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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深冬(2)
——军区医院急救室外 天愉、莫莫、云筱,还有闻讯赶来的沈家父母都焦急地等着,坐立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是天弋还是没有出来,众人心底的恐惧也在不断放大,蔓延。 莫莫突然崩溃了,倚着墙瘫倒在地上,她泣不成声,“是我害了天弋,是我害了他!” 天愉和云筱心痛极了,赶紧过来扶住莫莫,“你不要这么说,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我们要对天弋有信心,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沈家父母也过来安慰她,虽然天弋出事确实跟莫莫脱不了干系,但是,经过这件事,他们也看清了自家儿子对莫莫的感情,他们相信,自己儿子是心甘情愿为莫莫付出的,儿子爱的人,他们不能去恨。 终于,看到医生走了出来,他们一窝蜂围了上去,紧张得不敢开口询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医生。 医生望着他们,轻轻叹气,开口:“对不起——” 没等他说完,沈妈妈就晕了过去。 “妈!” “雅兰!” “阿姨!” 大家叫道,声音中充满了哀伤,天弋走了,那个自信洒脱,总是默默关心别人的天弋走了,这让他们怎么能够接受?不!他们不信!不信! 沈妈妈慢慢睁开眼睛,“天弋,天弋——我的孩子,你回来,回来——”沈妈妈无意识地叫着,那凄厉的声音让人听了无不流下伤心的泪水。 天愉强忍着心底的绞痛,叫唤妈妈,“妈,妈!你别吓我呀!妈妈!” “你走开!”沈妈妈突然推开天愉,大声叫道。 天愉跌坐在地上,委屈而又不解。 “天愉!”沈爸爸痛心地唤她,云筱和莫莫赶紧把天愉扶起来。 “雅兰,”沈爸爸看着妻子,沉痛极了,“天弋走了,他不会回来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不!我不要!”沈妈妈狂乱地吼道:“我不相信,我要天弋回来,我要我的天弋回来!” “雅兰——” “都是她!”沈妈妈突然指向天愉,歇斯底里地叫:“都是因为她!是她害了天弋!” 天愉看着妈妈,茫然而无助,神情麻木得像一个失去生命的木偶。 “雅兰!”沈爸爸捉住她的胳膊,“你在胡说什么呀?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天愉啊!” “女儿?”沈妈妈茫然地重复,继而放声大笑,“我哪里来的女儿啊?” “雅兰!”沈爸爸急叫,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沈妈妈瘫坐在地上,哽咽着说:“我千方百计留下了她,没想到却弄丢了天弋,这是报应,报应啊!” 老泪纵横的沈爸爸心疼妻子,又担心女儿,妻子这么说,不知道天愉会不会多心。 可当他看向天愉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天愉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眼神中既没有怀疑,也没有震惊,有的只是让人心痛的落寞,还有……寂灭。 天愉的身子晃了晃,有些飘摇,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跪倒在地面上。 “天愉!”莫莫和云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乱插嘴,可是,这样的天愉,让她们心慌极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天愉看起来如此灰心? 天愉就那样跪着,以膝代步,一点一点挪到沈妈妈面前,“妈妈,”天愉轻声唤着,透着绝望,“这个称呼我叫了二十年,我一直以为,就算没有血缘,我们也是此生命定的母女,”天愉颤抖着,忽视心脏深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如果我的命可以换回哥哥,我现在就愿意去死。” 沈妈妈的眼帘微微颤抖着,并不言语,悲伤的事实已经把她压垮了,她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天愉,不要这样。”沈爸爸不安地叫,试图扶起女儿。 天愉固执地跪着,看着表情木然的母亲,她心底的绝望加重,泪眼朦胧中,她俯下身子,对着母亲重重地磕头。 “妈妈,”天愉抬起头,看着母亲,心底逐渐冰冷,“请您保重。” 说完,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又站正,“爸,”天愉背对着父亲,“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养育我,照顾我,还有,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没有回头,天愉迈着几近虚脱的步子,准备离开。 “天愉——”云筱叫她,又看看身边表情愣怔的莫莫,她的目光已经浑浊到呆滞,云筱心痛,想追天愉,又没办法扔下莫莫。 天愉继续往前走。 “天愉!”沈爸爸开口叫她,声音颤抖,“你……不要爸爸妈妈了吗?” “不!”天愉的声音空洞而苍凉,“在我心中,你们永远是我的父母。”留下这句话,天愉不再回头,离开了医院。 *** *** *** *** 冬季的第一场雪来临了,细细的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似空灵的天使,又宛若无心的洋娃娃在跳舞。 天愉麻木地走在大街上,神情僵硬而冷冽,她素来是喜爱下雪天的,可眼前的心境,使入目的一片白茫茫变得如此讽刺。 “喂,不想活了你?”紧急刹车声和怒骂声惊醒了天愉,她迷惑地看着一辆黑色车子里钻出来的脑袋,几乎是机械地,她对着他鞠了一躬,喃喃道了声对不起,然后下意识地继续往前走。 “等一等!”后面传来叫声,天愉反射性地转身,看到刚才那个司机,她不禁皱眉,“我刚才道过歉了。” “我知道,”那个人赶紧赔上笑脸,“我们董事长想见你。” “董事长?”天愉僵化的脸上有微微的讶然。 “对,他在车上。”说着就拉天愉往那辆黑色宾士车走去。 司机紧跑几步打开了后车门,对天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天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车内坐的,是江靖年。 此时,他正在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孩儿,总觉得,她给自己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有种想要接近她的欲望,甚至看到她憔悴的神色,他竟有几分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拂去头发上的落雪。 天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 “吓着你了?”江靖年温和地开口。