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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芳雨看完信,不顾这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更不顾异样的眼神,早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唏哩哗啦地流下来,她掏出了手帕擦着眼泪,就听坐在一旁小女孩扯着自己的衣服用稚嫩的童音说:“妈妈,不哭。”自从这个孩子认定自己是她妈之后,她那小手就一直拽着她的衣襟,一刻都不松开。 有些旅客开始驻足,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不明所以。 小女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纯真无邪地看着她,眼神里含着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关心她,举着肮脏小手想要给她擦泪,芳雨十分感动,突然想到这个孩子妈妈要自杀的事,不能再耽搁下去,她急忙抱着孩子来到站前派出所,希望能尽快找到要这个女人,阻止她的自杀行为。 站前派出所一名值班姓方的年轻男民警热忱地接待了她,听她讲述完捡个孩子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看了那封信又看眼她的学生证。 丫丫搂着芳雨的脖子,嘴里还是一声声地喊着:“妈妈,妈妈。”看起来孩子很久也找不到母亲,害怕了,如今,她被芳雨抱在怀里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全和温暖。 芳雨用手帕轻轻地给她擦着小脏脸,温柔地安抚着她。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还挺会照顾小孩的。”方国浩说完,心里立即对这个大女孩产生一丝好感,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清秀的脸庞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光辉,一看就是没有走向社会很单纯心地很善良的人。 方警官向局长反映了情况,然后又匆忙地离开。 芳雨与派出所里一个叫潘文的三十多岁女民警端来一盆热水,给丫丫洗一洗,洗干净之后,她又很细心的给丫丫梳头。 潘文夸赞说:“你还别说这个小女孩除了很瘦弱之外,长得眉清目秀的,可惜有些智力不健全,不然收养她的人家一定很多。” 丫丫吃完东西,可能是太累了居然躺在芳雨的怀里睡着了,这个孩子神经有些受刺激了,在睡梦中总是惊叫几声,醒来之后紧紧搂着芳雨的脖子哭着喊:“妈妈,我怕!” 芳雨很耐心轻轻抚摸着她,哄着孩子说:“丫丫,别怕,这里很安全,一会你妈妈就回来了。” 潘文错愕得看着她,然后由衷地说:“小林,像你这样的年纪女孩居然这么有耐心,我真佩服,我呀刚生我儿子哪会儿,孩子一哭把我烦的要命。” 过了一会儿,方国浩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刚买来的童装,芳雨帮助他给小女孩换上的衣服。 潘文笑着夸奖说:“小方呀,别说还挺合身的,想不到你一个男同志心还很细致。” 芳雨看一眼这个方警官,心里对他很有几分的好感,发现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温暖柔和的光采。 国浩很热心地说:“谢谢你,小林,你这样的热心协助我们的工作,我与我的同事们都很感谢,你反映的情况我已经向所领导与局领导都反映了,已经派出警力全面查找车站附近还有其他周边的地方,希望能挽救这个要轻生的母亲。这样吧,你要急着赶火车,孩子呢我已经联络了民政部门收容站,如果暂时找不到孩子的母亲,他们会处理好孩子的问题,我叫方国浩,这上面有我办公室的电话,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来。” 芳雨接过他的纸条,看眼手表说:“方警官、潘警官,时间不早了,这个小女孩就交给你们照顾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车了,我还有两个同学,她们不知道我在这里,估计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一定着急了。我刚毕业暂时没有电话,这样吧,留一个我家电话,希望能有个好消息,那个可怜的女子和我差不多大年纪,难怪这个小女孩抱着我不放还喊妈妈,开始时真吓了我一跳。方警官、潘警官,这是我给孩子留的钱,不好意思这钱不多了,但是我的一份心意。” 芳雨刚把丫丫轻放到沙发上,她立刻就醒过来哭喊着紧抱住芳雨,不让她离开,大概梦到自己被妈妈抛弃了。 芳雨无法狠心放开她的手,怎么办?她蹙着眉、很茫然看着孩子,她真的不忍心。 潘文走过来想要解围,细声说:“你叫丫丫吧?来上潘阿姨这里来,林阿姨的火车要开了,她的家很远,咱们别耽搁她好吗?跟阿姨去买糖果好不好?” 丫丫用力推着她的手说:“不!不”接着又伤心的大哭,小手使劲地抓着她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放开芳雨,她没办法只好安抚着孩子想让她慢慢睡了再走。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铃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国浩接起电话,神情忽然变得很凝重问:“人怎么样了?什么……已经死亡,她是叫左冬雪吗?啊,已经确定了,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吗?