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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一舌遮天
这天,军团宣传处干干事来司训队搜集新闻素材,赵贯彻在队部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万广和几名军官作陪。赵贯彻宴请干干事,一是对干干事上次宣传司训队的好人好事表示答谢,二是想拉近与干干事的私人感情,让干干事多宣扬宣扬他们,为自己年底晋升副营级军官做好舆论准备。干干事在赵、万等几人的轮番夹击下,喝得酩酊大醉,并泄露了当主任在司训队发火的原因,赵贯彻和万广这才知道,他们遭受的打击,无端凭添的忧虑,全都是许勒令胡来造成的。 干干事和当主任的私人感情很不错,是因为干干事宣传过他的先进事迹。那时,当主任还是11A师一个步兵团的政委。干干事用笔杆子才想象力把这个团变成严格治军的典范。据他的报道称,这个团所有官兵全都埋头于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团长搞政治学习,一年用了五十个笔记本,写了五百万字的学习心得;政委搞军事训练,一年穿坏了八双军用胶鞋,摔断了六回胳膊。他们的军事与政治堪称全军楷模。这个步兵团还有过硬的作风,一年到头,全团官兵谁都不抽一根烟,喝一瓶酒,证据就是在团大院里,永远找不到一个烟头,一个酒瓶。这个团之所以有如此异乎寻常的成绩,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思想政治工作抓的好。这篇报道出炉后,当主任名声大燥,很快成了11A师思想工作部主任的热门人选,干干事也就成了当主任的座上客。只要两人见了面,总是无话不说,无事不谈。几天前,干干事去见当主任,当主任就把挑司训队毛病的经过讲给了他。干干事在今天的酒宴上,又把事情经过讲给了赵贯彻、万广。 酒宴结束后,赵贯彻先叫手下安顿好干干事,随即决定召集全队排以上军官开会,许勒令也获准列席。但赵贯彻传令,不准许勒令说一句话,除非得到他的特批。等大家到齐了,赵贯彻立刻拍着桌子训了许勒令一通:“姓许的,你算什么狗娘养的?!你以为自己挺聪明?我告诉你,你他妈是个傻逼,从今以后,我要让全队的人,不,是全军团的人都管你叫许傻逼!妈的,你吃错药了,还是吃大粪称的,搞什么黑旗!当初谁让你当排长管兵,谁就是个睁眼瞎!”赵贯彻说着,转过头愤怒地看了看万广,好像那个瞎眼的家伙正是万广。 此时,万广埋头于小本子上草拟着发言题纲,没发现赵贯彻看他,赵贯彻于是继续发言。 “姓许的,你狗日的到底能不能管兵?队里提拔你当排长,是让你大胆管理,他们谁不听招呼,调皮捣蛋,你应该像我一样收拾他们,说白了就是揍他狗日的。可我一次也没见你收拾你排里的兵!你不敢收拾兵也就算了,反正队里要你们这些排长也就是个摆设,没什么旦用!可你他妈却用什么黑旗胡搞八搞,你脑袋里是不是有屎,嗯?就算你脑袋里有屎,你也该想一想,要是黑旗能制服那群屌兵?那我算干什么吃的?上级发武装带又有什么用?队列训练要正步走干什么?我看你纯粹是浑蛋一个!妈的,你倒是说说,往被子上插黑旗这种浑蛋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许勒令此时已被批得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他发觉大家像看一个犯了滔天罪恶的被告那样,对他怒目而视,便耷拉着脑袋,嗑嗑巴巴地说:“被子上的其实……其实是红旗,而且也不是我的发明创造,那是我上士官学校的时候……” “别他妈提学校!你以为就你上过学校?这的人上的学都比你多得多,我就算一个。你放明白了,不要跟某些浑蛋一样,用学校来压我,更别想拿学校作挡箭牌,逃避队里的惩罚。”赵贯彻一向不喜欢听别人标榜自己是从正规院校出来的,没上过正规军事院校,是他内心一个长久的痛。 “是是是,就不说士官学校,但我们排的旗是红色的,它的意思其实是表扬,而不是……” “闭住你的臭嘴!没我批准,不许你讲话。”赵贯彻恶狠狠瞪着许勒令,差点跳起来揍他几个嘴巴。