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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痴翠翠出轨死死挣扎
小妹在学堂里也转成了公办教师了,成了学堂的骨干老师。学堂里有些小孩家里拿不出学费的,小妹便自己垫上,也从不上门去要。小孩爹娘便常常拿了自家的鸡蛋米粑粑等送了小妹,小妹只是不接,说孩子正是长身体时候,要补补身子骨,看一个个瘦得像条条似的。大家都敬重小妹,像这样的大好人,人们都说是活菩萨来了。小妹只是赧颜,乡亲们言重了。 傅仙阿婆给细仙的女儿爱香找了婆家,是本地的疏家仔,一个三十多岁的单身男人。平日疏家仔放放牛,搓搓麻绳。他长得细眉细眼,额上的皱纹被翻起的眼皮皱在一起,一层一层打匝。他是个没有“话份”的人,平日喜欢调戏调戏妇女,说些荤话,唱些邪气歌。爱香刚过十四岁,她懵懵懂懂地就做了新娘。疏家仔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懦弱的男人,他们家世代务农,老爹老娘对这个老崽倒是照顾得很,平日什么犁田耙地的活儿都不让他干。这才到了三十多岁还是只能插插秧等轻快活。按疏溪人说法,他是死没用,死了爹娘,自己都养不活。因此附近也没人愿意给他做媒,这才到这个年纪也没娶上亲。爱香家自从死了娘,两父女也懒,什么都弄得一塌糊涂。疏家仔放话了,二万娶媳妇。这爱香爹才拖了傅仙做媒。要说疏家仔娶了这黄花大闺女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可话又说回来,爱香也不怎么聪明,世事什么都不懂,她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不怎么明白事的孩子。牡丹那伙人说,估计这爱香连男女之事怕都不晓得。 一年不到,爱香便生了个女儿,像极了她,看着陌生人就躲就哭,鼻子上永远拖着鼻涕,不高兴就用力翻眼皮。疏家仔就不怎么爱惜爱香了,平日便拖着还在坐月子的爱香出去干活。爱香出去干活,孩子就坐在地上玩鸡屎,手抓到什么就放进口里。孩子生养孩子,能懂什么培养孩子。一代一代就这样,又是一个细仙。又是一年不到,爱香又生了个崽。这个娃崽倒是像极了疏家仔,一副老相,细眉细眼的。小妹看着睁着童稚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世界的爱香,不尽感慨万分。 翠翠还在歌舞团里唱,喜丧事还是到处演出。离了家,翠翠心里便向离了笼的鸟,自由自在,也充满了幻想。在家时,每日看着小妹,月荷吃了蜜似的甜,翠翠心里却嫉妒得很,看着正法便一肚子气。她想飞,飞得远远的。她想离了这扰人的牢笼。婚后的生活变得琐碎而无趣,尤其是这样的毫无激情的婚姻。 没出阁的姑娘干干净净,心里明澈见底,一嫁人,油盐柴米,黏黏腻腻,要多野有多野了。 翠翠曾经心里清纯过,曾经也想着跟着自己爱的人从一而终。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着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的人。翠翠心里的不甘越变越浓,她的脾气一日坏过一日。 歌舞团里有个小生,白净修长的,自打几年前第一次和翠翠演《小和尚锄茶》就对翠翠动了心。这几年,虽然一次次地对翠翠表示好感,可都遭翠翠的厌恶和白眼。那会儿,翠翠心里还是没有放下正凯,还是抱有希望的。后来翠翠嫁人了,这小生才娶了媳妇。他那小媳妇论长相论口才论才艺样样是不如翠翠的,所以这小生心里对翠翠的情不减反而越来越多了。一日演出完,已经是夜半时分了。回了团里的翠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可巧,隔壁屋里的小生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吹起葫芦丝来。吹的是《月光下的凤尾竹》,缠绵不已。翠翠躺在床上,想着同是女人,怎么命就这么不一样。她曾经自卑,自己打小就没了爹爹,在疏溪里也是个外姓人,从小没少受别人的白眼和非议。