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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盛大浴佛节情殇居士
四月初七一大早,寺院里便来了很多义工。这些义工都是附近乡邻,半夜便从各村启程,一大早便来到寺院,为浴佛节做准备。 妙相师傅是寺庙的园头,经管着寺院所有的菜园。一早妙相师傅便连同几个妇人义工往寺后的菜园地里去摘菜和浇灌种植了。副寺已吩咐各库头们采办佛像、佛珠、佛灯、佛香、烛台、果盘和花瓶、法器、绣品等各色佛事用品。库头连同各司库贴库们忙罗着下山采办。大寮里各执事都在忙碌着,典座一一吩咐各饭头,菜头,贴案,水头等计划准备明日厨房用品。已有很多义工在帮菜头择菜,淘洗。 小妹早早地便穿了一身素净灰衣,一个人在寺院里各处转。客堂寮里,知客照客们正在为赶早来的信徒和外来僧人进行佛事登记。 浴佛节日,是世尊释迦牟尼佛祖诞生之日,是佛教最重要的佛事之一。虔诚的信徒和云游过往僧人通常都早一日来到寺院,平日僻静之处今日已人流攒动。 小妹一边看着过往人员,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远远地便看到了如居士。了如居士身着黑色禅修服,脚穿灰色平底居士鞋,正从禅房出来。 “了如居士,您能给我指正我昨儿个写的字帖吗?”小妹从袖口里取出昨日晚上写的字帖,恭敬地递给了如居士。 了如居士轻轻地展开字幅,她是个秀气的女子,眉蹙春山,眼含秋波,面若桃花,只是因为佛缘而显得些许苍白,静若止水。她曾是个多情美丽的女子,小妹如是猜测。 “你的隶书很端庄优雅,但燕尾不够斩钉截铁,这与人的心性有关。你现在是处入佛门心性未定,所以写的字形雅而神不定。”了如居士细细端详着。 “感谢您的教诲。”小妹合掌礼毕。 “小小年纪,如此知礼,以后有何疑问可随时找我,我很欢喜教导你。”了如居士看着乖巧的小妹笑道。“我去藏经阁取几卷经书,先走了,你可四处走走,熟悉周围环境也可。” “好的,了如居士,我会常找您请教学问的,回见!” 小妹一个人跑到后山,一口气登上一览亭。一览亭在群山之巅,临风俯瞰:寺前平川千亩,武夷山清泉顺抚河而下,清水波光粼粼;寺后五峰错落,树木苍郁,青竹吐翠。千亩田园,小桥流水,村落人家,青山似黛,碧水长流,如诗如画。五峰之后便是自己的家乡了,小妹远远地看到村落炊烟袅袅,想此时天官第古水井旁已有很多男人挑水,女人淘米洗菜,调皮的小孩子被圈在青石雕琢的井圈里。月荷姐姐肯定快从南门塘浣洗回来,每日月荷姐姐天未亮便提着一木桶衣裳到南门口的池塘里洗衣。月荷姐是洪恩哥家血盆抱养的童养媳,长大了是要嫁给洪恩哥的。月荷姐比洪恩哥大三岁,是个望郎媳。“洪恩哥,你是个有媳妇的人,嘻嘻。”小妹和邻居姐妹总是如是逗笑洪恩哥。“谁说的!”洪恩哥严肃地看着小妹。月荷姐总是甜甜地牵着我们俩的手,去琳婆家玩耍。琳婆是个稳婆,耳顺之年,身子硬朗矫健。整个村落的人都请琳婆接生,琳婆裹的肚脐个个都好看。琳婆早年丧夫,一直守节至今。奶奶说,琳婆年轻时很好看,乌溜溜的大辫子,不知甩荡了多少男人的心。琳婆家和傅仙家共有一个大宅子,琳婆膝下孤独,无儿无女,因此平日极为喜欢月荷姐带着小妹和洪恩去她那玩耍……小妹坐在一览亭的石墩上,一心想着家乡的事。妙相师傅常教导要清心静虑。小妹合掌,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俗事,想着该回寺帮忙了。 晚课回房,妙相师傅一一教小妹浴佛节佛事仪轨,并再三嘱咐不可擅自淘气。小妹乖乖地点头,便早早的睡下了。一夜无梦,直到次日晨钟响起,小妹才醒来。 佛陀诞生,万物沐浴佛光。连柏树上的喜鹊儿都早早起来了,在枝头欢喜地唱着。今天是寺内节日,到处洋溢着节日欢乐气息。寺内到处接幡挂彩,回廊庭院也已花灯具备。花亭香汤供养具敷陈完毕。乡邻信众已齐集,等着法会开始。 浴佛佛事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进行,恭迎佛像,安座沐浴,回向皈依。