但一想到许勒令当上代理排长,全是自己一手操办。现在即使揍他一顿,自己也脸上无光。另外,前些天许勒令请他和万广到家里吃饭时,自己偷偷捏了捏许嫂又肥又软的屁股,许嫂不但没躲闪,反而用屁股往他身上蹭了好几回。如果自己撤了许勒令并揍他一顿,只怕许嫂不会再用屁股往他身上蹭了。想到这里,赵贯彻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赶忙掏出香烟,气哄哄地抽起来。 万广听到赵贯彻说了好多话,已把自己逼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如果由着赵贯彻和这个代理排长说下去,那么他不可替代的地位和作用将可能不复存在。再者,拿下级说事,也算得上他最得意的本事,他正好可以大显身手。他先喝了一口廉价茶叶水,然后,摆出卓越领导的派头,歪着脑袋看着屋顶,说道:“你们说了半天,该我说了。我先谈谈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首先,我对思想工作机关通报批评你的决定举双手赞成,而不是举单手赞成。只要是他们的决定,也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举双手赞成。第二,他们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是非常重要的,是非常及时的,是非常必要的,也是非常……非常民主集中的,只要是他们的决定,也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都是非常正确、非常重要的。第三,你,许勒令,犯了件非常不该犯而且非常严重的大错误。我已经深入调查过了,但我就是没搞懂,为什么你要没事找事、小事化大地弄出个黑旗来,并且直到现在,你还狡辩说是红旗,而不是黑旗,难道你就这么一口咬定当主任是个色盲,黑白都分不清?我倒问问你,你的原则性哪去了?组织上培养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对首长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首长喂一条狗,它还要冲首长摇摇尾巴呢。首长哪点亏待你了?他是克扣了你工资,还是霸占了你老婆?你对他这么恨之入骨。第四,我想说说,我本人与这件事一点儿牵连也没有。当初有些人想让你代理那个排长,我根本就不同意!这不是,你刚当了几天,就闹出这么个大乱子,一点儿都不出我的所料。但是……” “我也是根本就不同意!”听到万广谈到任命许勒令当代理排长的事,赵贯彻急忙打断万广的话,说:“当初一些人让你当代理排长,我不但不同意,而且还举过双手反对。可有些人就是不听我的,一定要让你当,所以,我才动摇了决心,至今我也反对让你当排长。” 万广对赵贯彻打断他讲话十分不满,大有深意地看了赵贯彻半秒钟,接着往下说: “可是不让你干又让谁干呢?总不能让我既管思想政治工作,又去当排长,那我岂不成了房顶上的王八——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啦。这不成体统嘛,也不合乎有关规定,所以,我和上级还不打算立即撤你的职,因此……” “嗯——,刚才我说我反对让你当排长,并不是说我想现在就撤了你,我已经单独和上级首长通过气,暂时,不,是一直让你把这个代理排长当下去,我就不信,有一天你能当上代理队长。” 万广生怕赵贯彻再说出表彰许勒令的话来,让他脸上无光,于是抢着说:“这个事情不仅要上级通过,而且还要我领导下的堡垒通过了才行,所以,你还能不能当……” 赵贯彻语气生硬地对万广说:“别他妈打断我,我说完你再说!” 万广心里十分气恼。刚才明明是他先粗暴地打断自己,可他却倒打一杷,口口声声不允许别人打断他的话,万广本想反驳他,但一看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赶忙低下头,打消了与他发生正面冲突的念头。 看见万广在自己的威胁下闭了嘴,赵贯彻又继续讲话:“许勒令的做法是很错误的,是不文明的,是……是很操蛋的。