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这么急找属下来，有什么事？”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看样子应该是杀手，接到林流锋的命令，马上就赶来了。

　　林流锋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十年前，你带人灭江南舒家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活口。我将她打下万丈深渊，以为她死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并且已经对我展开报复行动。”

　　“怎么可能？”黑衣人喃喃自语，目光有点涣散。

　　“你放心，这事不怪你。”林流锋看了他一眼，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次找你回来，是想让你去暗杀她。而且，一定要成功。”林流锋继续道。“否则，她必将成为我称霸武林的心腹大患。”

　　“是，属下这次一定不会让庄主失望。”黑衣人急忙表白。

　　“不过，她的武功恐怕在你我之上。你，过来。”林流锋俯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总之，一定让她死。”林流锋十分凶狠。

　　“是，属下明白了。”

　　柳行阳打听了这么长时间，一点《碎心谱》的消息都没有。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凝云吗？”他自己问自己。

　　“不行，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救出凝云。实在不行，我就硬闯天人阁。”他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

　　突然，一阵酒菜香迎面扑来。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怪不得肚子在唱空城计呢。

　　抬头，前面恰好是一家客栈。

　　“先填饱肚子吧，有了力气才好想办法救凝云。”他自己劝自己。

　　脚刚踏进店门，一个十分悦耳动听但有点冷淡的声音响起：“柳公子，我可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竟然是那个白衣女子！柳行阳微微一震。

　　“怎么？怕我对你不利？”白衣女子的声音就变了调，冰冷，完全没有说第一句话时的感觉。

　　柳行阳大步走过去：“柳某还不是鼠辈。”

　　白衣女子却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地为自己。也为他，斟了满满两杯酒。

　　柳行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他笑道。

　　“你难道不怕我在酒里下毒？”白衣女子看着柳行阳问。

　　“你若要害我，不必等到现在，也不必这样。”

　　柳行阳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就不客气了。”

　　“我可是抓走你妻子和杀害万事通的人。”白衣女子不依不饶。

　　“是你带走的凝云，的确不假。但杀死万前辈，恐怕另有其人。是我错怪了你，来，我敬你一杯，算是赔罪。”柳行阳举起酒杯，一脸真诚。

　　白衣女子没有理会他，反而问道：“你怎么知道万事通不是我杀的？”

　　柳行阳无奈地放下酒杯，说：“你杀人是用笛子，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功。”顿了顿，他继续道：“后来，我仔细地检查了万前辈的身体，发现他是被人一掌打死的。那掌力霸气浑厚，不是一般人所能够使出的。据我了解，只有功力在四十年以上才能做到。这说明，凶手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第一，你是女子。第二，你看起来也不过是双十年华。我想，这应该足够证明你不是真凶。”

　　白衣女子饮尽杯中的酒：“我接受你的道歉。”

　　正当柳行阳准备喝掉歉意酒，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运功，始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全失，使不出来了。

　　“你还是下了毒？”柳行阳摔碎酒杯，愤怒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白衣女子好像听不懂他说什么。

　　“你还装？”柳行阳吼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瞬间，她明白过来。因为，她也发现，自己的内功全失。

　　“不是我。”她平静地说。“我也中了毒。”

　　柳行阳却不再相信她。

　　“解药拿来。”

　　“我说了，毒不是我下的，我也中了毒。”语气依然平静。

　　杀气！她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杀气包围了她。

　　“出来吧，不用再藏了！”

　　眨眼间，十几个黑衣人从不同方向现身，围成一团，将她圈在正中心。

　　“是你们？”她一眼便看出，他们就是杀害她全家的黑衣杀手。

　　杀手头头手中的那把剑，那把注满血腥。充满罪恶的剑，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认得我们？”杀手头头有点吃惊。“不过，也没有用了。今天，我就让你与家人团聚。

　　说完，十几个人同时动手，刀光剑影闪痛了她的眼睛。

　　本来，她有能力杀死他们，以报血海深仇。

　　可是，现在，她中了毒，连性命都难保。

　　不用说，毒肯定是杀手们下的。

　　“难道我命该如此？难道今天我真的会死在这儿？”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十年前亲人死去的惨状飞快地在她眼前闪现。

　　“不！”她暴叫一声，本能地躲过黑衣人的砍杀。

　　没力内力的支称，她很快地就疲了。乏了，动作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

　　柳行阳没有出手帮她。一方面，他失了内力，无法抵抗。另一方面，他认为她咎由自取。再者，他越看越觉得杀手们的武功路数。身形体态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想着，想着，他陷入了沉思，忘了周围的一切。

