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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初冬(3)
“妈妈给你煮了山药粥,要不要吃一点?” 天愉乖巧地点头。 沈妈妈爱怜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起身去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天愉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妈,我睡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下午了,呶,天都快黑了。” 天愉往窗外瞄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看不大清楚,一股淡淡的泥土味在空中弥漫。 “下雨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沈妈妈小心地吹着粥,试试温度差不多了,才递给天愉。 天愉接过来,下意识地搅动着。 “那个,他们——”天愉有些碍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沈妈妈拿了外套给她披上,“你是问晨锐和离洛吗?” 见妈妈叫得如此熟稔,天愉不禁有些迷惑。 沈妈妈在床沿上坐下,“奇怪我什么叫得这么亲热吗?” 天愉的心思被猜中,不禁有些脸红,“妈妈!”她嗔道。 沈妈妈笑了,“对于我来说,他们都还是孩子,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哦。”天愉低头,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嗯,好甜哪!” “喜欢就多吃一点。”沈妈妈慈爱地看着她,状似无意的,她说道:“晨锐说,改天带你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天愉心中一动,“喔——” “妈妈告诉他,你从小患有贫血症,情绪波动太大或者太劳累的情况下,可能会出现晕厥,只要醒过来就没有大碍。” 天愉抬头看着妈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妈——” “我知道,我的女儿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沈妈妈轻轻抚摸天愉的头发,“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她渴望的,是一份完整的人生。” 天愉的眼泪大滴地滑落,掉在手中的碗里,迸发出一阵阵孤寂的声音。 沈妈妈从她手里接过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伸开双臂把天愉揽入怀里。 “宝贝儿,”她柔声叫着,“你可以的,妈妈相信你。” 天愉伸开胳膊抱住妈妈的腰,“我好怕,妈妈,我真的好怕!” “不怕,”沈妈妈轻轻地拍着女儿,“你看,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在支持你,你不是孤单的,你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还有很多很多关心你的朋友,对不对?” “嗯。”天愉听话地点头,好像恐惧感真的减轻了。 沈妈妈继续拍着女儿的背,像是在哄婴儿入睡,“人哪!活在这个世界上,所要吃的苦都是有定数的,老天爷是公平的,在这个地方他让你不如意了,就一定会在另外一个地方补偿你。” 天愉坐正,吸吸鼻子,好半天才说:“我知道,妈妈,我是不会认输的。” 沈妈妈替女儿整理好头发,心里越发酸楚,多懂事的孩子啊!只可惜——唉! 忍着眼泪,沈妈妈起身出去,一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蓝色丝绒盒子。 她把盒子递给天愉。 天愉疑惑,小心地打开盒子,只一眼,她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漂亮吧?”沈妈妈看着女儿问。 天愉从盒子里拿出一条星形项链,双手捧着她。 简单的设计,简洁的线条,星形吊坠在昏暗的卧室中迸发出一股夺目的蓝光! 她并不独特,可是却有一股慑人心魄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靠近,想亲近,又怕亵渎她的神圣。 “太美了!”天愉发自内心地感慨。 “这是晨锐的。”沈妈妈笑着说。 “呃?”天愉惊讶。 “他用这条项链跟我交换了逐梦园。”沈妈妈解释。 “妈妈我什么要这么做?‘逐梦园’对您不是很重要吗?” “一般人我当然不会同意这么做,”沈妈妈笑了,“可如果那个人是想用‘逐梦园’来讨我女儿欢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反正转来转去,还是落在了我沈家人的手里,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天愉被逗笑了,心里着实感动,她当然清楚妈妈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这么做,只是希望她幸福而已。 “这条项链——”天愉拿起来仔细端详,“对他很重要吧?” “那是当然!”沈妈妈得意地说:“不让他拿出最珍惜的东西,怎么能显出他的诚意来?” 天愉震惊,“这是他最珍惜的东西?”不过就是一条项链嘛!虽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 “不对!应该说,是次珍惜的东西。”沈妈妈摇摇头,若有所思。 “次珍惜?”天愉张口结舌,这算哪门子的说法? 沈妈妈笑得高深莫测,“对啊!人家林晨锐可说了,他心目中‘最’珍惜的,是一个叫沈天愉的女孩儿。” “妈妈!”天愉大声叫道,脸色爆红,直往被子里钻。 “呵呵!”沈妈妈拉住她,“这可是他亲口说的喔!