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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经过警方的一系列调查,于含德的基本情况终于浮出水面。 于含德原是祁云市人,当他在祁云市第一中学读高中时,就与慕容春是同学,后来又上了省城的同一所大学。只不过慕容春读的是医疗系,而于含德读的是历史系。在大学时,两人就很要好。在大学毕业前后,终于确立了恋爱关系。不久,他们就同居了。可是,好景不长。在12年前,发生了一起车祸。据案卷记载,于含德开车肇事后逃逸,致使被撞者死亡。后来于含德被判入狱6年,被移送螺丝湖监狱服刑。 周尔刚立即电话联系螺丝湖监狱,询问于含德入狱后的情况。据狱方介绍,于含德在入狱后表现尚可。但是在几个月后他收到一封信,当天夜里他就用玻璃片割脉自杀了。事后,警方也曾寻找过那封致使他自杀的信件,以便确定于含德的自杀原因。但是那信已经找不到了,很可能已经被他烧毁了。据其他犯人供述,他在自杀前一天傍晚,曾在厕所里烧掉了不少纸张,大概是一些信件和文稿。狱方在清理他的遗物时,发现只有一封写给母亲的遗书。两天后,其母由祁云市老家赶过来料理儿子的后事,那遗书就交与她带走了。可是,由于于含德是自杀死亡,所以狱方保留了一份遗书的复印件,作为备案。 周尔刚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当时于含德只有25岁,六年的监狱生活很快就会过去,他出狱后仍然年轻,仍然可以有新的生活,究竟为什么要自杀?他自杀前收到的究竟是谁的信?那信上又是写的什么? 如果自己猜测不错,那信应该是来自于慕容春。而信的内容则大概是通知他关于她与白家驹的婚姻。于含德既然已经入狱,慕容春的改弦易辙另嫁他人虽令人叹息,但亦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他又为什么要自杀呢?其中是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 根据逻辑推理,既然慕容春的信与于含德的自杀可能具有因果关系,也就是说,慕容春与于含德的死有关;那么,12年之前于含德的死会不会与现在慕容春的被杀有关呢? 周尔刚在他多年的探案生涯中所采取的思维逻辑是排除法。也就是说,就某一个案件而言,对于任何和该案件有关的人,只要没有充足的理由将他排除在外,就理应列入可能的犯罪嫌疑人行列,直至找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为止。现在,既然于含德的死可能与慕容春的被杀有关,就有必要围绕于含德进行一系列调查。 次日,周尔刚带领刘文娟,驱车直奔螺丝湖监狱。 当周尔刚与刘文娟风尘仆仆地赶到螺丝湖监狱时,范监狱长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他们,摆在他办公桌上的公文袋中装着于含德当年的遗书复印件。他缓缓站起身握了握周尔刚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根据于含德的遗书内容,他当年被判入狱,或许是误判,而真正的肇事者大概是其女友慕容春。但他既然是主动顶罪,他自己应对此承担主要责任。既然人已自杀,就更加死无对证了。” 12年前于含德的遗书复印件出现在周尔刚与刘文娟的眼前。那遗书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母亲: 当我提笔给您写这封信时,您无法想象我正在怎样的痛苦中煎熬。虽然我还在呼吸,然而精神的压抑已令我感到无比的窒息。虽然我的肉体还能蠕动,但我的灵魂已经开始腐烂。我决定选择死亡,我就要死了,我依稀已经听到死神那沉闷的脚步声。而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告别了我的噩运,告别了我一直深爱着、但也最最令我痛苦的她,也告别了生我养我、无限爱着我的母亲。一切都结束了,也应该结束了。让所有的厄运、所有的爱、所有的痛苦全都像一缕青烟一样消失在空气中吧。 亲爱的妈妈,您不要责怪我不辞而别。其实,我也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这生我养我的世界。我又何尝不想熬过这艰难的六年,等待那未来的曙光?可是,残酷的现实不容我有片刻的喘息,厄运接二连三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脆弱的神经已经分崩离析,我已经彻底地绝望,我根本看不到一丝儿希望。在我的心田中,她是那样的重要,几乎可以说,她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没有了她,我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即使勉强活着,我也将无异于行尸走肉。