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二十章深冬(3)
――逐梦园 天愉安静地坐在门槛上,脑袋倚着门框,外面的世界,雪花还在零落地飘着,空气中有着让人瑟缩的寒意,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天愉所关心的,她的思维仍停留在白天发生的事情上。 走出江靖年的视线后,天愉再也无法强装,心痛得纠结而窒息,她想呼救,却悲哀地发现,身旁所有的人都在离她远去,她恐慌极了,想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终于,她昏倒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再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刘医生?”她不确定地叫,又看看周围洁白的一切,她更加疑惑,她什么时候来医院了? “你还认得我啊?”刘医生没好气地说,他是天愉的主治医生,多年的来往已经让他们建立起类似父女的关系。 “对不起嘛!”天愉很小声地说,心底有些惭愧,最近几次的检查她都失约了,一开始是因为懒,又自我感觉良好,后来就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她也就顾不上了。 “你要我怎么说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健康最重要!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刘医生责备她,天知道,当他在急救室里看到这张熟悉而苍白的小脸儿时,他愤怒得差点抓狂,这么多年来,他精心设计的医疗方案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天愉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她的生命,一直都是单纯而喜悦的,如果不发生大的意外,他几乎可以相信,天愉能够健康顺利地度过此生,可是现在,很明显的,天愉的实际情况与他的预想脱轨了。 轻叹一声,他放缓了语气,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瘦削的小脸儿,他也不忍心对她发脾气,“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会晕倒在街上?天弋呢?他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他跟天愉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沈家的每一个成员,他都十分熟悉,自然知道天愉有一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哥哥。 面对一连串的发问,天愉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强忍着心底的绞痛,她轻声说:“哥哥他,现在应该在——天堂吧?” 一滴清泪从紧闭的眼角流下,迸发出孤寂的声音。 刘医生一愣,瞬间明白她眼底的哀伤从何而来,怜惜地替她擦去眼泪,他试着安慰,“天弋如果看到你这么折磨自己,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天愉喃喃说道:“可我就是没办法不去伤心,不去难过。” 刘医生心疼地看着她,“天愉,你必须学会释放自己的情绪,淡化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否则的话,那对你是很危险的呀!” 天愉睁开眼睛,敏感地望着刘医生,“我……情况不好吗?” “不是!”刘医生赶紧否认,“你不要乱想,只不过,你也知道,你的身体不同于常人,承受不起大悲大喜的冲击,为了以后的健康,你必须学会从容地看待每一件事情,明白吗?” 天愉点头,尽管心头依旧茫然。 刘医生松了一口气,轻拍她的肩膀,“让你爸妈来趟医院吧!” “为什么?”天愉反射性地问,眼神中有明显的抵触。 “你不要那么敏感,”刘医生温和地看着她,“你的检查报告马上就要出来了,我想跟你父母商量商量下一期的治疗方案。 天愉‘哦’了一声,低下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天愉——”刘医生无奈地叫她。 “我知道,”天愉抬头,试着微笑,“我会配合的。” “这才对嘛!”刘医生放心了,摸摸她的头发嘱咐道:“我一会儿再过来,你先好好休息。” “嗯。”天愉乖巧地答应。 看见刘医生离开,天愉的心逐渐黯淡下来,直觉告诉她,刘医生没有对她说实话,久病之人大多对自己的身体特别敏感,更何况她原本就比别人想得多。 不过,话说回来,以她现在的心境,她也不想知道实情。 苦笑一声,她悄悄地下了床,偷偷溜出了医院,在走出医院大门时,她下意识地回头,‘阳光医院’四个大字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只是——她生命中的阳光,还能够持续多久? *** *** *** *** 夜色渐浓,天愉倚着门框呆坐着,突然间,好多人好多事儿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放大,疼痛在心底迅速泛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尝试着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关机。 天愉皱了一下眉,又换了一个号码。 “天愉吗?”那边传来江离洛欣喜的声音,“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 “我……找不到晨锐。”天愉讷讷地开口。 “晨锐他出差了,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晨锐得罪了我父亲还有他父亲这两个老顽固,结果被这两个记仇的老头儿扔到南非去了!”江离洛戏谑的声音传过来,天愉听得心头一片黯然。 “他没有跟我说。” “可能太急了吧?”