　　就在她走投无路时，她听到了剑划破咽喉。刺入心脏的声音；她听到了阵阵喊痛惨叫声；她听到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叫声。

　　但那却不是她的声音，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一把剑正在与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地上已经躺了五六具杀手们的尸体。

　　“天地宝剑？”她惊喜万分。

　　热闹声将柳行阳从沉思中拉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女子到底是谁？她怎么会如此诡异？”

　　“天地宝剑，回来。”柳行阳听见白衣女子一声呼唤，只见那把剑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手上。

　　活着的几个黑衣杀手趁此机会逃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把剑，眼神温柔得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

　　“天地宝剑，你回去告诉残夜哥哥，我很好，请他放心。”白衣女子小声细语，好像怕吓着它似的。

　　嗖的一声，那把剑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柳行阳和眼神复杂的白衣女子。

　　许久，白衣女子才缓缓挪步，看都不看杀手的尸体。

　　客栈中除了柜台外，其他的无一完整。客人早在打斗时就已经做鸟兽散了。只有老板和小二蹲在柜台底下瑟瑟发抖。

　　她在柜台上放下一绽金子，二话不说。

　　走到柳行阳身边时，她开口道：“我们应该是吃了失功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配解药？”

　　没等柳行阳回答，她已走出客栈大门。

　　柳行阳只好跟上去。

　　吃了白衣女子配的解药，半盏茶的功夫，内力果然恢复了。

　　柳行阳没有想到，白衣女子对毒也有这么多的研究。

　　走出医馆，她对柳行阳说：“你不必道歉，也不必谢我，我不接受。”

　　柳行阳道：“我也并不想那样做。”

　　白衣女子看了柳行阳一眼，好像早已知晓他会这样说。

　　终于，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香囊，扔到柳行阳手中。

　　“这是舒凝云让我给你的。”

　　柳行阳像是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仿佛这个香囊便是他心爱的妻子。

　　“凝云，这是凝云亲手绣给我的。凝云，她一定是在想念我，她还好吗？”

　　当柳行阳回过神来，白衣女子已不知去向。

　　“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请庄主责罚。”杀手头头回去复命。

　　“你没有按照我说的计划去执行吗？”林流锋质问道。

　　“属下怎敢不听庄主的话？”杀手头头诚惶诚恐。

　　“那为什么会失手？”林流锋生气地问。

　　“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当时冲出一把剑，那剑威力无穷，我们几个都抵挡不住。”

　　“剑？”林流锋不明白。

　　“是。剑，一把剑，一把像是被人控制的剑。”杀手头头肯定地点点头。

　　“难道是御剑术？不可能，当今武林几乎是没有人会这种武功，她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林流锋理不出头绪。

　　“那剑叫什么名字？”

　　“属下听见她叫它天地宝剑。”

　　“天地宝剑？”林流锋的脸色马上变了。

　　他知道，天地宝剑是玄天地宫玄主的护身利器。传闻，这剑能通灵。

　　“难道她是玄天地宫的玄主？不可能啊，玄天地宫的玄主明明是个男子，她怎是……唉，看来，不管怎样，这玄天地宫都是个麻烦，要想个办法除掉。”林流锋在心里默默拨打着算盘。

　　“这次的事，情有可原，我就不责罚你了，下不为例。”林流锋摆摆手，示意跪着的杀手头头起来。

　　“谢庄主。”

　　“你走吧，有事我再召你。”

　　林流锋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杀手头头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说：“属下看见柳公子和她在一起。”

　　“什么？你是说柳行阳跟她一起？”林流锋大吃一惊。如果让柳行阳知道一切，那还得了？

　　“是，属下亲眼看见。”

　　“不行，得赶快想个办法阻止他们进一步交往。如雪，对，如雪，只有她能左右柳行阳。嗯，恐怕要快点救出如雪。否则，我多年的心血岂不要毁于一旦？”

　　“残夜哥哥。”

　　玄主又在摆弄玩偶，听到玄女的声音，急忙抬起头，冷酷的脸上浮现出舒心的笑容。

　　“云儿，你回来了？”

　　“嗯。我是不是又让你担心了？”她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玄主了。

　　“是啊，江湖那么危险，不是你所能应付得来的，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呢？”

　　她突然就有些感动。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时时刻刻挂念着她的安危，这个人便是玄主，她的残夜哥哥。而她，却不能全心全意在他身边。甚至，她的心还在那个视她为敌人的男子身上。