与其这样苟延残喘,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早在高中时代,当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就发现自己产生了懵懂的爱,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是知道,她犹如一轮明月,照亮了我心灵中的天空。倘若没有她,一切又将是多么暗淡无光、乏味无聊!及至进了大学,我对她的爱恋益发强烈。我只知道那种爱与对您的爱是两码事。对您的爱是崇敬的,恬美的,如涓涓细流。而那种爱却是热切的,激荡的,如飞流直下。我深深地意识到,我必须与她融为一体,永不分离。有了她,生活才有意义。她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她。 自幼年时代起,我就一直在您的爱抚下长大。在您慈祥而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呈现在我眼前的世界是美好而五彩缤纷的。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我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从来都不曾经受过任何意外的磨难和挫折。在我看来,人生的轨迹是必然的,是可以规划的。于是,我们完全可以自行设计自己的未来,憧憬和幻想今后的幸福。 我与她的相识与相爱更加增强了我的信念,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的情爱日益醇厚,一切正如同我所期望的那样发展。我对我们的未来进行了规划。我将要成为著名的诗人,而她将成为我的爱妻。我们的前程无疑是光明的、幸福的。只需付出努力,我的目标就一定能够实现。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不可预测的,人生的轨迹是变动不居的,我们对未来的任何规划都是毫无意义的,而我们一贯奉为至上的情感也只不过像一块薄薄的玻璃片一样脆弱而不堪一击。 于是,我所憧憬和幻想的一切犹如南柯一梦一般,一下子全然化成了泡影。回顾我自己,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没做错什么。我有什么深重的罪孽吗?我并没有犯下什么罪孽,即使在意念上也不曾有过。但为什么要让我遭受如此磨难?忍受如此痛苦?难道这就是命运? 这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只有偶然性才能决定一切。 原来,上帝有时候也会掷骰子。 倘若慕容春那晚不曾参加同学聚会,倘若她不曾喝酒导致头晕,倘若她开车慢一些或是打电话让我去开车,倘若那倒霉的李玉萍当晚不曾出门,倘若慕容春在撞伤人后不曾逃逸、而是立即送往医院抢救……。可是,这许许多多的倘若,一个也不曾有过。在偶然性面前,必然性变得异常的软弱无力。于是,由于偶然的偶然,我便到了这监狱里。 至于我为她顶罪,我至今仍不后悔。我既然是她的男人,就理应为她承担一切,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是,她竟然弃我如敝履。多少年的柔情蜜意一刹那化为乌有,无数次的海誓山盟顷刻间荡然无存。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罢了,罢了,既然我与她曾经有过这一段孽缘,也就不必责怪她了。我去了,干脆彻底地成全她吧。 正如唐诗所云: 朝看花开满树红, 暮看花落树还空, 若将花比人间事, 花与人间事一同。 —— 不肖儿于含德含泪绝笔 看完于含德的遗书,周尔刚紧蹙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监狱长问道: “于含德的母亲当年来此领取遗物后,曾说过什么没有?” “她可是一位坚强的母亲呀!她既没有抱怨,也没有追究我们狱方的责任,领取遗物后什么也没有说,平静地走了。可是我能看得出来,她是把悲伤深深地压在心底。” “您知道她从事什么职业吗?”周尔刚继续问道。 “是祁云市第三中学的一位中学教师,好像是教物理的吧。我有一个亲戚也在祁云市三中工作,所以印象比较深。”监狱长很明确地回答。 “您知道她的名字吗?” “名字是不记得了,可是,她当年领取于含德遗物时大概是签过字的,可以查一下。” 很快,工作人员找到了当年领取遗物的签字,那签名是:吴心兰。 周尔刚与刘文娟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是她!吴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