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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南柯一梦
待出了门时,黑黑的夜幔轻轻地拉开。夜,是柔软的,月光朦胧,星光迷离。府内已到掌灯十分,灯火灿烂,万顷柔光交相辉映,流银泄辉。风轻柔柔地吹抚着,花草间飘荡着清新的绿和丝丝缕缕饶人心脾的幽香。这月光、星光、灯光,这清风、浓绿、浅香,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魅力无穷的丝网,爱恋地把天地都包裹进去,却吝啬地独独隔开了我和他。 一年多不见刘据,他的心思竟越发深沉了,虽然以前他的心思也不是就多么简单易懂,但我多少还能猜到一点。可现在,我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现在见道他,我就两种表情,不是冷漠,就是落泪。主要离他稍近一些,就好似有千斤重的橄榄压在身上,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心慌脑懵,完全不能思考了。 他背着手仰头看着广袤的苍穹,一缕缕月光洋洋洒洒地映在他的脸上,更为他增添了一丝旷远的气息。明明和他的距离不过咫尺,却让我觉得我们站在天涯的两端,尽管我用全力去伸手触摸,却全然不得,好似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良久,他转过身,面色沉静地注视着我,看到我一脸凄惶的神情,愣了一下。我也是一惊,匆匆低下头看着他那做工精美的布履,心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随着轻薄的衣衫呼之欲出。半饷,他平静地说道:“抬起头来。”我心里千回百转,却终是不敢忤逆他只得慢慢抬起头。他的眼眸里除了之前的空洞,却残存了几分无奈。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他的颜面上突然逸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吗?我也是这样叫的你。” 我闭上眼睛,过去的种种,像昏黄灯光下的皮影戏,一幕幕都看似清晰实又模糊地在脑海里呈现出来。忽然想起了许久都不愿想起的事情:他让我找《左传》,我把儒家的书卷全部找完,却发现《左传》就在他手里,初听他命令的口吻,我惊恐的眼神,和他后来对我一天多过一天的关心,神色以天天溢满的温柔和我慌张却暗自窃喜的心情,我满含辛酸歉疚,却坚定地离开等等…… 他又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蘶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 我猛地抬起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哭求道:“不要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他突然呆愣地停下,脸上的笑容尽失,脸色也渐渐转清,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恨恨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怕听道,对吗?” 我看着他近乎崩溃的绝望的神色,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都是以为我?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多想告诉他我的一切想法和苦楚,可我怎么对他说呢?我就算告诉他,他能接受吗?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有自己私心的小女子罢了,希望守着自己爱的人,快乐地过一辈子,不能做到死生契阔,与子成悦,起码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刘据能与我携手到老吗?不能!! 我好不容易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果断地挣开他双手的挟制,装作一脸冷漠地说道:“殿下,央儿即将嫁为人妇,有些事情已记不得了,知不知道,都是陈年往事,没有所谓了。殿下和我原就不该相识,若不相识就不会相知,若不相知,亦不懂何为相思。如殿下所说,相思之所谓者,望之而不可得见,见之而不可得求,虽辛劳求之,终不可得也。咳,咳……”一时间说的太急,竟禁不住咳了起来,他想扶住我,我却摆手道:“殿下,咳。。你听我说完。”我用手捂住胸口也咳了起来,然后又说道:“当初若知道会这么痛苦,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我们本不应该在一起,殿下的一生从出生那天就是被铺就好的,而我,或许以前还可以,但现在爹爹生死都未可知,我除了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进一点孝道以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爹爹,我必须得这么做。自古男女婚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殿下不过年愈弱冠,一旦继位大统,便富有四海,什么样的女子殿下得不到?” 我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待说完时,兀松了一口气,急行了一个礼,转身便要离去。刘据在身后叫道:“等等!”我转回身,看着他,他从宽袖中取出一只汉白玉镯,慢慢地戴在我手上,我问道:“殿下,这是……”他叹口气,轻声道:“这是给你的,是母后的意思,我不过是奉旨罢了。”我扬头问道:“是皇后娘娘给我的?”他答道:“母后说这是给太子妃准备打。”我听了,急忙把镯子往下捋,他按住我的手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道:“你戴上,这子是一对,你那一只,我这存一只,你若摘下来,我即刻把它摔碎,你看呢?” 我看他脸色一紧,便缓了声道:“我收着就是了。”他抬望了望天,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云里去了,只剩下些许星星,依旧璀璨。他复看着我道:“我等着你!”说完,取下抓着我的手,握紧佩剑,向园外去。 我一脸惆怅地走回屋中,海棠见我回来,一面倒茶,一面道:“小姐和太子殿下道圆子李去了吧,殿下给小姐说什么了?”我抬起手,盯着腕上的玉镯,长嘘了一口气,对海棠道:“去把笔墨拿来。”海棠走到书桌前拿起笔递给我,又研好墨,见我不动,怯怯地道:“小姐!”我回过神来,怅然道:“下去吧!”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想了想,在上面写到: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萍,心若飞絮,气若游 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伊人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未昏时, 月半明时。” 停住笔,拿起帕子看了一眼,又仍在桌上。回顾和刘据在一起的日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一场梦境。既是梦,就让这首《折桂令》来做个了断吧。可是,这梦真是我想了断就能了断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