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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首长吉祥
实际上,不光周偏大这样机智勇敢的人想升官,队伍上几乎每名军官都想升官。营、连级军官想升为团级军官,团级军官想升为师级军官,师级军官则想升为军团级军官。升到了军团级别,就可以提升为将军。佳美的首长——12B军团后勤部长就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提升为将军。 佳美的首长叫押长发。押首长不像多数后勤部长那样饱食终日,心宽体胖。由于挖空心思指望从大校提升为将军,他经常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尽管后勤部长也是军团常委之一,但在军团所有常委中,只有他和排在他后面的第二后勤部部长是大校,其他人都当上了将军。更让他心有不甘的是,排在他前面几个常委的军龄都不如他的军龄长,但眼下那些人居然爬到他的上头,连专车号牌的数字也排在他的前面,这更叫他夜不能寐。 只要押长发还当着军团后勤部长,就无法提升为将军,主要是体制造成的。尽管在当今世界,几乎所有军队都把后勤部队看得与战斗部队同等重要。但是,押首长这支队伍却认为思想工作比实实在在的物质保障要重要一千倍、一万倍。所以,不仅设立了思想工作部门,还故意让后勤部门比思想工作部门低半级,后勤部门首长的级别也相应比思想工作部门首长矮了半截。押部长对这种体制总也想不通。更令他想不通的是,突然有一天,上头下令要军团成立第二后勤部,而第二后勤部所辖的权力,居然绝大部分出自于他的部门!听到这个消息,押部长连着三天三夜没睡觉,他绞尽脑汁也弄不明白,上头的大人物为什么也像军团政委姚伯定那样愚蠢,净干劳民伤财的笨蛋事情。他从来没听说世界上还有哪只军队设立两个物资保障部门,这种体制的弊病之一,就是在战时须设置两个后方勤务保障地域,一个叫后勤地域,一个叫第二后勤地域,还得成立两个后方勤务保障指挥所,而一般情况下,只设置战斗地域和后勤地域。于是,押首长当下就得出结论:搞这么个机构,无非是增设几个本已存在的业务处,增多一帮混饭吃的行政军官,增添许多无用的公文,增加各个师、旅、团的麻烦,却唯独不能提高部队的勤务保障能力。过去没有第二后勤部时,部队请领保障物资,只要他这个部长或后勤有关业务处长签字就妥了,现在有了第二后勤部,请领油料、粮秣、被装、药品等物资要找后勤,请领枪炮、弹药、车辆、配件等却要找第二后勤部。他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这叫什么体制创新,想到这些他就禁不住骂道:全是胡扯蛋!根本就是为了多安排几个官儿! 尽管暂时没当上将军,但押部长觉得自己无论是从能力水平上,还是从资历背景上,都比别的军团常委高出一筹。于是,他常常看不起旁人。在军团常委当中,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政委姚伯定。他认为姚伯定除了抓权,就只会发表空洞无物的长篇大论。不像他自己,除了会抓权和发表长篇大论,还有高超的领导能力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丰富的作战经验是指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参加边境战争的经历。 发生边境战争时,押长发是12B军团第11B师后勤部副部长。战斗刚打响的几天里,他负责的后勤运输保障工作还算顺利。但随着部队在亚热带丛林中向纵深推进,他领导的师运输连不断受到小股敌人的袭扰,车辆、人员都有一定损失,致使保障前方部队的物资不能及时送达,尤其是炮兵部队的弹药供给难以满足战斗需要。于是,押部长亲自披挂上阵,带着三十辆运输车和一个步兵连,往前线运输各类弹药。途中,他的车队与其他师运送伤员的车队在狭窄的林间路上相遇。为了抢时间,他们光顾着指挥各自的车队会车、前进,忘记组织有效的野战防卫。当两只车队几乎重叠时,埋伏在丛林中的敌人发射了数枚迫击炮弹,击中了几辆弹药运输车,造成车队发生连环爆炸,人员、车辆遭受到重大损失。死里逃生的押部长在情急之下,带领官兵上山寻找敌人与之绝战,一鼓作气击毙了十名据说是化妆成当地百姓的敌方战斗人员。虽然运输弹药行动失利,但押部长顽强抗敌并将其歼灭的英雄壮举却被载入史策,而他也凭着这次战功得到提升,当上师后勤部部长。 从此,每逢重大集会而恰好押部长又机会发表长篇大论,他总是拿出这次经典战例为自己增光添彩,并讲讲对战争的深切体会。 “同志们,在座的除了我以外,可能没人参加过实战。所以,在战争问题上我有绝对的发言权。从本质上讲,军队就是为战争而存在的。而打仗就必须有后勤,因为官兵不吃饭就不能打仗,坦克不加油就不能打仗,炮群没有弹药供应也不能打仗,这个道理,不用做思想工作你们也懂!