小妹始终跟着妙相师傅一一行事,轮到小妹浴佛时,小妹踮起脚跟,小心地用小勺舀香汤沐浴太子。妙相师傅说,浴佛其实是浴心,洗净心里垢腻。浴佛之时,佛号不断。小妹合掌念唱佛号,此时,人众里肯定有家乡的人。妙相师傅示意小妹莫环视找人。 浴佛完毕,大众归位,浴佛法会圆满结束。住持,元通法师等连同知客带领宾客及外来高僧前往客堂寮商议佛法之事。各信众退殿自由活动。部分妇女信众往大殿后观世音菩萨前求子,请香礼拜。妙相师傅跟着信众及部分义工去香积厨帮菜头,饭头等执事准备中午的斋饭。小妹在人群中寻找着月荷姐。 佛塔门前放着两个花环,花环前面正放着两摞黄澄澄的大柚子。很多游客都在竞相留念。小妹在人流中穿梭,碰到几个外婆家乡的老人,还有自己家乡的一些妇人,小妹一一施礼招呼。小妹打听着月荷姐是否来了,傅仙阿婆示意古井旁。小妹快步穿到寺右边的三井香泉,月荷姐牵着洪恩正趴着井圈往井里看。 “月荷姐,洪恩哥,我猜着你们就会来。”小妹亲切地看着两人背影,笑着说道。两人转过身来惊喜地拉着小妹又是捏又是拍。 “月荷姐,我在这里经常会梦见你们,每次都梦到你洗完衣服坐着小木船划到正刚哥哥家石门阶上,凭我怎么叫唤都不回头。”小妹近乎哀怜的眼神无助而急切地看著月荷姐。 “傻妹子,怎么会不理会你呢?那只是梦而已!”月荷姐淡淡一笑,弯弯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忧思。 “月荷姐,正刚哥还总是欺负你吧?” 正刚哥住在天官第西头,跟洪恩哥家隔着一个天官第和两个巷子。有时和月荷姐姐去南门塘洗衣时,正刚哥坐在小木船里摘棱角,划到月荷姐蹲的条石旁,总爱洒水在月荷姐身上,为此小妹总是气着正刚哥。 “小妹,咱不提他。我去找我娘和傅仙阿婆她们了,你和洪恩去玩会吧。”月荷姐拉拉衣角,甜甜笑着走去婶娘那边了。 “洪恩哥,听傅仙阿婆和婶娘说你学上得越发好了,将来上大学呢?”小妹满是羡慕的眼神看著洪恩。 “我将来要去北京上海上大学呢?”洪恩哥嘻嘻地刮了一下小妹小巧的鼻子。 “小妹,你在这过的惯吗?想家吗?”洪恩怜惜地看着这个自己一向最疼爱的小妹妹。 小妹转身趴在青石井圈上,望着清澈的井水,“住得惯的,我在这里不只学会了识字,每天都还练习写字,妙相师傅平日极为照顾我,我还认识了了如居士,她是个有学问的人。每日跟着师傅们早晚课,听经,有时候也跑去寺后的竹林和一览亭玩耍。虽然平日少了很多欢笑,但是平平淡淡的,心里面也很欢喜的。奶奶曾经对我说过,爹娘死得早的孩子菩萨会特别照顾的,我现在整日在佛堂菩萨前,我已经不怎么想家乡的事了,只是有时候会想你和月荷姐。”小妹一直是个懂事安静的孩子,现在变得更加的静了。“洪恩哥,我带你去潜心居吧。”“好。” “洪恩哥,咱们现在上二楼,兴许还可以遇上了如居士呢?”小妹心里十分崇拜了如居士。 “你如此喜欢这个居士?”两人轻轻地上了楼板,朝着最里间禅房走去。 “芷程,你太爱钻牛角尖了!”一个男子大声地问道。 小妹惊诧不已,这里怎么会有男子,还这么大声无礼,赶忙示意洪恩轻点探个究竟。隔着绿纱窗,小妹向里望去。是了如居士和一名男子。了如居士闭着眼念着阿弥陀佛,不予回答。 “你真是狠心,从前的温存从前我们的誓言都到哪里去了?”男子撕心裂肺地问道,早已泪流满面。 “忘了我吧!”了如居士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瑞玲已经不知人事,我的孩子被她活活地害死了,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夜深人静,一进门便看见自己的孩子死在血泊中,孩子的母亲发疯大笑扯着孩子尸体。从此,瑞玲天天冲着我大笑,疯癫着说着”芷程回来了‘,我无数次地想结束这样的生活,结束生命。“男子哽咽着哭道,跪着扶住了如居士膝盖,”我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爱着另一个女子是最悲哀的事。