　　“云儿，这几天你一定累着了。这样吧，你先休息休息，剩下的事我帮你搞定，好不好？”玄主征求她的意见。因为他知道，他的云儿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

　　她摇摇头：“我答应过爹，我会亲手杀掉仇人，为他们报仇。”

　　说这话的同时，她的眼神变得极为恶毒，完全没有她平时的善良。这个时候的她恐怕已被仇恨埋没了心志吧？

　　她的拒绝让玄主有些伤心，但她的样子却让玄主心惊胆战。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了，他要如何做，才能让她恢复过去？

　　“云儿，我只是希望你快乐，我不想看到你痛苦。云儿，你可不可以答应我，等你报完了仇以后，我们回幽谷过以前的生活？”

　　她终于还是答应了玄主，虽然她的心里还不能确定以后会怎样。

　　从玄主那里回来后，她的脑中不断浮现出他们小时候的片断。

　　“为什么长大总是要付出代价？”她摸着手中玩偶的头，在心里问自己。

　　她手中的玩偶和玄主手中的玩偶是一对，是他们的义父，也就是前任玄主亲手做的。

　　十年前。

　　那一天，恰好是她到枫叶山庄后满的第一个月。夜里，她不知怎么回事被惊醒了。脑子里不断涌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索性披衣出房在院子里转转。

　　忽然，她发现有一个黑影闯进了姑爹的书房。

　　基于好奇，她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你来了？”是姑爹的声音。

　　“庄主，你找属下来有什么事？”好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

　　“一个月前，你带人灭了江南舒家后，告诉我你没有找到《碎心谱》。”林流锋的语音顿时降了好几度。“你是真的没找到，还是私吞了？”

　　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她的姑爹为了《碎心谱》，居然派人毁了她全家。

　　浑身发抖，她简直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她亲耳听见，她不会知道她视为亲人，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是个包藏祸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庄主，属下怎敢瞒你？”那令她感到熟悉的声音颤抖着。

　　她想起来了，那声音就是那个令她既害怕又愤恨的杀手头头发出的。

　　“是吗？”林流锋带有一丝怀疑。“我问过舒凝云那个丫头了，她说她根本不知道《碎心谱》是什么东西。”

　　“庄主，会不会是那个死丫头撒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要想想方法。毕竟我筹谋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坏在一个小丫头片的手上。”

　　她处在发现真相的震惊中，殊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谁？谁在外面？”糟了，被姑爹，不，他不配，发现了。

　　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当林流锋打开门，看见的便是怒火旺盛的舒凝云。

　　“为什么？”她握拳克制自己。

　　林流锋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又装出不懂的样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凝云，你说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穿得这么少在外面逛，很容易着凉的。”

　　“你还在骗我？”她狂吼。

　　“他呢，他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嘲讽一句，她心冷了。凉了。

　　事到如今，他还想把她当无知小女孩哄骗？

　　林流锋用眼神示意黑影离开。

　　“凝云，姑爹怎么会骗你呢？”

　　“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了！”

　　“凝云，你……”林流锋不死心。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是你叫人杀死了我的亲人，是你是你是你！”她失控尖叫。

　　林流锋的脸色终于变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话音落地，一掌朝她打去。

　　她被人拦腰抱起，顺势闪过了可能致命的毒招。

　　“姑姑？！”

　　“心宁？！”

　　“夫君，我没想到竟是你，你竟然是灭我舒家的幕后黑手！”舒凝云的姑姑，林流锋的妻子舒心宁伤心欲绝。

　　“其实我也不想的，谁叫你大哥不把《碎心谱》给我！”

　　“《碎心谱》《碎心谱》，它就这么重要吗？”

　　“是！谁要阻挡了我当武林盟主的路，谁就要死！”

　　“那我呢？我算什么？”舒心宁万万想不到她满心爱恋的良人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一颗心就这样碎成一地。

　　“有我在，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凝云半根寒毛！”说什么也要保全舒家惟一的血脉。

　　“凝云，你快走，有多远走多远！”在与林流锋动手之前，舒心宁用内力将舒凝云推出几丈之外。

　　尔后，她便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姑姑死在林流锋的掌下。

　　“姑姑！”

　　她边哭边跑，却终究没能逃脱林流锋的魔掌。

　　因为，连上天都不帮她，她的脚下是悬崖。

　　原来，老天爷也是欺善怕恶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