但话又说回来,既然他认了错,表示要改,那么我和上级都很欢迎,所以,我决定不撤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我不撤你,不代表以后我不撤你。说老实话,老子真想……唉——。我他妈什么也不说了。从今天起,我要好好看你的表现。是谁救了你,你狗日的记住了!好,现在大家举手表决,同意许勒令继续当代理排长的举手。我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反正我同意。”赵贯彻率先举起了那只正夹着香烟的手,其他人生怕不举手或举手迟了开罪赵贯彻,忙不叠地举起了手。许勒令也举了手,他也非常同意自己继续担任代理排长。 在队伍上,有相当一部分人对参加会议不感兴趣,甚至心怀不满。但要想在队伍上长期奋斗,并实现升官发财的美好梦想,就必须对这种少数人说了算的国产会议产生感情,要能忍受会议,要能适应会议,要能依靠会议,还要能利用开会。实践证明,凡是在队伍上取得辉煌成就的高级军官都对会议趋之若鹜。他们在会议中成长,在会议中进步,在会议中神游四海,在会议中腾云驾雾。有时,他们在会议中被对手击败;有时,他们又在会议中得胜而还。会议对他们是如此的重要,没有了会议,他们简直一天也活不下去。12B军团姚伯定政委恰恰是这样一名高级军官,而且他的命运似乎总与各式各样的会议有着不可琢磨的联系。 姚伯定的父母是二十世纪上半叶国家大动荡中的受益者。新政府成立后,他们都在京城里当了官,这使得姚首长的出身要高人一等。在一次保家卫国的誓师大会后,刚刚成年且身为长子的姚伯定登上奔赴西北边陲的火车,加入到边防军的行列中。没用二年时间,姚伯定就被破格提拔为排长,成了六十年代年轻姑娘都喜爱的革命干部。眼看着似锦的前程在不远处等着姚伯定,谁想到在某次最高级会议后,整个国家却闹出个很大很大的大革命来,连他一向紧跟革命、热爱革命的爹妈也遭到革命,不仅被撤了职罢了官,而且在各种群众大会上成了批斗对象,挨打挨骂,倍受折磨,险些丢掉性命。姚伯定的兄弟、妹妹也受到牵连,落得有学不能上,有家不能回。只有他还算幸运,在得到和他父母有交情的上司关照后,他没有被强令退伍转业。 艰难岁月中,有一个姓恩的女同学给了姚伯定莫大安慰。那场很大的大革命也冲击了她的家庭。两颗遭受创伤的心灵通过鸿雁传情,贴得越来越近。在姚伯定回乡探亲时,他们的肉体也紧紧贴在了一起。然而,当他们刚刚在动荡的天地间找到一张快乐的床,偷偷饱尝到男欢女爱的滋味,姚伯定却被加急电报召回边防部队,并中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时间长达半年之久。究其原因,竟然是国家最高领导层即将召开一次会议,所有部队都进入了战备状态。等到他再次和女同学取得联系时,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并生下了一个女孩。这次打击让姚伯定得了急性肾炎,差一点把命送掉。他的美好姻缘就这样被断送了。 尽管在那场动乱中姚伯定历经了许多苦难,但他并不是那个岁月中最为苦难的一类人。很多比他父母更有权势的大人物,在一些最高层会议后,立即从位极人臣沦为阶下之囚,由位高权重跌到一文不值,有的还死于非命。他本人也亲身经历过许多批斗当权派的群众集会。在那类会议上,一些前一天还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被硬派小将们打得跪地求饶,丑态百出。姚伯定切身感受到会议和权力之间既复杂又神秘的关系。他意识到:会议有可能让某人夺取权力,也有可能让某人丧失权力;另一方面,想夺取权力,就要设法控制会议,只有控制了会议,才能夺取权力,并有可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同时,姚伯定深刻体会到权力既能带给人荣耀,也能带给人灾难。尽管权力也有不好的一面,但姚伯定仍然渴望拥有权力,而且越大越好。不过,那时他只是边防团机关一名不足挂齿的小干事,从来没机会获得真正的权力。