抱,眼泪还在流。她擦着泪水,低声向王建设诉说:“妈妈快不行了,你说该咋办呀!” “坚强些……”他想安慰白雪,却又觉任何安慰的话都显空洞乏味,没有任何意义。白雪对妈妈的病情了如指掌,以她的能力不管从书上、网上还是大夫嘴里都能把白血病了解透彻。他直截了当地问:“妈妈知道她的病情吗?” “我认为不应该告诉她。很多癌症患者是被吓死的,大夫也这么说。不过,我认为妈妈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她不想让我心里难过,她独自一个人默默忍受着痛苦。都怨我,当初只顾上学,妈妈早就得了重病都不知道,还要求她攒钱买什么狗屁房子……” 护士换好药瓶走了。王建设拍拍白雪的肩膀说:“不要自责了,擦干眼泪,我们进去看看你妈妈。” 两人进了病房,发现杨秀娟正挣扎着想坐起来。白雪赶忙跑过去帮她垫高枕头,让她倚靠着。王建设坐在杨秀娟的身边,双手攥着她的右手,动情地说:“秀娟儿,我看你来了。” 杨秀娟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建设,眼泪“簌簌”地流下来。过了好大一阵子,她才平静下来,轻轻地说:“你终于出来了,没有事了吧?”看见王建设点头,她彻底放了心,无力地说:“你可瘦多了。” “要不是你和白雪,我还不知道被冤枉到何时呢。” “小萍好吗?她是个没妈的孩子,你出来了,好好儿照顾她。”善良的杨秀娟用母亲的情感关心着王建设的女儿。 王建设说:“她很好。她长大了,应该自立了。这一年来,多亏你的照顾和鼓励,否则她非崩溃不可。她说了,希望我代表她照顾你,让她的白雪姐姐不要耽误太多的功课。” “小萍越来越懂事啦!不过我的学习比较轻松,不像中学那样紧张了,完全有精力照顾妈妈,学校的老师也很理解,开我的绿灯。”白雪故作轻松地重复着不知和杨秀娟说了多少遍的话,又一次安慰着妈妈。 “这会儿,我是自由人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做我喜欢做的事。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就想一心一意地陪你、照顾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王建设对杨秀娟说。 白雪笑着说:“太好了,我妈的病有你照顾好得快,妈,你说呢?” 杨秀娟幸福地微笑,对王建设说:“你还记得那个大雪夜,你给我讲的那个关于你姐姐的故事吧?”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很有可能那个周群就是现在的省政法委周书记。要不是遇见他,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告状无门,斗不过刘济洲的。你该先去看看他。” 听了杨秀娟的话,王建设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政法委在柳树街11号。我可以陪你去。周书记可是个好官,咱们可得好好儿感谢人家。哎,你怎么愣住了?”白雪戳戳王建设,笑道。 “啊?啊、啊!”王建设回过神来,念叨:“他当了省政法委书记?怪不得我的案子得以再审……没有大人物说话,终审了结的案子那就是铁案;没有大人物督办,刘济洲的保护伞不会轻易地被撕裂。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个周群虽说当了大官,可还有那么点儿良心,没有忘记他三十年前说过的话。” “他说什么了,三十年了还让你记忆犹新?”白雪问。 “他让我记住他,他说他欠下了债,一定要还。他做的事说的话让我刻骨铭心,这些,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我还真想去看看他,咱们准备一下。”王建设扭头又对杨秀娟说:“秀娟,你安心养病。不要怕花钱。我把所有的积蓄都带来了,保证治好你的病。” 杨秀娟的手一直让王建设握着,对他的话也报以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