然而,有些同志就是不重视后勤工作,也不重视从事后勤工作的官兵。这对提高部队战斗力有什么好处呢?我看没有。实际上不仅没好处,而且极其有害。毕竟,后勤工作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嘛。它不像有的工作那样完全是空对空,可有可无。因此,后勤工作无论在战时,还是在和平时期,都必须引起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高度重视。否则,我们就会在未来战争中付出惨痛代价!” 每次听到押长发说这番话,姚伯定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认为押长发这么说是抬高自己,贬低他人,特别是贬低思想政治工作的超凡价值,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上年九月份,防区七号首长来12B军团视察,他就把这一情况偷偷汇报上去。当然,他并没有点押长发的名子。 “首长,我们军团的确存在一些问题。比如某些负责后勤保障的同志对思想政治工作极不重视,甚至认为思想政治工作可有可无,这说明他的政治立场不坚定,不能与上级保持绝对一致,也说明我们军团在思想政治工作方面存在一些漏洞,需要彻底整改,否则,将可能在路线方面犯严重错误!” 七号首长闭着眼睛听完姚伯定的汇报,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姚伯定于是轻手轻脚离开了七号首长房间。他深知这次汇报肯定能产生满意的效果,那个不听他话的押部长,在近段时间绝对不会实现将军梦。而他本人则能在今后很长时间内,依旧当押部长的上级。 回到办公室,他立刻接通押部长的电话,谈了他一桩私事:请托押部长的老婆把他的女婿提拔为县长。 押部长的老婆是A省组织部的部长。在行政级别上,她甚至比他的丈夫还高半级。提拔一个官员当县长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她本人从没打算提拔姚伯定三十岁刚出头的女婿当县长。一来,姚伯定不仅不肯在她丈夫提升将军的事情上帮帮忙,还处处作梗:二来,姚伯定的女婿不但既不英俊又不健壮,还不肯给她多送钱。但押部长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他极力劝说他老婆帮姚伯定这个忙。那样以来,姚伯定就会赞成他建设汽车驾驶综合训练场的提议,起码不会再公开反对。建设那个训练场需要投入大笔资金,初步估算将达到一千万元。如果这个项目果真能得到批准,那他就能捞到许多实惠,很有可能打破单笔进账的最高记录。他想:既然自己当将军的理想越来越可望不可及,那为什么不想办法在经济上多获得些补偿呢?如果他不趁退休前多搞些实惠,一但他不再掌握重权,那他恐怕只剩下后悔的份了。 押部长的老婆虽然比丈夫官级略大,但她还算恪守妇道,听丈夫的话。在丈夫和她谈论此事的第三天,她就开始运作姚伯定女婿升县长的事。仅仅用了四个月时间,事情就办妥了。随后,押部长也完成了与姚伯定的谈判,让他同意了自己提出的建设汽车综合训练场方案,并拿到军团常委会讨论通过。 虽然从表面上看,姚伯定是在押部长的压力下才同意建设汽车综合训练场,但实际上姚伯定特别希望军团能多搞些类似的大工程。因为只要一搞工程,他也和押部长一样,能从中捞到很多实惠。按理说,姚伯定并不缺少来钱的门道。军团中绝大部分中、高级军官的命运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些人为得到他的赏识,坐上想坐的官位,常常出手阔绰,向他奉送大量的现金和各类奇珍异宝。但姚伯定认为搞这种小钱无论如何不能和后勤部长那类家伙弄出的大手笔相提并论。再说,眼下几乎每个首长都在利用手中的权力搞钱,而自己有机会却不去搞,就会被其他常委和下级们看成少数派,甚至被上级首长视作异类。这才是最让他害怕的事情。更何况,汽车综合训练场是后勤部长极力主张修建的,即使今后这项工程成了豆腐渣或出了其他问题,追根溯源,也只会从后勤部长身上找原因,绝对不会查到他姚伯定头上。对姚首长而言,这种只有好处、没有责任的事情当然多多益善。 12B军团建设汽车训练场的消息还没传遍全国,押部长已接到来自五湖四海的电话、条子和信件,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通过承包这项大工程或者其中一部分工程,赚尽可能多的钱。一些人甚至把回扣计算好,提着现金敲开押部长家的门。只不过他们计算回扣的公式都不合他的意,因此没有一个承包商能够中标。突然有一天,押部长正在盘算收回扣到底是要现金,还是要支票,北部防区七号首长却打来电话,直截了当指示他,把工程承包给一家名叫剩平的公司。然后,七号首长用亲切的语气对押部长说:“押老弟,你要求进步的事,我早知道啦。有些人反映你对思想政治工作不重视,但我从来不这么看。这些年你在12B军团抓后勤工作很有成绩,谁也否不了,不管他定还是不定。