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随着国家最高层一次秘密会议的召开,持续十年的内乱终于结束。姚伯定的父母官复原职,他也从偏远的边防团,一步跨进了国防军总部机关。在历经各种各样的会议后,他逐步从台下的会议听客变成台上的会议说客,还参加了中级、高级军官培训,被最高层确定为重点人才,受到重点培养。 在一次探索新时期治军理论的研讨会上,姚伯定声音宏亮的发言引起最高层一位首长的关注,恰好这位首长与姚伯定的父母早年曾共过事,他当即公开对姚伯定的发言给予充分肯定。姚伯定也紧紧抓住机遇,私下里出手大方地向这位前辈首长奉送了奇珍异宝,果断地站到了这位首长的队列中。没过多久,他就从总部机关调任某陆军师政委,加入到高级军官的行列。从此,他真正拥有了巨大权力,不仅控制了自己的命运,控制了师里他想控制的各种会议,也控制了许多其他人的命运,成为真正的强者,并一步步地熬成了12B军团的政委。 回首往事,姚伯定大概参加了上万次会议,其中很多是有主席台的中、大型会议。年青时参加有主席台的会议,姚伯定总是坐在台下,忍住饥渴或是便意,双目呆瞪着主席台,即使讲话者瞎扯一气,他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洗耳恭听。后来他升了官,特别是当上师政委后,几乎所有的会议,他都在高高的主席台前排落座,而且几乎所有会议上,他都要作重要讲话,而台下的人则要装出心悦诚服的样子洗耳恭听。这类有主席台的会议,无非是首长发表重要讲话、宣布命令、宣读上级文件等等,而这些内容往往是会议前已经决定了的。召开大会不过是把内容告诉更多的人。姚伯定对这类会议并不真心喜欢。 在参加没有主席台的小型会议时,姚伯定的表现则呈现多样化。有的会议中,他担任主角,负责主持会议,或者宣读各类文件,发表重要讲话。有的会议上,他成了配角,主角讲了精神,他要畅谈体会,主角举手同意,他也要举手同意,跟傀儡没什么二样。于是,姚首长十分客观地把小型会议分成两种:喜欢的会议和不喜欢的会议。区分这两种会议很简单,凡是他拥有最终决策权的会议,都是他喜欢的会议;反之,则是不喜欢的会议。当他参加拥有决定性话语权会议时,姚伯定总能比其他人多说上个把钟头,他不厌其烦,反反复复把个人观点讲给大伙听。就在上年度那次讨论破格提升周偏大担任本军团第11A师运输科长的常委会上,姚伯定依旧采取了类似的方法说服大伙举手通过他的提议。由于周偏大是由副营职助理员破格提拔为副团职科长,第11A师无权决定,必须拿到军团常委会上讨论。但在那次会议上,好几名军团常委对破格提拔周偏大公开表示了异议。 “那个周偏大在生产经营方面确有一套,这一点大家都认可。但是,当科长和搞钱毕竟是两码事。如果单纯因为他能搞钱而破格提拔他,那我们队伍岂不成了专事赚钱的地方?这件事,我看要好好研究研究。”一位秃顶常委忧心忡忡地说。 他刚说完,姚伯定立即发表了看法:“对,这话很有道理,很深刻。的确,能搞钱的人很多很多,但能担任科长的军事人才却太少啦。我们绝不能把有没有能力搞钱,作为提拔使用干部的唯一标准。但是,同志们,我们看问题要用辩证唯物主义方法才行。同样是搞钱,也存在量与质的区别。周偏大同志搞到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客观地讲,已实现了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实际上,他不仅仅在为部队、为我们军团搞钱,而且也在搞钱的过程中繁荣了社会主义经济,提高了广大人民的生活水平,增强了我国的综合国力。同志们,没钱的紧日子不好过啊!从大的方面讲,没有钱,我们怎么适应新时期、新形势,搞好军事变革?又怎么能赢得未来军事斗争的最后胜利?从小的方面讲,没有钱,我们就不能像别的军团那样建高级招待所,买豪华轿车。上级来视察,我们就拿不出大笔的招待费,让首长高兴而来,满意而去。那样的话,上级首长会怎么看我们这个班子?兄弟单位会怎么评价我们军团?下级又怎么发自内心尊重我们?真到了没钱那种地步,我们就不好受喽!所以,我们必须看到,搞钱与搞大钱有质的不同,从搞小钱到搞大钱是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偏大同志能搞到大钱,那就是飞跃。