离洛解释道:“两个老头儿存心为难他,他只来得及嘱咐我跟你说一声。” “这样啊!”天愉心底的阴影加重,“晨锐他——很辛苦吗?” “还好啦!那小子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哦——”天愉沉默了,话虽如此,可她却没办法不担心。 “天愉?”江离洛叫她。 “嗯?”天愉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离洛有些担心的问。 “没事儿,只是有一些……感冒而已。” “是吗?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看过医生了吗?吃药了吗?”离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天愉心底流过一阵暖意,“我很好,已经看过医生,也吃过药了。” 离洛明显松了一口气,“要不我明天去看你吧?” “不用不用!”天愉急忙反对,她现在的状况怎么能够让他看到?“我不要紧的,很快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离洛在那边叹气,“要不,我让晨锐打电话给你?” “不必!”天愉赶紧说:“他应该很忙的,我不想打扰他。” “忙倒是次要的,晨锐应该是需要时间来面对一些问题,在解决好之前,他大概是不想破坏你的平静。”离洛意有所指。 天愉心下明白,并不点破,她本能地排斥着,不愿意把伤痛拿到桌面上来谈。 “那个——” “叫我的名字,天愉!”离洛无奈,“你怎么总是叫我‘这个’‘那个’的?” “我不习惯,”天愉试着找借口,推脱真正的理由,“你毕竟比我大五岁。” “晨锐也比你大五岁啊!”离洛置疑。 “那不一样。”天愉小声反驳。 “噢,是不一样!”离洛故意拖长音调,语气暧昧。 “你——”天愉语噎,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放过你了。”离洛赶紧这样说,避免天愉的难堪,“这样吧,你叫我哥哥好了,我很愿意把你当妹妹看待的。”离洛这样建议。 哥哥?这个称呼让天愉的胸口一阵刺痛,瞬间眼泪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天愉?”离洛不安地问,“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没关系的,你叫我什么都无所谓的,真的!” 天愉哭得更凶,心底的悲伤和委屈像开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天愉!”离洛焦急地叫着,不清楚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天愉,不要哭嘛!这样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叫我哥哥,那你叫我绰号好了,我可是从来不允许别人这么叫我的,为此小时候不知道跟别人打了多少次架呢!今天为你破例了,好不好?” 天愉抽噎着,“你的绰号叫什么?” 离洛见她听进去自己的话,心中一喜,可一想起自己那个绰号,不由地后悔——自己这是找了一个什么破话题啊?不过想到能逗天愉开心,只有硬着头皮说了,“洋娃娃。” “什么?”天愉问道,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糗他。 离洛叹了一口气,认命了,“洋娃娃,小时候我因为睫毛长得特别长,老是被人当作洋娃娃。”这对自诩为男子汉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数不清有多少次,他为了这个该死的称呼跟别人大打出手,直到最后,所有认识他不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洋娃娃”这三个字是江家大少爷的绝对忌讳,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一定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这三个字! 那边天愉听见,也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也太——搞笑了吧?” “什么搞笑?简直就是我的耻辱!”离洛不忿极了。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叫?” “你不一样啦!” “为什么?” “不为什么,”离洛顿了一下,又说:“只要你开心,叫我什么都可以。” 天愉心中一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也不清楚啦!”离洛大剌剌地说:“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要疼你,宠你,呵护你,想要你永远都开开心心的。”说完又赶紧加上一句——“无关男女之情哦!” 天愉笑了,“我知道。” “知道就好,”离洛长吐一口气,“这个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免得姓林的拿刀子追杀我。” 天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洋娃娃哥哥——” “呃?”离洛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对你的专属称呼,好不好,洋娃娃哥哥?” “好,当然好了,你爱怎么叫都可以。”离洛宽容地笑着,带着宠溺。 天色越来越暗,漆黑的夜幕,没有星星,天愉就这样倚着门框,跟离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贪恋着寒冷的冬季里仅存的一点温暖。 可是温暖毕竟是暂时的,放下电话,四周仍旧是一片阴冷,天愉有些自嘲,突然间十分厌恶那伤人的事实,几乎是本能的,她想要逃避,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忽略对水的触觉,同时拼命扩大对稻草的视觉。也许,人的本性都是懦弱的吧?天愉在黑暗中微笑,平静地关掉了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