一张照片,好,我马上过去核实一下。好,再见!” 丫丫被电话铃声惊吓得大声地哭泣,她还不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人世,永远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的抱着她,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芳雨泪水涟涟忙哄着丫丫,孩子渐渐安静下来,可是自己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国浩放下电话对哄着丫丫的两个女人说:“这孩子妈妈找到了,在离这五十多里的铁路上,人被火车碾得很惨,支离破碎,发现时已经早断气了,真可惜啊,这个丫丫成了父不详、母身亡的孤儿了。” 芳雨的心脏感到一下抽搐起来,揪得很紧仿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抱紧这个世间已经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孩子。 这时莱茵和罗莎莎匆忙跑进来,罗莎莎很生气劈头盖脸地说:“你去买饮料买那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去制造饮料了呢,我说你怎么什么闲事都管呢?真能操心,居然捡个孩子。” 莱茵惊诧地看一眼她怀里的孩子,说:“芳雨,我们看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很担心,我在候车大厅四处找,后来听一个卖东西的胖大嫂说你捡个孩子领着出去了,可能是去派出所了,我们才找到这里,怎么样处理完了吗?火车可要剪票了,再不走就晚了。” 罗莎莎很不满的看着她说:“快走吧,要赶不上车了。那可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芳雨站起身想把孩子放下,结果刚平静一会的丫丫又伤心哭起来,紧抓着她的胳膊哭喊着:“妈妈,妈妈!” 罗莎莎和莱茵一脸的惊讶,什么?没听错吧?小女孩喊芳雨为妈妈?她们被这一连串的举动给弄得面面相觑。 国浩上前用力抢下了丫丫催她们道:“快走吧,孩子交给我来照顾,反正今晚我值夜班,明天等认完尸体之后,我会帮她找孤儿院的。” 芳雨拎着包,走了两步听着丫丫哭得撕心裂肺的,急忙回头看。 丫丫拼命地在国浩的怀里挣扎,可怜兮兮地向她伸着小手,哭喊着:“妈妈,妈妈。”她虽然有些智障,但能感觉到妈妈又要离开她,不再要她了,她万分惊恐。 莱茵赶紧将芳雨拖走,她了解芳雨的心太软。 芳雨心神不安地剪完票,登上列车,眼前似乎看到丫丫哭喊着,伸着一双无助的小手,她的脑海中无法克制地浮现孩子那期待的眼神,她妈妈自杀死了,爸爸狠心抛弃她们母女,现在,自己又一次抛弃了她,她太可怜了。 芳雨有一点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间,她做出个决定,对着莱茵和罗莎莎说:“对不起,我放不下那个孩子,我要看看她安定之后再回去,你们两个人走吧,对了,你们身上有多少钱,先借给我。” 芳雨的话宛若惊雷,震得莱茵的耳朵嗡嗡作响,无法置信一把抓着她的衣服,生气地喊:“我说芳雨,你丫的别犯傻气,你……你疯啦?听我的话就别管那个孩子了,为她做那么多很够意思了。” 罗莎莎一拍自己的脑门翻下白眼说:“我天呀!林芳雨,你干吗啊?发神经啦!还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那个小孩子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她什么人?” 芳雨一把甩开莱茵的手,很坚定说:“快点火车要开车了,再晚我就下不去了,快掏钱借给我,等我回去再还你们。” 莱茵盯着她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掏兜看看说:“我这里不到三百元,芳雨你没发烧吧,确定自己现在神志清醒?” 罗莎莎见状也掏出自己的钱数数说:“我身上还有一百五十多元,林芳雨!你可想好了,这是个大麻烦,我就纳闷呢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 芳雨一把抓起钱放好,拎着包回头摇手大声说:“莱茵,罗莎莎,对不起,我真的不放心,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说完她以极快的速度跳下火车。 莱茵目瞪口呆看着芳雨跑出了站台,好久才对着罗莎莎说:“芳雨好像真疯了,我恨不得拿个大榔头往她头上狠狠一敲,看是否能敲醒她的理智。这可怎么办?不让她去买饮料好了,结果惹个这么大的麻烦!” 罗莎莎很好笑又极尽讽刺与挖苦地说:“我看她有些失心疯,大脑进水了。” 莱茵一肚子的怒火全都跑出来了,刻薄地说:“你别这样说芳雨,她心地善良,是个天使,我看总比那些自私自利鬼强得多。” 罗莎莎也生气了,脸色煞白冲着莱茵嚷:“你……,你说谁是自私自利鬼?别指桑骂槐的,有种就明说。” 莱茵针锋相对道:“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对不起,我不是个爷们,没种。”她也气白了脸,把头拧过去,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方国浩难以置信地盯着跑进来的芳雨,她的脸上、额头满是汗水,心里涌动一丝重逢的惊喜,张口结舌问:“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没上去车?” 丫丫正哭闹着,一看到芳雨破涕含笑,就奔她扑过来,嘴里喊:“妈妈……妈妈!抱抱!” 看见丫丫涕泪纵横的脸,芳雨甜甜一笑,急忙抱起来孩子,怜惜地给她擦眼泪又轻柔地抚摸头发安慰着她。 