她渴望被人爱,从小正凯就对自己和弟弟好,这便对正凯有了真感情,可是正凯却一次次地抛弃自己的爱。她绝望过,又希望过,直到最后的绝望。她的心里渐渐地偏离了自己。她曾经是个好女孩! 不断地为自己开脱着,不断地可怜着自己,翠翠的心里空荡荡了。正法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不能成全自己则不如毁灭自己,翠翠心里一狠。她给小生递了张纸条,问的是能否吹梁祝,这会儿自个儿想听了。翠翠从前对小生的一直冷漠的态度,让小生不敢有什么行动。这次翠翠的主动让小生心里狂喜,他随即吹起了梁祝里的化蝶曲子。翠翠心神荡漾,她现在把什么正凯,正法都抛之脑后了,现在只有缠绵悱恻的爱情,千古年前的爱情。一曲终了,翠翠彻底没了防备与抵制,小生走进了翠翠的房间,一夜放纵! 天没亮,翠翠便醒了,看着躺在身边的身体,她厌恶得心里直想呕吐。她下意识地推开了搭在自己身上的旁边男人的手,赶紧穿了衣服走到外面。外面已是春暖花开,翠翠却感到心里的悲凉。她想到了离婚,而且必须离婚。她第一次骂了自己贱人,第一次看不起自己。从前的自卑与自负,让翠翠感到彻底的崩溃,她躺在冰凉的石板上,撕扯着闷着的胸腔。 正凯的茶楼里的桃花园已经开满了粉红的桃花,嗡嗡的蜜蜂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溪里落的花瓣流入巷子里的沟渠里。春耕的人们白天风里来雨里去,可晚上还是要来茶楼坐一会儿。白日里做生意的人们来来往往,天南地北的事儿都在这里过滤。 小妹每日在学堂和茶楼里往返忙碌,其实是有伙计的,只是小妹闲不下来。晚上筋疲力尽的到了房里,还要看会儿诗词,念会儿经卷。每日生活充实,小妹感到心安。 月荷已经有身孕了,处处小心得很,清香什么也不让她做了。月荷真是命好,人们都说。 翠翠在家里一切正常,她尽量地表现正常。夜里闭着眼睛和正法睡,她不敢正视正法单纯而信任的眼睛。正法是真心地对自己的媳妇好,起风了怕她着凉,下雨了怕她淋着了。这更增加翠翠的负罪感。没有人的时候,她就折磨自己,用左手使劲地掐右手,用针狠狠地戳大腿。她让自己忘记那糊涂的一夜,她发誓,从此要对正法衷心不二。她从歌舞团里退了出来,并警告那小生,今生再不相见,再不有任何关系。那小生自从得了翠翠,心下满足了,但他知道他没有福气再享有翠翠,便死了心了,况且,家里的媳妇已经生了可爱的儿子,有了儿子便什么都变得不重要和不必要了,渐渐地他也死了心了。 翠翠把这一切烂在肚子里了,从不对人提起。她在正法的眼里还是那个守身如玉的美娘子,正法对翠翠一味的好,从不想过翠翠会对自己不忠。只是自从与那小厮有了这一次,翠翠便常常骂自己贱人,她甚至害怕街巷里的人关于女人的议论,尽管说的不是自己,却总觉得如同骂自己一般。从前真有人说她浪时,她凭着自己的纯洁还大口地回骂,从未想过自己竟也做了这般下贱的事。 翠翠一次次地想忘记那一次,可是道德让她一次次地想起。一个夜晚,一个不眠之夜,翠翠突然有了解决的办法,她想,要忘了从前的那一次,最好的办法便是再和另一个人谈起感情来。这样以前的经历便变得微不足道,事实上没有感情的过错也是泡沫一般,过了便过了,泛不起任何有回忆价值的涟漪的。可是这个人不是正法,不是自己的男人。 偶然在浒湾镇上,翠翠偶遇了那个男人。那是端午节赛龙舟时,翠翠正和小妹一等人在河岸边上买栀子花戴头上,一边吃着家里带来的粽子。翠翠这日穿了一身红棉布新衣裳,她掩着帕子吃粽子,一会儿看着龙舟上的赛手们,又乐得插着腰大声地笑着。翠翠胖了一些,丰腴婀娜,她丹凤眼往旁一瞥,风情万种。不少外乡的男人看着笑得胸部起伏不定的翠翠,心里着实痒痒的,一瞅身边的干瘪的婆娘,心下里顿生怨气,便拂袖往人群里走了,任莫名其妙的婆娘在后面嚼舌骂娘。 这男人里便有镇里供销社的李文主任,他一直站在供销社的楼上看着楼下河边的人群里的翠翠。这李文主任,是个读过书的人,曾经因为老子是镇长有了指标读大学。毕了业的李文便分到这供销社,当上了主任,只是这许多年,便一直没有升任。这李文主任的媳妇在另一个镇里医院里当妇产科医师,两人一个月只能见上一回。二十年了,两人都把对方做客般待,在一起时各自都很高兴,这便也习惯了。可是这李文,哪里是个守得住寂寞管得住自己的人,在镇里的发廊里找小姐是有的。