既然搞钱上他能飞跃,职务上他也应该飞跃,这又有什么好争的嘛?” “但是有群众反映,周偏大利用生产经营单位名义搞了大笔银行贷款,他上交的钱不过是贷款的零头。除此以外的很大一部分都亏掉了,剩下的也不知去向。当然喽,这些事情有待进一步查实,不过已经有很多传闻,说他打着为部队搞生产经营的幌子,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一位身材偏瘦的常委说道。 这边话音刚落下,姚伯定那边又发言了。 “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位同志所说的,我也听到过。这个问题很复杂,它涉及到当前一个突出矛盾:我们究竟是抱残守缺继续搞老一套,还是顺应时代潮流,大胆地改革开放。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唯物主义者,都知道事物是不断变化,永恒发展的。我们的事业要发展,必须实行改革,否则,就会停滞不前,甚至倒退。所以,改革是一种趋势,是一种必然,是一条非走不可的光明大道。中央领导之所以大力推行改革,就是这个道理。但改革究竟怎么搞,并没有现成答案,需要经过一番摸索才能找对路子。因此,中央领导在公开场合多次讲过,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必定要付出代价,要交一些学费。如果更进一步领会中央领导的意图,我们就会认识到,凡是怕付出代价的,就是害怕改革;凡是害怕改革的,就是反对改革;凡是反对改革的,其实就是和中央对着干。我可以非常严肃地告诉各位,跟中央对着干绝对没有好下场。当然,这话说远了。咱们还是继续研究周偏大同志的事。据我所知,地方上一些厂矿企业,有的一年要亏几个亿,可谁听到人家瞎叫唤啦。其实啊,人家这才叫紧跟形势,与中央保持一致。周偏大同志立足部队长远发展去搞生产经营,其实也是种改革,是一种开拓进取,同样也没现成的路可走,得摸着石头才能过河。他敢于站在改革潮头,顶住各方面压力,大刀阔斧从银行搞出来大笔贷款,为加快部队现代化建设贡献了大量财力物力,难道我们就不能允许人家犯一点儿小错,赔上个千儿八百万吗?既然周偏大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就要善待他,更要善待他的失误,损失再大也权当交了学费。如果非抓住偏大同志亏了几个钱的小辫子不放,实际上就是害怕改革;害怕改革就是反对改革,而反对改革是绝没有好下场的。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见吧?”姚首长看了看大家的反映,发现并没有人当场表示赞同,只好接着往下说:“至于说有的人写黑信告周偏大中饱私囊,我也听到过。这件事表面上涉及的是经济问题,究其本质,其实是社会财富分配问题。关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有些不成熟的看法,今天,就趁这个机会和大伙交流交流。大家都知道,我国现在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财富的分配原则应当是‘各尽所能,按劳分配’,但实际上这个原则根本没得到尊重。拿在座的大家来说,要是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我们这个级别的军官都应当有属于私人的汽车洋房,每年至少到国外旅行三、二次。但实际又怎么样?房子有,却是公房,汽车有,却是公车,眼下用着都挺不错,可等大家一退下去,全都得归公。到国外旅行,更是想也别想。是不是我们给国家做的贡献就值这些呢?我看未必。当然,这么说并不是对组织有意见,但大家睁开眼看看,那些地方政府的高官、中官、小官们,还有那些个体户、老板之类的东西,哪个不是坐小汽车,吃山珍海味,住洋房别墅?凭什么他们可以花天酒地,而我们只能吃糠咽菜?不说别的,单说保卫国家这一条,我就觉得我们做的贡献比其他干什么的都要大。如果真按劳分配,我们才应当是最先富起来的一部分。