嫉妒蒙蔽了良知,瑞玲失去了理智,在她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的时候,我去了我们最爱去的饭馆,一个人带着准备给你的礼物陪着你过生日,尽管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能够原谅我?我知道我不该做出那样的事,瑞玲怀孕了。她全身心地爱着我,在乎我的一切,控制性极强。她不允许我提你,哪怕是想你也是一种背叛。可是,我却控制不了我的感情,我想念你,疯狂地想念你,尽管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还生了我可爱的女儿。“ 男子泣不成声,深深地埋着头,瘦弱的肩头因着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你回去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吧。”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只是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吗?”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些事情必须忘记,忘记痛苦,忘记最爱的人对你的伤害!” “难道真的是报应吗?”男子咆哮起来。 “人必须有道德准则,不该做的就一定不能做,永远没有任何理由放纵。”了如居士冷冷地斥责道。 “我知道了,你就是无法原谅我当初犯下的错,你就是一直怀疑我对你的爱,如果说,一个人的爱和他的身体无关,你信吗?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爱着你,尽管我对着瑞玲,我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你,你可以说这是虚伪的,可是,这才是真相,千真万确的感受。”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的话,请你离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情感,还有很多事要完成,比如你对瑞玲的一生负责。” 小妹红着眼圈,鼻子一酸,流着泪轻轻地拉着洪恩走开。 竹林里,微风一吹,枯死的竹叶簌簌飘落。 “可怜!”小妹坐在石头上一边擦眼泪,“了如居士一直是个清心寡欲的女子,但从她的某个眼神里,她的琴音里,我觉得她在克制,她肯定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 竹林异常的静,洪恩刮了一下小妹的小鼻子,道:“你真是早熟了。这些个感情你这么小就能揣摩得到,哈哈,早熟的小妹!” 小妹不理洪恩,一个人暗自流了不少泪。 晚上,小妹趟在床上,凝视着挤进屋内的竹枝,上弦月远远地挂在天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白日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想着了如居士,不觉神伤起来。 “妙相师傅,长大真是痛苦的事。”小妹歪过头看着月色下静躺的妙相师傅。 “那个男人来找了如居士了。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盛阴。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三苦很多时候都是由于人的偏执,贪念和私欲而显得更为痛苦。放下偏执,悠游自在,不可强求。” 小妹合上眼,心里默唱浴佛歌“我今灌沐诸如来,净智庄严功德海;五浊众生离尘垢,同证如来净法身。”每次唱完浴佛歌,小妹心里都清爽干净,念着念着就迷糊着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