但他喜欢的还是漂亮的良家妇女。这世上的男人真是千奇百怪。有的男人,自己五十多岁了,喜欢的是三四十岁的婆娘,只要是别人家的。有的男人或有权或有钱,喜欢的却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有的男人,自己有点文化,或是某高校的教授,或是某厅的厅长,喜欢的却是刚大学毕业的不明世事的女大学生,这其中有有感情的,有只是游戏人生的。有的男人聪明,家里外面相安无事。有的男人手段不高明,到最后闹得妻离子散。这李文只是镇上的一个小小主任,还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要去和小姑娘搞关系。他就喜欢像翠翠这样的,漂亮,丰满,有点泼辣的妇女。 他就这么站在窗口呆呆地看着河边笑闹的翠翠,一时竟出了神。翠翠和小妹在使劲地给正刚他们那支龙舟呐喊助威。翠翠喊累了,转过身拿了帕子擦汗,这一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楼里窗边的李文,他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这边看。翠翠不理会,像这样盯着自己看的男人多得自己都不知道了。看完龙舟,便和大家一起回去了。 这后来的几次,翠翠到浒湾镇里买过几次塑料盆子和被子,这些都是在供销社里买。翠翠对李文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这李文留心了,他不但亲自给翠翠挑最好的货,还总是要把零头给抹了。李文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给人的感觉是有文化有涵养的知识分子的形象。再后来,翠翠来买东西了,这李文又是倒茶又是让在里面坐会儿,殷勤有加。翠翠对李文印象还是好的,她觉得这李文是个正人君子,便对他是没有防备的。翠翠在家里闲得无聊了,便和正法商量着去镇里找份事做。歌舞团,她是再也不想去了。一次谈话中,李文知道了翠翠有意来这镇里做事,便想好了辞了社里的一个营业员,让翠翠补这个缺。翠翠便来到供销社做事了,对李文更是有好感了。翠翠知道这李文在另一个镇里有媳妇,还有在那边读高中的儿子,一家人关系融洽,便也没想过这李文对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李文对翠翠千般关心万般好,这让翠翠满足了心里的虚荣。她的心里开始有点变了,似乎这世间的男人都是自己的便好。回到家中,看到瘦弱的正法规规矩矩地做这做那,翠翠心里又是内疚又是埋怨。她甚至想,这正法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强势一点呢?她又变得不满足,那个想法,那个想再找一份感情的想法让她觉得是那么多合理。她甚至想,这正法还不如那五十多岁的李文主任。可这样一想后,便又对正法有了更深的愧疚。正法处处对自己好,处处迁就自己。 女人有时候真的很贱!翠翠想着自己,不禁骂了起来。但是心里却突然想起了李文,心里竟泛起阵阵的温热,在这个时候想起他,心里不禁软绵绵的,似乎心甘情愿地要把自己托付给他,这样才能抚慰自己心里的委屈。 一次下班后,在翠翠的宿舍里,李文用一颗年轻的心表达了他的对翠翠的情感。没有正法,没有家庭,翠翠自由自在热情地接受了李文。就这样两人做起了情人。翠翠真的忘记了从前的那一次背叛,忘记了那个小生。她在享受快乐的时候心里却有了更深的愧疚。原来这样做根本缓解不了自己的不忠,只能更深地对正法造成伤害。翠翠变得暴躁而易怒,她动不动就朝李文发火,并一次次地说再也不要继续了。 回到家了,看着小妹和月荷在火炉旁逗着小侄子玩耍,翠翠心里痛苦极了。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要给正法生个孩子,可是自己都不知道生出来的会不会是别人的孩子,她更深地沉沦了。一次夜里,她做了个噩梦,于是大哭大叫。旁边的正法赶紧起来抱着受到惊吓的媳妇,不住地安慰道“翠翠,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呢?”