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天愉小心翼翼地问,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贸然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车。 “没什么,”江靖年笑得轻松,“我看你神情有些恍惚,怕你出意外。” “哦。”天愉低头,不安地绞着双手。 江靖年看出她的紧张,刻意转换话题,“你看起来是学生吧?知道云城大学怎么走吗?” 云城大学?天愉一愣,本能地回答:“我们学校在——” 江靖年打断她,“你是云城大学的学生?” “嗯。”天愉点头,并不看他。 “那太好了,我正要去云城大学找人呢!正愁找不到路,有你当向导再好不过了!”江靖年高兴地说,忽又迟疑,转向天愉,“可以吗?” 天愉愣怔着,看了看江靖年,想说——云城大学这么明显的目的地,看路标去就可以了呀! 可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对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她不忍心拒绝。 “好吧。”天愉对江靖年说,看见他示意司机开车,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您——要找谁?哪个系的?” “噢,我不知道她是哪个系的,只知道她叫沈天愉。” 天愉呆愣,理智让她迅速收起瞬间的慌乱,表面仍然不动声色,“您找她——有事儿吗?” 江靖年惊讶,“这么说你认识她了?” 天愉点头。 江靖年笑了,今天还真是顺利,“找她什么事儿,这个不能告诉你,我是特地从江城过来的,想跟她聊聊。” 江城?天愉心头一震,有种预感让她心慌,“请问,您——贵姓?” “我姓江。” 轰的一声,天愉的大脑瞬间空白。 “你怎么了?”看到她原本就苍白的小脸儿这会儿更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江靖年不由地感到担心。 “没,没什么。”天愉掩饰性地低头,随即又抬头,“您是江离洛的——父亲吧?” 江靖年惊讶极了,“你认识离洛?” 天愉点头,“我们是同学。” “那小子,简直是胡闹!”离洛在云城大学插班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知道内情的他,也只以为离洛是出于好玩,这样想着,更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怒其不争。 天愉此时的心情真是百味俱杂,跌宕起伏,看着眼前的老人,她的心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 “对了,既然你认识天愉和离洛,那你们一定比较熟吧?”江靖年试探性地开口:“那在你心目中,沈天愉是怎样一个人呢?” 天愉的表情僵住,半晌才说:“那您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呢?” “你?”江靖年愣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沈天愉?” 天愉点头,面无表情。 江靖年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停车!”他叫道。 车子在一条小路右边停下,旁边是一个小公园,晨练的时间已过,此时的园子,安静极了。 天愉跟着江靖年下车,走进公园,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沉默,还是沉默。 天愉先开口了,“请您有话直说吧!” 江靖年抬头看她,不免心情有些复杂,眼前这个女孩儿,让他在第一眼就有了好感,甚至能放下多年来冷硬的面具,微笑着跟她交谈,可是,他来云城的目的—— 唉,为什么她跟沈天愉会是同一个人呢? “您不必有顾忌。”天愉低声说,语气中透着疏远。 看着她的苍白和麻木,江靖年感到心底有股隐痛,莫名其妙地,他有些心软,不想伤害眼前这个女孩儿。 “你是——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没事儿。”天愉淡漠地开口,“请您说正事儿吧!” 江靖年的心头一窒,不禁有些恼怒——她在拒绝他的关心! “如果您没事儿的话,我要离开了。”天愉站起来准备离开,她不想呆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更不想面对这个她暂时还不想去面对的人。 “等等!”江靖年开口,语气中不再有先前的温和,“你父母难道没有教你待人处事之礼吗?还是你本性如此?真是没有家教!” “不关你的事儿!”天愉激动地喊,连敬称也忘了用。 “哼!”江靖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如此没有教养,居然还妄想得到林晨锐?真是笑话!” 闻言,天愉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隐约中,她已经明白他的来意。 “你究竟想说什么?”天愉机械地问,得到那样的评价,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把尊敬扔到爪哇岛去了! “我要你离开林晨锐!”江靖年沉声说道,不忘了观察天愉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沈天愉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只是很平淡的问了一句——“凭什么?” “凭他是我选定的侄女婿!”江靖年宣布,语气中有丝毫不掩饰的专制。 “你要他娶江浅浅?” “不错!”江靖年注视着她,“看来你是认识浅浅了,你自己想想看,论才论貌,论家世,你没有一样能比得上浅浅,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天愉心里一痛,艰难地开口:“如果我说‘不’呢?” 江靖年目光一冷,声音也变得阴凉,“我一样有办法让你主动离开,只不过到时候,不仅你自己会吃很多苦头,就连你的家人——” 他刻意没有说完,天愉却已经浑身发冷,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不择手段的老人跟自己居然还有着某种不能忽视的渊源! “你可以权衡一下,”江靖年逼视着她,“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你!”天愉瞪着他,简直难以置信,江靖年却一派悠闲,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天愉悲叹一声,低声说:“你毁了妈妈还不够,还要接茬毁了我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天愉迅速抬头,眨掉眼中的泪意,“江靖年,”她开口了,毫不客气地直呼名讳,“我这一生,只为你做这一件事儿,尔后我们两不相干,再无瓜葛。” 看到她的决绝,江靖年心底竟有几分刺痛,“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别无选择,只有相信我。”天愉平静地回答,然后迈着尽量轻松的步子离开,拼命压下内心深处想要狂奔而去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