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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恨水东逝

  长安的雨缠缠绵绵,未曾断绝,仿佛爱上了这片天空,不忍离去。

  时光在指尖里漫步游走,转眼,十日已过。

  刘据站在殿门口,看着飞逝而下的雨,大口的喝着酒,眼神却低迷的往夏府的方向望去。

  这十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趁空跑去夏府,但每一次都会受到霍去病的阻拦。他眼中是不曾有过的狠戾,他大声问霍去病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她?为什么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霍去病转过身子淡淡的说道:“很简单,她现在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你解释,解释的话说得太多,也就逐渐变成了掩饰。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心里从来没有史凉初的影子吗?如果不行,就请回吧!”

  屋里的人儿传出柔柔弱弱的嗓音,“去病,去病,我想吃蜜饯,你在干什么呢?快点过来呀……”

  霍去病的淡然尽退,脸上浮着一抹温柔的笑,他扬声朝屋里说道:“就来了,你乖乖躺着,我让云影给你端盘蜜饯来!”

  说完,霍去病转身看着一脸神情复杂的刘据,没什么温度的说道:“请回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刘据撑着头靠在门框上,嘴边带着一抹惯有的笑,可这丝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满含孤寂。

  太子妃和宫人大都躲避着太子,生怕惹怒了他。最近的太子早就失去了往日谦谦君子的风范,眼神里透着阴沉淡漠,到底是父子,太子现在这样子倒和当今的圣上有几番神似。

  小太监悄声无息的走进来,合上门,点上蜡烛,用灯笼罩住。灯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刘据看着满室的亮光,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生气的朝小太监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谁让你点的灯?还不快出去!”

  小太监忙跪下,小声道:“因为夏府派人送来了一个包裹,让奴才务必转交给太子殿下,所以奴才就斗胆进来问问殿下的意思……”

  刘据的眼里冒出了亮光,他连忙站起,问道:“包裹在哪里?”

  小太监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递给他,行礼后退下。

  刘据急忙伸手去解包裹,手势轻快利落,眼底却透着紧张和期盼。

  他打开包裹,一身青底银缎的襌衣和一个精致的水晶匣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着襌衣,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原来她不只是给霍去病做了一件,眼前的这件,做工精细,甚至比史凉初做的都要好。

  刘据闭着眼,忽然忆起那日他告诉她没有适时的衣服时,她狡黠又透着羞涩的眼光。当时只以为她是害羞,现在想来,她这段时日的忙碌,恐怕就是为了给他做这件衣服吧。难怪她看到他穿着史凉初做的衣服,脸上会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刘据说不上现在的感觉,他带着笑,打开水晶匣子,轻轻翻开红绸,布帛和那个他亲自为她戴上的镯子跃然眼前,他顾不上看镯子,匆匆打开布帛。

  一作绝微之  其一

  自从销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

  不为傍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其二

  弃置今何道,

  当时且自亲。

  还将旧来意,

  怜取眼前人。

  刘据颓然的倒在地上,他紧紧捏着布帛,心大力抽着,她这是要和自己从此断绝联系吗?

  他忍着痛,拿着帕子细看,突然发现还有一张布帛在底下,不一样的是,这好像是封信。他平复了心境,安慰着自己最坏的结果已经知晓,也不怕再看看这封信。

  字请太子殿下台鉴: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人生一梦,前尘过往,终不过是过眼云烟,匆匆而逝,百年已过。

  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也,妾不敢恨。妾福薄命浅,与殿下有缘无分。当殿下读至此时,妾恐已动身离开长安。

  至此别后,相见无期,惟愿殿下诸事安好,适时更衣,强饭为佳。

  

  史姐姐本系闺阁幼质,生于良家,长于淑室,其父亦为鲁国大户,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然人生无常,其父商场惨败,姐姐飘零风尘,少人呵护。“妾本丝罗,愿托乔木”,丝罗非独生,乔木可相依。姐姐将终身托付殿下,还望殿下替妾多加关照,护其周全。

  

  

  夏氏央儿

  敬上

  刘据看了信,不怒反笑。

  央儿啊,聪慧如你,难到看不出自己的信前茅后盾吗?就算你字字斟酌,句句琢磨,你又如何能骗过自己的心呢?

  刘据看着镯子,站起身来,看着满天的星泪,他心情突然大好。

  既然是下定决心要离开我,为什么不把我赠你的玉笛也送回来?退回玉镯,只能证明你不想进宫,不想做我的妃子罢了,可是玉笛就不不同,至于为何不同,你我心里应该都很明白。

  刘据扬声说道:“来人!”

  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躬身进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刘据道:“夏府送信的人走了没有?”

  小太监答道:“已经走了。”

  刘据说道:“他走前没说夏府为什么要送东西来吗?”

  小太监想了想,说道:“奴才禀告前跟他闲聊了几句。听他说,夏府的夏老爷和小姐已于昨日悄悄出了城,听说好像是要去朔方。说来到也巧,大司马骠骑将军昨夜进宫和陛下密谈后,今日辰时也带着大军前往朔方,奴才想……”

  刘据挥挥手打断了他,又吩咐道:“去把张贺给我叫来。”

  刘据在殿里踱着步,心里已猜出大概,除了霍去病,没人有胆子带走央儿。

  大哥!刘据眼睛微眯着,在心里说道:“你带走她的人,也要带走她的心吗?我可是还没答应。”

  不多时,张贺匆匆进入殿内,行罢礼后。刘据看着这个曾经的掖庭令现在的太子门客,笑着说道:“张大人,你是门客中最让我赏识的一个。我知道你父亲张汤乃是御史大夫,你归在我门下,是有些屈才了。”

  张贺忙道:“殿下说笑了,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力,贺荣幸之至,岂有委屈之说?”

  刘据笑点头道:“这就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今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张贺说道:“殿下尽管吩咐,贺一定勉力去办。”

  刘据沉吟半响,说道:“骠骑将军驻守朔方,身边可能会有一名女子随行,我要你往朔方郡走一趟,等他们在朔方安定下来,打完漠北之战,班师回朝之际,趁乱带她回来。”

  张贺问道:“不知殿下要臣带回的那位女子叫什么名字?知道姓名,臣也好方便寻找,毕竟军中可能还藏有不少女眷,一旦弄错,臣也不好向殿下交代。”

  刘据笑道:“果然是个仔细人!那女子姓夏,小字央儿。”

  张贺脑中闪过七夕时巧遇的绝色女子,心中一紧,她是殿下的什么人?

  刘据看张贺没说话,和缓的声音中带了丝胁迫,“怎么?张大人有什么问题?”

  张贺忙说道:“殿下吩咐,臣定当照办。”

  刘据笑着颔首。

  见太子再无吩咐,张贺行礼欲告退,再转身时,忽听刘据在背后嘱咐道:“切记,她若不愿回来,一定要尽力规劝,绝不可动武伤了她。若你伤了准太子妃一根头发,本太子,惟你是问!”

  张贺回转的身子一顿,他重重点了下头,躬身退去。

  刘据看着张贺的背影,心中一阵疑虑。说出央儿名字时,他就看见张贺脸色煞白,所以才故意警告他央儿是准太子妃,难道张贺认识央儿不成?

  刘据摇摇头,这些姑且先不去管,现下最重要的是……

  刘据笑了笑,收起东西,装进包袱。央儿,我曾说过,无论你到哪里,天涯海角,我都会追你回来。我不会食言,就算是要和我分道扬镳,再无瓜葛,我也要你当面给我说清楚。

  可你会忍心说清楚吗?若你说会,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了!

  (上部连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