翠翠睁开眼睛,一下子扑到了正法怀里,她从来没有这样觉得正法像个男人。这样的一个宽容善良的男人,自己却忍心伤害他,翠翠觉得自己比禽兽都不如。她抱着正法哭道:“我要好好地疼你,好好地疼你,不要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正法搂着媳妇,抱作一团哭了起来。 没有任何人知道翠翠心里藏着的事儿。平时心直口快没有遮拦的翠翠,这些事却深藏心底,任何时候哪怕是做梦都是掩藏着的。有时候一想到这些事,脑袋便像要炸了般无法控制,翠翠甚至担心自己有一天会癫了。有时候,翠翠到小妹房里,三妯娌拉着手说着话。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这茶楼里的事,突然,翠翠看着地面漫不经心地说:“你说这女人有了男人还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上床,真是不要脸!”她偷偷地瞥了小妹和月荷一眼,装作痛恨的样子。月荷捻着毛线团,不屑地说:“那样不正经的女人,我一看就看得出来。这样的人,真该死!”翠翠便手心里发凉,她不住地点头,也骂了一会儿这样的女人,便说着要去给正法送伞走开了。一出房门的翠翠,就倒吸一口冷气,她觉得自己被月荷的当头一棒击得头脑昏胀。她痛恨起李文来,再也不要见他了。 翠翠对正法照顾得比以往更好了,真是无微不至。她渐渐地接纳了正法,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的男人。夜深人静时,她便抱着已经沉睡的正法,轻轻地哭泣。她一次次的发誓,要这辈子对正法好! 一到供销社里的翠翠,一看到李文,翠翠的心便管不住了,自己对李文动了情了。两人便又做起了龌龊的事来。走的时候,翠翠看着李文又觉得一阵阵的厌恶,仿佛看清了李文的嘴脸一般,扬起头不再理他了。 回到家中,看到老老实实的正法,翠翠心里又是一番挣扎。有时候,她想,干脆离婚算了。但这注定是悲惨的一幕,翠翠下不来狠心。况且,现在对正法有了深深的依恋,这是浓浓的亲情。她相信,这世界上只有正法关心她的生死。于是,她便又折磨起自己来,头一阵阵的疼。尤其是看到清香对自己还是像亲闺女般待,翠翠这负疚的心更加有罪了。她不断地折磨自己,摧毁自己,竟一日不似一日了。她心里郁郁寡欢,可表面上却和往日一样有说有笑,她不想让任何人对她有怀疑。 有一次,听小妹说,一切都有报应的。翠翠便怕了起来,她常常夜里叫起来,又是哭又是闹,她觉得自己真是没良心,肯定是要遭报应的。只是苦了可怜的正法,跟着自己受这不该的男人最耻辱的罪。她留心每一个人的谈话,留心周围人对红杏出墙的看法。要是碰了动手动脚的男人,翠翠一口就咬下去,她恨这些处心积虑的男人! 有一天,洪恩来玩了。翠翠试着问,上海的女人是不是有背着男人去外面乱搞的?洪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告诉你吧,外面的女人,尤其是上了大学的女人,没一个是心里干净的。其实在西方,在外国,像这样的事很正常,这是性解放。只要不影响婚姻,这样的行为是个性解放。”翠翠听出理由来了,她憋屈了许久的心终于放松了一点,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下贱,而且按洪恩的说法,什么是道德标准,一切都只是现在的人规定的,其实哪有个正确与否。这下翠翠又心安了一些。 都说亲情是能够净化一切肮脏的东西的,翠翠辞了供销社的活,在家专心照顾起正法来,平时和小妹月荷等聊聊家常,带带小侄子,做做零活。翠翠彻底地与李文断了来往,虽然李文最后说着再不联系的话,翠翠心里还是伤心了一阵,毕竟曾经有过。 月荷有了崽后,便全心地照顾起了崽,对正刚反而冷落了。两口子时不时地因为一些小事吵嘴。她就常常拿正凯比,说正凯是如何对小妹一心一意地好,如何体贴疼爱小妹。正刚烦了,拎起衣服就往外跑。 小妹极为疼爱小侄子,她有空便逗着他玩,又是教他写字又是算数。这小侄子看着小妹倒比月荷还亲,有时糊里糊涂地还尽拉着小妹喊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