而且他不知道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你不知道,当时我听他这么说,整个人感觉就像飘起来了一样,有人暗恋我女儿耶!还是如此优秀的年轻人,那感觉,太爽了啦!” 沈妈妈越说越激动,丝毫不顾忌自己女儿那张尴尬至极的脸。 天愉叹气,她那活宝妈妈的本性露出来了。真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妈妈这种人,时而端庄如严师,时而幼稚如孩童,唉!作为她的女儿,还真是哭笑不得啊! “天愉,”沈妈妈过来扯她,“晨锐有没有对你作浪漫告白,快跟妈妈说说!” “妈!”天愉无奈,“我们正事还没说完,你能不能不要太——忘形了?” “哦——”沈妈妈坐了下来,样子居然有些可怜兮兮的。 天愉叹气,真是败给她了。 “妈,你还没有说清楚,那条项链——” “哦,项链!”沈妈妈努力端正仪容,想把自己的形象给拉回来。 “项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沈妈妈沉吟,“应该是晨锐妈妈的遗物。” “什么?!”天愉大为震惊,“怎么会,他——” “你想啊,除了你,这条项链是他最珍惜的东西,虽然这是他自己说的,但是我相信这份说辞,因为我在晨锐眼中看到了他对这条项链的深情,还有他把她交到我手中时,神色中的伤感和愧疚。”沈妈妈这样分析。 天愉的胸口闷疼着,心里十分酸楚,林晨锐,你这个大傻瓜!既然项链对你这么重要,为什么要轻易舍弃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很感动吗? “天愉,”沈妈妈恢复了严肃,“你不要怪晨锐,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让你内疚的。” “我知道,”天愉低声说,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妈妈,“可是妈妈,你怎么确定她是晨锐妈妈的遗物?就算她对晨锐很重要,也不一定非是他妈妈的遗物啊!” 沈妈妈一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无声的叹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天愉。 “二十多年前,在珠宝界,有一件举世瞩目的作品,它由两条项链组成,一条是‘星之语’,一条是‘月之舞’,她们是著名珠宝设计师——顾想设计的,本来,这是他准备送给女儿的结婚礼物,但是他的女儿却很不争气,不肯嫁给他看好的人,而是跟一个穷小子私奔了,顾想一气之下,宣布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并且,拍卖了‘星之语’和‘月之舞’。” 看着妈妈悲伤的背影,天愉似乎是明白了。 “您是说,顾想,他是我的——外公吗?”天愉试探着问。 沈妈妈点头,并不转身,她继续说:“那个时候,我有两个非常好的朋友,分别叫作卓心蓝和景拉。” 卓心蓝?天愉的心狂跳起来,沈妈妈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依然沉浸在回忆里。 “她们帮了我很多,那时她们都已经嫁人,丈夫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在我离家之后,她们出钱分别买下了‘星之语’和‘月之舞’。再后来,我们就没有联系了,见到晨锐,我才知道他妈妈已经去世了,我想,他的妈妈,应该就是我的少年好友景拉。” 沈妈妈完全陷入了悲伤中,天愉有些不安,“妈妈——” “哦,妈妈没事儿。”沈妈妈拭去眼角的泪水,来到天愉的床前,“我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情,有些伤感。人老了,经常会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甚至连做梦也会梦到少女时代的情景,那时候我们三个是多么要好啊!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天愉听着也觉得难过,没想到妈妈心底还有这么多苦楚。 “那么,外公他——” “不在了,”沈妈妈痛苦的闭上眼睛,“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却没能为他送终。” 看着妈妈,天愉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沈妈妈睁开眼睛,拿起那条‘星之语’,亲手给天愉戴上,“从今天起,她属于你了!” 天愉惊讶,“这怎么可以?” 沈妈妈笑了,“这是你外公生平最得意的作品,你戴上,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 沈妈妈打断她,“我想晨锐知道的话,也会很欣慰的。” “喔。”天愉沉默了。 “也许,”沈妈妈若有所思,“未来有一天,‘星之语’和‘月之舞’会重新相逢的。” “是吗?”天愉低声应着,脑海里闪过那本发黄的日记本。 沈妈妈继续说着:“其实,她们是可以合二为一的,这才是作品设计最巧妙的地方。妈妈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完美的戴在我女儿的脖子上。” 天愉忍不住笑了,道:“好美的幻想!” 沈妈妈也笑,轻轻拥抱天愉,“听妈妈的话,珍惜目前拥有的,晨锐他,是你应该珍惜的人。” “嗯。”天愉愉快的点头,她已经释然了,“妈妈,我会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不会让它飞走的!”天愉攥着拳头说。 沈妈妈看着她,满意地笑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哥哥回来了吗?”天愉问,想想又不大可能,天弋现在一定是守在莫莫身边,想到莫莫,天愉的心好像被扎了一样,生疼。 妈妈去开门了,天愉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重新放进盒子里。 “天愉!”外面传来熟悉的大叫。 