只要你再接再厉,好好干,早晚有一天,组织上会奖励你的!” “是,首长。我一定照您的话办!我也一定相信您,相信组织,继续好好干下去!”押部长装出哽咽的语调说。但他内心却对七号首长大起反感。 事情明摆着,七号首长插手12B军团汽车训练场建设,必定是嗅到了里面的好味道,打算趁机分上一杯羹。虽然押部长从没听说过那家叫剩平的公司,但他猜也能猜到它肯定与七号首长有着极不寻常的关系。自己早已构想好的收受回扣方案,在这家公司肯定行不通。搞不好,自己根本吃不上大块肥肉,只能喝些没油水的清汤。然而,押部长却不敢违逆七号首长的指示。毕竟,七号首长是防区的常委,自己依靠他的帮助实现当将军的理想也许不切实际,但他绝对有能耐坏了自己当将军的好梦。因些,在汽车训练场工程招标一事上,自己必须听从他的吩咐。想到这里,押部长哀叹一声,气急败坏地咒骂道:什么东西! 骂归骂,到了正事上,押部长还得按七号首长的指示办理工程发包手续。不出押部长所料,那家公司给的回扣款果然不高,比先前主动找到他要求承包工程的哪一家公司都低。但押部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 七号首长之所以屈尊俯就主动给下级打电话,是因为他办事历来都强调效率。当然,办承包工程这件事,他可以给12B军团的两个主官打电话,可两个主官最终还是要把事情交给后勤部长办理。因为,建设汽车驾驶综合训练场终归属于后勤工作,而干后勤工作正是后勤部长的权力。况且姓押的比军团其他常委的资历都要老,军团长和军团政委在后勤工作方面也要让他三分。如果让军团长或政委用强硬的法子把工程发包权从姓押的手里夺过来,说不定姓押的会产生抵触情绪,甚至于在背后瞎捣乱。倒不如直接把事情吩咐给他,既显示自己看得起他,又能少费些周拆,少走些弯路。另外,自己直接跟他交涉,女儿的公司便可以少给他一些回扣款,把省下的钱用于打发军团长和姚伯定。这样做很合规矩,能确保权力机制稳定运行,保证长治久安。 当七号首长想把他夫人一个三十多岁的远房表侄从平民转变成军官时,他就想到了12B军团政委姚伯定。姚伯定握有管理全军团所有军官的大权力,每名军官的升迁进步或平调降级都在他的全权领导下,军团长想要插手,也得征求他的意见。 从电话中受领了七号首长的秘密指示后,姚伯定立刻把军官处长叫到办公室。这名处长不仅是姚首长一个老上级的儿子,他们之间还有模模糊糊的血缘关系,只是不便公开而已。姚伯定把任务布置给处长后,问他应当怎样办好这件事。 文质彬彬的军官处长眉头皱了皱就计上心来。他夹着大沿帽,哈着腰问首长:“要不还像上次那样弄套档案,再搞个调动手续,往下面团里一安排,就把事情办了?” 仰坐在特大号老板椅中的姚首长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用冷漠的眼神斜了斜军官处长,说:“那法子不能再用了!你弄的那些玩意儿太假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毛病来。再说,把七号首长的那个老亲戚安排到团下面,好像不太稳妥。你再动动脑子,想个别的法儿!” 军官处长皱了皱眉头,又往深处哈了哈腰,说:“我们可以弄一份真档案。我建议从刚毕业的新学员身上搞。他们的档案都是邮寄来的,到时候我接到档案后,立刻选一份合适的藏起来,然后,再告诉那个倒霉蛋,就说我们没收到他的档案。反正大不了他再回去读上三、二年书,再毕业一回。” “嗯,这不失为一个良策!年轻学员回回炉深造深造,对今后的成长进步非常有利。这么办,我看行!” “那就按您的指示办,首长。” 姚伯定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军官处长挺直腰杆,戴上帽子,打了敬礼,准备离开,但姚首长又有了新指示。 “不妥,不妥!先等等!”姚首长仰坐在老板椅中,一前一后地摇动着,对问题做了进一步指示:“七号首长说的那个人和你的岁数差不多,已经三十出头了。让那把年纪的人扛着红肩牌,装成刚刚毕业的学员,是不是太离谱了?他能跑下来400米障碍吗?再说,只让他当排长,七号首长会不会认为我们不听他的招呼?” 但这难不倒军官处长,他夹起大沿帽,皱起了眉头,立刻又计上心来。 “那干脆就把一套职务高的军官档案拿给他用,然后,再想办法把他调往别的军团,直接让他当个中尉、上尉捂的,七号首长保证会满意。” “好!”姚首长用力地拍了一下老板椅扶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这么办!反正我们这么大一个军团,多个把军官少个把档案不算什么。总要有人为革命事业做些牺牲嘛。” “是啊是啊,首长说的真是太正确啦。” 就这样,姚伯定干了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私下里受到防区七号首长的亲自表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