话又扯远了。还是说正题。周偏大同志是个农村孩子,他老婆也是农村的,至今没有随军。按说他完全有条件把老婆接到城里,成天什么也不用干,照样吃香喝辣。可这名同志对自己要求很严,他从不铺张浪费、花天酒地。他有没有中饱私囊尚无确凿证据,但他对部队却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据我所知,他把军团大院所有办公楼都装修了一遍,还给他们师每个团都修建了浴池,他每年还要给军团补贴上百万办公经费,就连诸位手中的大哥大无线电话,也是靠他上交的收入才用上的。他为部队作的贡献要远大于部队给他的回报,这一点,在座的各位应当比我看得更清楚。至于说群众反映,我看完全不必理会。现在的群众和以前的不一样啦,他们当中有些人素质非常差。那些人告偏大同志的状,无非是忌贤妒能,是得了红眼病。前两天我就收到一封告状信,嗯,倒不是状告偏大同志的,信的最后署名是庄不害。听听,听听,这叫什么名子嘛?庄不害,假装不去害人,却在背后写告状信,还不是想害人?表面上看,他暂时害了别人,可最终还是害他自己!我估计这是个假名,是有人在匿名捣乱!这种人光想把天下搞乱,好混水摸鱼。我建议思想工作部门派人下去好好查查,看看这个庄不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查清以后及时向我报告,我们一定要刹一刹这股乱告状的歪风邪气!再不整治,早晚要乱套!”姚首长斩钉截铁地说。 “对头,是到了好好查一查的时候了。但据说周偏大同志在生活作风方面有不检点的地方,这次也一块查查。如果查清是乱告状,也好还偏大同志一个清白。”一名常委心平气和地说。 “有道理,有道理。是要好好查查,看看偏大同志是不是有重婚或强奸妇女之类的问题,假如这类问题被查出来,那他就不能用喽。不过,偏大同志当战士的时候,就勇敢地和强奸妇女的歹徒搏斗,还被砍了一刀,并因此被树为见义勇为的模范,我考虑他不会去强奸妇女吧?”姚伯定说。 然而,其他常委又说了一些于提拔周偏大不利的意见,把姚首长彻底惹火了,他当机立断使出了绝招,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口气讲了个把钟头,连水也不喝一口;接着他又滔滔不绝讲起了这支军队的发展历程和光荣传统,一口气讲了个把钟头,水也顾不上喝一口;随后,他又滔滔不绝讲起了一些战无不胜的思想和正确理论,一口气讲了个把钟头,水也顾不上喝一口,连午餐和晚餐都错过了。姚伯定口吐莲花之时,别的首长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能坐着喝水抽烟,间或通过上厕所放松放松。在姚首长顽强的战斗作风感召下,所有常委最后一致同意破格提拔周偏大升任11A师运输科长。姚首长就是凭着开会时不喝水、不上厕所和口若悬河,统一了常委们的复杂思想,圆满地实现了民主集中的伟大原则。 为了更进一步体现民主集中这一伟大原则,他委派军官处长到周偏大所在师搞了一次民主测评,测评题目是他授意、军官处长亲自拟定的。有关周偏大的问题共有四道选择题: 1、周偏大同志的工作能力()。 A。强B。很强C。非常强 2、周偏大同志的生活作风()。 A。好B。很好C。非常好 3、周偏大同志是否贪污()。 A。没有B。不知道C。没听说 4、对破格提拔周偏大同志,你的意见是()。 A。同意B。赞成C。没意见 为体现公平、公正、公开,军官处长还特意制定了答题守则。 第一,答卷人必须属真实姓名,并按手印为证; 第二,答卷人的直接上级必须检查答卷并在其上签字为证; 第三,答卷人只能在A、B、C三项中任选其一,不得擅自乱写,否则给予纪律处分。 结果,有关周偏大的民主测评获得了百分之百的满意度。姚首长于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所有常委说,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和我一样,全都认为周偏大就是个好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