云筱?天愉惊讶,看到一阵风奔进来的云筱,她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面不是正在下雨吗?瞧,你全身都湿透了!” “我没事儿没事儿!”云筱急切地说:“你呢?有没有怎么样?晨锐说你昏倒了,我吓死了,赶紧跑了过来!” 天愉心里一阵温暖,“我很好,你看,壮着呢!” 云筱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儿瞅瞅,那儿摸摸,确定她真的没事儿了,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没事儿就好,真是被你吓死了!”云筱对着心口一阵猛拍,大口地喘气,忽见桌子上有一杯水,端起来就喝。 “那是凉的!”天愉叫道,无奈云筱已经一口气喝完了。 “你——”对云筱今天的表现,天愉真是张口结舌。 “渴死了!哪还顾得上冷的热的?”云筱满不在乎。 门开了,沈妈妈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云筱,来,吃点水果。” 云筱接过盘子,夹起尾巴,讨巧地开口:“谢谢阿姨!” “呵呵!”沈妈妈笑了,一边去天愉的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衣服,“来,快点换上,瞧你这身衣服湿的,要是受了凉就不好了!” “哎!”云筱答应着,接过衣服。 “那好,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做饭。”沈妈妈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云筱啊,今儿天不好,你就别走了,跟天愉睡这屋,晚上还能说说话。” “嗯,好。”云筱愉快地答应着,天愉当然更是求之不得。 沈妈妈关上门出去了。 天愉换好衣服重新坐下,一边拿干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拿起牙签扎起一块苹果往自个儿嘴里送。 天愉不高兴了,“我说姜云筱,我是病人耶!你好歹照顾一下我的情绪好不好?” “你算哪门子的病人?”云筱一边吃一边说:“净吓唬人来着,我都给你吓出心脏病了!” 天愉神色微变,掩饰性的,她开玩笑说:“姜云筱,你今天的表现可是大失水准啊,太不符合你的淑女形象了!” “你要是出事儿了,我还当什么狗屁淑女?”云筱斜了她一眼说:“我准得变泼妇!” “呵呵,”天愉笑,双手作拭泪状,“我好感动啊!” “去!”云筱打掉她的手,“说正经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身体——” “只是贫血,”天愉打断她,笑着说:“你是知道的,我体质弱,风一吹就倒了!” 云筱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甭往自己脸上贴金!风一吹就倒了?你以为你是赵飞燕啊?你有那么苗条吗?” “哈哈,哈哈!”天愉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打住!”云筱抗议,“笑得我心里发毛。” 天愉停止笑,正色,“我真的没事儿了。” “身体上是没事儿了,那心里面呢?” 天愉耸肩,“都好了。” “包括莫莫?”云筱一针见血。 天愉的脸色黯淡了,“我对不起莫莫。” 云筱生气了,“沈天愉,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该死的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莫莫她哭了。”天愉回想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鼻子一酸,忍不住想流眼泪。 云筱叹气,“人活在世上,谁没有哭过啊?有哭才有笑嘛!要我说,莫莫跟韩应桐吹了正好,最起码,莫莫因此有机会可以看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默默守护她的天弋,天弋可比韩应桐强太多了,至少他不会让莫莫流眼泪。” 天愉一愣,不知道云筱说这些话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 “天愉啊!”云筱接着说,苦口婆心,“你不要再自责了,现在这样,对莫莫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天弋照顾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筱,你——”天愉迟疑,“你一点都不嫉妒吗?” “我当然嫉妒了!”云筱睁大眼睛说:“你跟莫莫都有人照顾,就我一个人落单,可怜兮兮的,我嫉妒死你们了!” 天愉失笑,“会有珍惜你的那个人的,也许,就在下一个路口等着你。” “所以说嘛!”云筱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要大踏步往前走,追着撵着去找我的Mr。Right!等找到他,一把揪住那个该死的这么晚才出现的混蛋,好好出出我的闷气!” 天愉大笑,“只怕到时候就舍不得了!” “先兵后礼嘛!”云筱看到天愉的脸色缓和了很多,心底开心,嘴上愈加把不住门,“你不知道,刚刚我在学生会邂逅了一正点帅哥,是篮球队的,哇噻!好有feel啊!”云筱作陶醉状,继而又撇嘴,“要不是你没事儿闹生病,说不定这会儿我们还在培养感情呢!” 天愉一噎,“不会吧?这也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啊?不管,你得赔我!” 天愉头大了,“我拿什么赔你啊?” “这我不管,反正你就得赔我!”云筱还不依不饶了。 天愉在心底叫苦,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沈妈妈的叫声:“天愉,云筱,吃饭了!” 天愉一个激灵,一骨碌翻身下床奔了出去,丝毫没有一般病人的迟缓。 云筱在她的背后直翻白眼,嘴角却有无法掩饰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