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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莽汉子挖坟呆男人剃头
正刚自从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他是个刚烈的人,爱打抱不平,为此经常跟人打架。他在家没事干便去后梁山和柴家山挖坟。 这后梁山是紧靠着疏溪北门的,一出了北门就是浓浓密密的后梁山,这里埋了疏溪下边人的。柴家山据说是柴家人的,这柴家人很早就绝了,只剩下些墙角山包,屋梁段子。清香婶娘家的菜园子就是柴家人的墙角围起来的,那些砖块早已被土掩盖了。这柴家山就在东门口的易祠旁边,是埋了疏溪上边人的。 正刚从浒湾古董店里遇着一个挖坟挖出名的人,那人叫石头,是邻村人。这石头五十多岁,一辈子啥事不做,就只挖坟。他有些鉴宝能力,不仅挖坟挖到了钱,还经常走村串户,到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之物。据说,前些年,他就在细仙家收过一样宝贝。 这细仙家是疏溪里最穷的人。这里人人都住在高大宽敞的三堂屋里,像钟荣家这样的光天井就有前后两个。细仙家则住在易祠旁边一间阴暗潮湿的倒了半边的堂屋里,倒了的半边好些人家都关了牛。小妹去给学明做家访时去过,一间阴暗的房间,一家人住着。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帐被破旧,黑黝黝的硬棉花从被子里漏了出来。学明只有住在细仙的嫁妆——个大木箱子上。 像细仙家这样的还能有宝贝?!据说那一日,这石头又来到处转了。他绕着巷子走了大半天,没啥收获。赶到细仙家时,已是过午了。这细仙一瘸一拐地提着猪食来喂猪,猪不知为何就是不吃食,拱着猪食坛子打转转。石头没啥收获也正无聊,看着这猪拱食倒是有了兴趣。他这不看不要紧,越看越是手心里发汗。他怎么瞅这猪食坛子都不一样,凭直觉,他感觉不一般。 于是,他慢悠悠地踱到细仙旁,笑着问道:“哎,你这猪食坛子能不能给我看看?” 细仙傻傻地笑着,溅着唾沫星子笑道:“你——你说话真好笑。你要这猪食坛子作甚?”说完,细仙又傻傻地笑起来,她觉得这人真是个大傻子。 “你给我看,我就买它!”石头一下子从裤袋里掏出几百元出来。 细仙这下呆了,她突然笑了起来,说:“好,我把猪食倒了,给你洗洗。” 这至少是汉代以前的,石头仔细地辨认着,这是个古老的陶罐子。石头心想,这要是拿了去古董店至少要卖它几千元。这几千元是个什么概念,鸡蛋一毛钱一个。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了啊。” 细仙傻笑着说,“是吧,我就说只是个猪食坛子,能值什么钱,呵呵,你也真是可笑。”说完就要把这罐子重又拿去喂猪。 石头忙止住说:“我说可惜,是可惜它年代稍晚,做工不够精细,但没说它不值钱啊。我给你两百元,要了它了。”说完慷慨地把两百元大钞塞在细仙手里,这细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拿着钱高兴得云里雾里的,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就这样,这石头最终五千元整卖给了浒湾古董店,就凭这个土陶罐子,狠赚了一把。其实石头也是半桶水,他不知道,就他这个土陶罐子,现在是国宝了,就当时要卖也至少几十万啊。 石头挖坟是赚了不少钱,有了点钱自然就有女人。单身了半辈子的石头,硬是带走了二十几岁的少妇。这婆娘是疏溪的媳妇,她男人又懒又好赌,两人生了崽后几乎天天相骂打架。石头来疏溪次数多了,便跟这里的人都熟络起来。石头挖坟赚了钱,这婆娘瞅了机会便和石头扯无用的话。这石头是光棍,哪受得了这样的言语挑逗,两人这一热乎,两下里商量就这么带人走了。后来她男人也找过她,但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这才罢休。石头这两年人是滋润了不少,坟挖得也越上劲了。 正刚碰着石头时,石头就正在古董店里卖昨晚刚挖的玉镯子。正刚早就想挖坟玩玩,只是苦于没有经验。这石头好酒,正刚拉着石头在饭馆里喝了一天,这石头才打着酒嗝告诉正刚这挖坟之道,末了还带正刚在镇里买了一整套工具。 正刚自从有了这一套工具,就天天往山上去探测。也挖回来过一些东西,一些玉镯子还有些清朝钱币。有时候晚上出去也叫上正凯,这哥儿两胆大似虎,开了一堵坟,一个敲头骨盖,一个找玉镯。正凯说,这古人啊,有镶金牙的,所以头盖骨得敲。这妇女的坟墓里,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的,必带两个玉手镯子,可见当年疏溪玉器有多普遍。他们的战利品中至少是有一对玉镯子的。他们一晚能开好几堵坟,往往能弄到更多的镯子。但这些镯子古董店给的价钱不高,几百元一对。白天正刚则一个人到处去找天官的坟冢。据老人说,天官的坟里埋了不少东西,只是他的坟很隐蔽。可能在后梁山也可能在柴家山。 