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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五)
昆德从场院里回来,惊出一身冷汗。他还惦记着井里的那个同志,急忙去看,见井底已经没人了。原来,那位干部趁着敌人在村西集合的时候,拽着井绳爬上来,又带上藏在树洞的那个文工队员,顺着道沟走了。 昆德长长喘了一口气,怕惊吓着老人,回到家里对谁都没说,若无其事地给牛筛草去了。 鬼子仍然没有离去。他们抓不到人,哪肯善罢甘休?白天不断地到各家搜查,晚上除了在村边设伏,就是祸害老百姓,鸡狗都不敢露头。 小张怕连累翁家,几次要走,都被翁老太爷拦住了。他说:“现在村里到处是鬼子,出去就是送死。帮忙帮到家,救命救到底。我孙子和你们干得一个差事,你们是同志,你就安心在我这里住着。” 小张跪在地上,说:“爷爷,您就把我当您的亲孙子吧!” 更悬乎的是翁朝修家。一天,她正要去喂牛,突然听到门外有“咔哒”、“咔哒”的皮鞋声。心想:“不好,鬼子来了!”还没等转过身,“哐啷”一声大门被踹开了,三个凶神恶煞的鬼子端着刺刀进了院子。 “太君,有事么?”翁朝修家的战竞竞地迎了上去。 “你的,八路的有?快快的交出来!”一个鬼子吼道。 “糟了,莫非被鬼子发现了?”翁朝修家的心里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不会,鬼子可能是来诈哄的。”这样想着,便回答道:“太君,我们家没有八路,真的没有!” “不说实话,死啦死啦的!”又一个小个子鬼子像个猴子似的瞪着眼,用刺刀逼住翁朝修家的胸膛。 正在这时,张大人跑了过来,连忙说:“太君,她可是个良民,你想,她家离你们司令部这么近,怎么能藏住八路呢?再说了,有你们在这里,八路也不敢来呀!” 鬼子斜楞了他一眼,用枪托子拨拉开他们,说:“八嘎,开路的,我们要检查的有!”说着进了北房屋,把箱箱柜柜乱翻一遍,连衣橱后面的墙旮旯也翻到了,见实在没什么,又径直来到牛圈。 翁朝修家的在后面跟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鬼子进了牛圈,看见靠墙边堆了一堆草,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三个鬼子同时过去,使劲用刺刀在草堆里乱捅一顿,又回头看了看翁朝修家的,见她没有什么表情,一声没吭捂着鼻子退了出来。 这一切,被七名干部在小套屋硷透了的墙缝里向外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刻,是多么的惊险啊!当时,他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和鬼子拼命!但是,他们牢记着大娘的话,万不得已不能让鬼子发现。 一场虚惊过去,以后,谷哥娘俩进出更加小心了。 王玉田老汉家除了王世忠,还掩藏了两个干部,他们是冀南抗日财经学院的学生。 那天晚上他把世忠安排好以后,第二天出来望风,看到两个浑身血乎淋拉的学生在胡同里跑,急忙招呼:“那边是死胡同,这边来!”把他们领回家。 看着一张张充满稚气的娃娃脸,王玉田心中一阵难过。红薯窨子里只能盛开一个人,世忠又在里面,这些孩子哪里藏?他急中生智,迅速把他们领到剌皮子的南房屋里,屋里有几口淹皮子的大缸,他掀开靠里边的两个缸盖连忙说:“快,赶快钻进去!”然后在上面放了一些泡过的烂皮子,又把地上倒了一些臭水汤子,满屋子臭气哄天。 鬼子进院后,逼他交出八路来。王玉田老汉说:“我是剌皮条打绳的,哪见过什么八路?”鬼子就进了北房屋搜查。 屋里熏得黑脸火烧,一进去就一股子烟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鬼子捂着鼻子,搜了半天没有结果,又来到南房屋。 鬼子一进门,一股臭味钻进鼻子,退了出来。 “什么的干活?”一个鬼子指着那些大缸问。 王玉田说:“那是我泡皮子用的。” 一个满脸胡子的鬼子冲着靠屋门的大缸“乓”的就是一枪,“哗”的一声,臭水顺着枪眼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呲了鬼子一身。鬼子不容分说,抬手煽了王玉田老汉几个耳光,打掉两颗门牙,顿时满嘴鲜血。 王玉田老汉哭丧着脸说:“太君,我家实在没有八路。”边说边倒水,又拿出煮熟的鸡蛋让鬼子吃。 鬼子不吃这一套,接着又搜西屋,搜完了西屋还不甘心,又进了南屋。一个鬼子用刺刀试着挑开里边大缸的缸盖。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王玉田老汉灵机一动,将北房门旁的鸡窝打开,十来只鸡“咯咯哒哒”地满院乱跑,鬼子马上跑来抓鸡,王玉田老汉也讨好地帮着抓。鬼子哈哈大笑,带着战利品滚了。 淡淡的残阳,淡淡的晚风,淡淡的晚风吹落了淡淡的残阳。路边的苦菜花在浓浓的血腥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