国浩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何心里一阵的悸动,他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买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对芳雨说:“小林,快吃吧,你一定是饿了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 芳雨接过面碗冲他感激一笑,说:“谢谢你,方警官。”她想要把丫丫放到椅子上,但经历过刚才的那番遭遇孩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国浩匆忙地吃完饭又从方便袋内掏出一瓶牛奶,把丫丫抱到自己的怀里,说:“丫丫乖,你看着阿姨吃饭好不好?来叔叔喂你喝牛奶。” 芳雨看着他极为耐心地喂着丫丫,这个方警官虽然没有英俊的外貌,却有一颗善解人意、助人为乐的心。 这一晚,国浩让出派出所的值班室又细心地取过了一条干净的被子让她们盖上,芳雨很感激冲他笑笑。 第二天,芳雨早早起身发觉丫丫仍然甜甜的酣睡着,孩子长得很好看,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羽翼般恬栖在白嫩的小脸上。只是,她小手还下意识抓着自己的手指,她摇头叹息一声。 忽然传来敲门声,她看眼手表都七点过一刻了,派出所一会儿就该开始办公了,她叫醒了丫丫给她穿好了衣服,把门打开看到方国浩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看她很惊奇,便笑着对她说:“我早晨回家煮点米粥,还有馒头,泡菜是我妈腌的,挺爽口的,你和丫丫总不能老吃面包香肠吧。” 芳雨很感动看着眼前发出香气的米粥,由衷道谢。 国浩一笑牙齿很洁白,摇手说:“你别客气,你真是个好心的女孩,我当三年多的警察还没看见过像你这般善良的人,吃吃看,我煮粥的手艺还不错,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来喂丫丫。” 芳雨吞了一口粥,发觉香啧啧的,她忍不住赞美起他的手艺来:“方警官,你的手艺真不错,比我们学校食堂的粥好吃多了,那些大师傅有时把粥弄成糨糊一般,我们同学都说他是喂猪呢,你昨晚没睡好吧,我们把你的地盘占领了。” 国浩很小心吹着热气,一口口耐心地喂着丫丫,还不时给她擦下嘴,丫丫津津有味的吃着,似乎很快乐。 国浩很洒脱说:“那有什么,我是大男人,在哪里睡不一样呢,我都称呼你小林了,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呢,你大我几岁就喊你一声方大哥吧,你真象是我的哥哥那么关照我,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有你的帮助,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对了,大哥的孩子几岁了?你一定很喜欢小孩是不是?一看你就是个好爸爸,很会照顾孩子。” 国浩闹个半红脸,他挠下头皮,咧咧嘴憨厚地一笑说:“我……,我还没结婚呢,我有个小外甥长得虎头虎脑的,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带着他玩,慢慢就学会照顾小孩了。” 芳雨很不好意思的道歉:“哎哟,对不起,你看我怎么这样的鲁莽。” “没事,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些有才华的大学生,我数学和英语不太好,高考时只考上了一所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民警。” 芳雨赞叹:“警察那可是让好男儿热血沸腾的职业,澄清浑浊,破惑得悟,如长剑出鞘所向披靡。” 国浩立即双眸生辉,嘴角微微翘起说:“没错,我现在非常喜欢这个职业,感到它神圣又光荣。” 芳雨吃完早饭,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陆续来上班,国浩为她引见了派出所的呼所长之后,他们乘着所里的面包车来到铁路医院的太平间,死者身上只有一封遗书和一张照片,上面染满鲜血,照片上一个面容较好的年轻女子抱着丫丫,看样子好像是最近照的,遗书寥寥几个字:丫丫:妈妈走了,妈妈对不起你,让你来到人世间却无法再照顾你,看着你健康成长,别恨妈妈。妈妈永远爱你! 派出所的领导与与车站领导经过磋商,考虑到天气又热,一时没有线索找不到死者家属,决定先进行火化。 芳雨流着眼泪看到了左冬雪,她浑身鲜血淋漓,被火车碾得支离破碎,腹中有一个七个月大的婴儿也一同死去。 她本想让丫丫看妈妈最后的一面,但考虑孩子太小看着她狰狞的遗容会害怕,她内心十分的悲愤,这个女子,死的这般惨烈、这般的悲愤,似乎在控诉那些人贩子和买妻者的滔天罪行,如果没有误上贼船,没有遇到这些魔鬼,这个花瓣初放的年华,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最快乐的时刻,芳雨悄悄擦去一行热泪,这几天来她的眼泪流得太多。 不到一周的时间,国浩与芳雨在民政部门协助下,很快在孤儿院办理好丫丫的一些手续,经医院的全面检查,丫丫的智力有点偏低,属于轻度智力障碍,医生介绍说这种孩子,如果家长照顾的好,给她温暖和爱心,极有可能恢复更好。 就要到分别的时候了,当她与国浩的身影刚离开丫丫视线的时候,她哭得浑身是汗,拼命地从保育员的怀里挣脱出来,张着无助的小手向芳雨跑过去,她跑得歪歪斜斜几次摔倒在地上,嘴唇都磕出血了,保育员急忙去抱住她,丫丫象条脱离了水的鱼激烈地挣扎。 芳雨回过头,看到丫丫泪水纵横地小脸紧贴在玻璃窗拼命地向她挥着手,她似乎听到了哭声,不由得放慢脚步,国浩很惊讶回身发觉芳雨的双眼又是饱含热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