正刚就常常拿挖坟时发生的怪事来吓月荷。“那天晚上我碰到鬼火了。我往前走,它就跟着我走,我回过头向它迎面走过去,它就后退。那是正是子夜时分了,天黑得要命。说实话,我当时确实有点害怕,天晓得那是什么鬼名堂。我们就这样相持着,来来回回,最后我疲了,害怕也管不了,就拿着探坟的铁棍朝这鬼火就是一阵猛打。说也奇怪,这鬼火怕打,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正刚讲得津津有味。月荷却越听越怕,劝正刚不要再去挖坟了。这正刚倒大笑一声,说道:“怕什么,我天不怕地不怕,有坟就挖!” 正法瘦弱,不似他那两个弟弟,人高马大的。正法二十二岁了,正当青年,确是羸弱多病,有时弓着背像个小老头。这一个娘生下的,竟有这么多分别。他上学时天天埋头看书写字可功课一点也不乐观,他这真是不是学书的料。说正刚正凯功课也不好,但他们这兄弟俩是贪玩,心完全没放在学习上,可正法不同了,全心地学习,就是学不进。因此,他初中念完了便不再上学了。钟荣伯看他人老实勤奋,便送他到浒湾剃头师傅那学习剃头。这人啊,真是一种木料做一样东西啊,正法学书不行,这学起剃头来,学得又快又好。剃头师傅是浒湾镇里有点名气的师傅,多半是男人小孩去剃,女人是不兴剃头的。正法对师傅恭敬有加,平时人也勤快,这剃头的毛巾,刀子,面盆,热水是早早地备好,来人了,一一递给师傅,又快又好。后来,师傅都不用亲自上阵了,只在一旁吸着旱烟笑眯眯地看着正法熟练地给人剃头。师傅是真喜欢这个徒弟,于是把自己的只要有的本领都一五一十地传授与正法。因此,学了两年徒,正法便顺利出师了。回到家乡,他便经营起了剃头的营生。 以前,家乡是有个剃头师傅的,叫明仔。这明仔六十多岁了,一辈子单身。没讨着婆娘,一个人也就没想着置办家业,因此便一直住在傅仙和琳婆家后面的侧偏房里。那个房间小妹小时侯去玩过,又小又黑。明仔一个亲人都没有,但他成天也是乐呵呵的。平常就给人剃头,晚上闲了就唱唱曲儿,有时也去浒湾茶楼里唱唱评弹。说起这评弹,这明仔是自豪的。听人说,从前明仔家是地主,毛主席闹革命时,把他们家给抄了,明仔爹便被打死了。从前,这明仔娘是苏州大户人家,从小家里一直有戏台,可这明仔娘就好评弹,因此便也着师傅教与她。到后来嫁到地主家后,仍天天唱评弹,有时和明仔他爹唱,有时就和明仔唱。到后来娘死了,这明仔便一直没讨到媳妇,人一寂寞,便一个人在黑房子里唱评弹,他也拉胡琴,自拉自唱。小妹每次路过明仔爷的石窗边,听了他一个人在拉唱,便也不走了,驻足聆听。小妹从前爱听了如居士弹古筝,古筝清新隽永,这胡琴咿咿呀呀却如断了肠般的哀伤。从前了如居士也唱古曲,那是古朴婉转。而明仔唱的评弹哀怨戚戚,一唱一转,无尽的忧愁。 现在明仔人老了,剃头的手也不如以前灵便了,要是赶着他身子不舒服一咳嗽便给人脸上一刀子,因此去明仔那剃头的人越来越少了,除了那些在他那剃了一辈子头的老人。正法剃头功夫好,大家便都慢慢地都去他那里剃了。两块钱一个头,小孩一块钱一个。这正法的生意还是不错的,有时一天能剃好几个头。 其余时间正法就打鱼。用电瓶打,这电瓶是新玩意儿,整个村里就他这一个。平时要是停电了,这电瓶还能供电。正法每次穿好橡胶裤胸前挂个大鱼篓,手里捏着两根长竹竿,后面背个电瓶便出发了。刚开始时,正法打鱼时不能直接接到竹竿网里的鱼,到后来,一条一条正正好好地落入胸前的大鱼篓里,因此他打的鱼每次都满篓了。正法打的鱼就养在天井旁的鱼缸里,人们要买鱼便来这。 正法就成天这样剃头打鱼,有时打鱼回来就去菜园子里采菜回来。平时话很少,见了村里的姑娘媳妇儿都脸红,尤其是见了翠翠,看都不敢看她,只低低地挨着巷子墙边轻轻地走过。 倒是翠翠先热情地打招呼:“正法,去哪里啊?” 正法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急急地低下头,红着脸低声说:“去刘家坡。” 正法是个让人联想不到情感的人,人们不会认为他心里也能喜欢人。正法单纯,想法简单,也从不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一直就那么一副面容,永远的不着急。其实,和翠翠的这一问一答,正法心里一整天都七上八下的。也难怪,再怎么说,男人都是喜欢俊的女人的,正法也是男人啊。正法心里是想着翠翠的,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这便压住了他这一天的心头热火,又一副知足的样子打鱼剃头。 正凯知道哥这心事,他趁没人时便对正法说:“哥,别憋着自己,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从前我反对你们,是因为我总觉得她对所有男人好,但其实她心里明白,不是糊涂人。你们要真在一起,倒也中和了一些。”正法感激地看着这个他一向疼爱的弟弟,觉着弟弟真的是长大了。正凯对正法正色道:“哥,你得快点,咱们这对她垂涎的男人不少啊,她也不小了,跟她一般大的姑娘都生娃了。”正法被说得蠢蠢欲动,但一想到翠翠那俊俏模样,就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