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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外婆家住岭南一个叫桃花坞的美丽山村。传说一条巨龙,在一个暴风雨夜闪电雷鸣般从西北一座深山里窜出,穿越丛山林莽直奔下来,在那儿打了几个旋,然后顺着山势向东南游去,所过之处犹如鬼斧神工开凿一般,造化二溪一荡,就是流传至今的上花溪、桃花荡和下花溪,上上下下五六里,仅桃花荡差不多就有二里长。桃花坞就因这花溪和桃花荡而得名。学大寨那年月,山里头修水库,分流灌溉下游农田,花溪水不再有时涨满有时枯竭,长年活水,渊源流长。春天来临,四周漫山遍野的杜鹃,彤红彤红的着火似的烧红了半边天,与花溪两岸的桃花流水相映争辉,把个桃花荡的绿荷与菱叶映得嫣红。村子里也就三十几户人家,不知哪朝哪代躲避战乱来的,也有一些是逃荒要饭定居的,诸多杂姓,和睦相处,尤喜欢栽种桃花,盛产蟠桃,吃进嘴里冰糖一般……到过的人无不称赞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谈起桃花坞,妈妈笑逐颜开,喜气洋溢,眼睛放光,透射出从未见过的自豪感。 我们一家五口,外公、外婆、大舅、二舅和我,三间瓦屋,住在村东头,不算富裕,倒过着快乐的日子。春夏至秋,大舅常常带二舅和我到花溪捉鱼捞虾,也时常在桃花荡钓鱼,采莲蓬,摘菱角,旁晚跳进桃花荡洗澡、游泳。大舅很喜欢我们,教我们游泳,钓鱼,他给我们一人做了一根钓鱼竿,我也学着大舅的样子,手持钓竿,眼睛盯着浮漂,等着鱼儿送钩……在我比你还小一点的时候,家中连遭不幸。妈妈伤心的继续跟我讲。开头是外公,在生产队劳动,那年月吃食堂,正逢饥荒,一天一人没半斤粮,难得温饱;早晨吃点菜糊糊下田春耕,中午回来常叫头昏眼花。一日晌午耕田时猝然昏倒,人事不知,等村里人抬回来又急忙赶着送到三四十几里外的龙山镇医院,人已经没救了。那时候大舅在县城读中学,我和二舅读民办小学,没了爹,大舅辍学务农,撑起这个家,仍然让二舅和我继续念书。几年后大舅参军,当了一名工程兵,他喜欢数理化,又肯钻研上进,勤学苦练一身过硬的本领,很快成为连队技术能手,在历次大比武中名列前茅,屡屡受奖,不几年由班长、排长升任连长。二舅比我大四、五岁,初中毕业就成了家中唯一的劳动力。那年头到处学大寨,砍树,挖山,修梯田。二舅是共青团员,十八、九岁正当年,处处带头,带一帮青年人参加公社组织的突击队,到后山开渠引水,开山,炸石,修渠,一次塌方事故中,二舅不幸身亡。外婆眼睛生我时没休好月子,原本就见风流泪,哭得眼睛都瞎了。大舅请假回来处理家事,眼见家中如此景象,心里很不安,想找一个嫂子帮他照顾这个家,亲朋好友也热心的四处寻访,一时也难有称意的。年底部队休整,他顾念外婆和我,特意请探亲假回家过年。说来凑巧,在镇上同学家遇见一位,女方是二舅中学同学,家中诸事早有所闻,对二舅的死更是倍加痛惜,也曾见过当年当排长的大舅。 “我们见过面。”女方暗暗惊奇,大大方方的说。 “见过面?” “那年你回来探亲路过县城,到学校找你弟弟,还是我带你找到的,不记得啦?”那年初中即将毕业,头一次见到一位青年军官,她印象特别深刻。 他立刻记起来了,当时进校门遇见一位热心肠的女同学,弟弟夸说她最会唱戏,校文娱委员;时隔几年,已经出落成待字闺中的妙龄女郎。此时二人大有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她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十分同情家中不幸,理解他的苦衷,愿意跟他结婚,挑起这个家的重担。他们俩商量好一切,他赶回部队请示汇报,她盼了半年他才匆匆赶回来,打了结婚证,正忙碌着准备过二天迎娶回家,突然接到部队电报,说是国家建设需要,奉命进军大西北,要他火速返回部队。军令如山,大嫂还没娶进门,他就告别亲人出发了。 世间总是祸不单行。没出二个月,接到公社派人传达的电话,后又是部队发来的电报,说大舅病危。外婆眼睛看不见,我一人去自不放心,大嫂坚持要去,未过门嘛也不好独行,于是外婆决定姑嫂同行。到部队后,首长告诉我们,大舅在施工中光荣牺牲了。说是国家“备战”需要,在半山腰开凿一条100长5米宽的大半个月亮弯形隧道,半年完成,凿洞的时间就更短,只有四个月,时间紧急,任务重,二个连队分别从二头口子同时施工。他率领全连官兵炸山凿洞,三班轮流转,人歇施工不停,发电机夜以继日轰轰隆隆,山头上的二架探照灯把整个山沟照得彻夜通明。进展相当顺利。一天下午,连续爆炸声从坑道内发出强烈而沉闷的巨响,战士们默默地数着一、二、三……“有二个哑炮!”战士们齐声喊,自动地齐集在他们连长周围,等候他的命令。他异常果断,立即叫副连长带领战士们收工,自己亲自去排除坑道内的哑炮,干部战士争相要上。谁都知道排“哑炮”最危险。他说自己最清楚炮眼位置,又有多年排哑炮经验,命令干部战士原地不动,不顾个人安危,一个人进了坑道,不一会儿,二声巨响接连传出来,大家蜂拥向坑道跑去,呼喊着“连长!连长!”然而他们的连长躺在血泊里…… 讲到这儿,妈妈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好象那二声巨响把妈的肝肠炸断了……外婆家连遭不幸,深深的震撼了我,跟着妈妈一同流泪。同时也更加吸引我,安慰妈妈一番,待妈平静后还要她继续讲。好一会儿,妈妈用手帕抹了抹眼泪,接着往下说。 因为我们是土生土长,从没见过大世面,首长说的普通话听得不十分懂,我们说的是岭南家乡本土话,他们更是一句也听不懂。无奈部队用大喇叭广播找人,有谁能听懂岭南地方话……说也真奇,不到半小时,在那大深山沟里竟也找出一个。我心里万分悲痛,大嫂更是肝肠寸断泪人一般,只觉得有个中间传话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心过问,怕是连正眼看过都没有,只晓得叫他方同志;之后几天里,他协同一位据说是从团部特地派来的女战士负责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一直伴随我们,对我们特别热情周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