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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已经好长时间没睡得那么好了,写完遗嘱,好像一桩心事了了,上床睡觉,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做一个。早晨起来,拉开窗帘,看到小区秋天的庭院里依然绿意盎然,阿M从窗口探出身子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睡眠好,又呼吸了新鲜空气,心情变开朗了。她想,虽然我有可能得与樱一样的病,但不管怎么样,我比樱要幸运得多,我有一个家,有爱我胜过一切的老妈。 老妈正在庭院的绿树下做操,见到头探出窗外的阿M,招呼道:“快洗洗,吴姨煮好早饭了,下来吃。” “马上下来。”阿M答应了一声。她走到卫生间漱洗,刷牙的时候,发现牙刷上沾有一些血迹,但感觉比以往少多了。这又是一件令阿M开心的事。阿M洗漱好,又借着卫生间的镜子给自己上了一个淡妆,等她收拾停当走进餐厅,老妈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和她共进早餐了。早餐很丰盛,有三明治,有水果沙拉,有煮得酽酽的白米粥,有煎蛋,有阿M喜欢吃的小笼包。阿M说:“早饭要弄得这么丰盛干什么?又吃不了。” 正端着两杯牛奶过来的吴姨,接住话茬道:“今天还不是有你在家,平时太太吃饭是很简单的,两片面包外加一杯果汁。” “我也不是客人。” 吴姨将手中的牛奶一杯放到阿M面前,一杯放到阿M老妈面前,“你难得回家嘛。太太怕你一个人过,委屈了自己,总想做点好吃的犒劳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吴姨你今天话也特别多。”雨晴责怪道。 吴姨跟阿M家有点沾亲带故,所以,在这个家里说话一向比较随便,现在,她听到太太嫌自己话多了,笑笑,道:“还不是阿M难得在家吃早饭,高兴呗。” “那你还不快坐下一起吃。”雨晴吩咐道。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饭。老妈看着阿M,道:“女儿,今天你的脸色好多了,我说你还是搬回家住吧。一个人住外面,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没个规律。” 阿M笑笑,“只要你不经常唠叨我,我就搬回来住。” 老妈瞪一眼阿M,“唠叨你是为你好。” 阿M笑笑不再说话。 阿M喝了一碗粥,吃了三四个小笼包,就吃饱了,放下碗筷就要上班去。吴姨也跟着放下碗筷替她去取包。老妈问她牛奶不喝了,她回答喝不下了,老妈你老是这样填鸭似地喂我,我怎么敢回家住。 吴姨递过来她平常上班用的包,她接过,道:“谢谢。”吴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谢什么,阿M就是客气,说不是客人,却总是像客人一样客气,反倒我成了这家的主人。” “天地良心,我们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待过。”女主人笑道。 阿M走到老妈跟前,弯下腰,在老妈脸上亲亲,“别忘记我昨天对你说的话,早点成个家,别让人家等你太久了。”阿M说完伸直腰,假装轻松地拍拍老妈的肩膀。老妈红着脸,道:“阿M别没正经了。多回家看看老妈才是道理。” 吴姨又跟一句:“阿M是应该多回家看看你妈妈,以后自己成了家做了母亲,才晓得母亲对自己有多少重要。我家里那个女儿,以前经常跟我顶嘴,现在好了,三日两头打电话来嘱咐我身体要保重身体要保重。” 阿M朝吴姨笑笑。 阿M终于走出了家。 这个小区是这个城里最高尚的住宅区之一。说它高尚,不是说住在里面的人有多少高尚,而是它的建筑风格,物业管理,还有一年四季鲜花灿烂的园林,完全符合当今人们设定的健康住宅类标准。阿M走在小区的甬道上,甬道两边,一边是常绿色灌木,一边是渐黄了叶子的银杏树。走出银杏林,就是小区大门。门口站着小区保安。阿M经过保安身边,保安对着阿M笑笑,说:“业主早上好。” 阿M回道:“早上好。” 走到大门外,正巧一辆出租车经过,阿M招招手,车子停下来,她打开车门坐上去,对司机说:“到交通报社。”司机道:“知道了。”踩动油门朝阿M上班的交通报社驶去。 现在来说说阿M工作的这家交通报社。这家交通报社原先归省交通厅领导,后来上面下了文件说是政府机关不能再办报了,原先办的报纸要么停掉要么转给省里的报业集团,阿M工作的这家报纸转到了一家报业集团旗下。人家接收后,派了个社长过来,使得原先总编辑负责制的交通报社变成了社长负责制。俗话说换领导换思路,新领导上任后,对原先报社的中层干部进行了大轮岗,因为是社长负责制了,相应增加了社长助理的岗位,让原先的编辑部主任担任社长助理,空出的编辑部主任岗位,阿M几个已经进行了竞聘上岗第一轮的内容,即演讲阶段,正如南总私下告诉她的,她的演讲成绩非常好,竞聘领导小组已经正式通知她进入下一轮面试阶段。今天,她要做的事,是要向报社社委会表示自己将不再参加下一轮的面试。她已经为自己的退出找到了一个借口。 交通厅到了。她付过车钱,下了车,走进了交通厅大楼,报社虽然已经不归交通厅管理,但报社所要宣传报道的依然是交通题材,交通厅也需要有一份报纸围绕其中心工作进行宣传,因此,报业集团与交通厅沟通、协商后,决定报社还是放在这里办公,并且不收一分钱的房租,当然交通厅也不再向交通报拨款办报。 阿M走进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刘敏早她到了,而且已经搞好卫生。阿M说:“刘敏你真勤劳,这办公室卫生就像是你承包了的。” 刘敏正趴在电脑上敲稿子,听到阿M的话,抬起头,笑笑,“没事。”接着又顾自敲了起来。 阿M电话拨到总编办公室,接电话的是总编室主任林森林。阿M问:“社长来了没有?” 林森林道:“好像已经来了,我看他办公室的门开着了。” 这个林主任是原先报社的旧人,对新领导的进出起居不是特别关心。 阿M搁下电话就准备去找社长说事。刘敏听到了刚才阿M的电话,这回见阿M要出屋,就抬起头提醒阿M,“阿M,咱们都是旧交通报的人,别对新来的表现得太热乎,要不,大家会对你有看法的,何况你又是在节骨眼上。”刘敏指的节骨眼就是竞聘编辑部主任这件事。 “没事,我就是去找社长说这件事,我不想参加下一轮的面试了。” “什么?”刘敏睁大眼睛,问:“昨天晚上你睡好了吧?”那眼睛睁得都快掉下眼珠子来了。 阿M没再理会刘敏。她走到社长办公室门口,朝门上敲了两下,里面人道:“请进。”阿M就走了进去。社长见进来的是阿M,起身招呼,“请坐请坐,阿M,找我有事?”因为大家都叫阿M,社长也跟着一起叫,反倒把阿M的真名实姓忽略掉了。 阿M没有坐下。她站在社长办公桌前,道:“李社长,我想退出第二轮的面试。我感觉自己不太适合当领导。” 社长坐在阿M的对面,有些惊讶地说道:“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当领导的,从工作中学嘛。阿M,我个人认为你还是蛮有希望竞聘上这个编辑部主任的,不要退出。” “我认为田君威也不错。”田君威是另外一个与她一样参加竞聘编辑部主任的人选。这个人与社长个人关系挺好,这也是阿M找社长来说这件事的目的。 果然,社长没有再继续说服阿M坚持参加下一轮面试,而是与她扯上了闲话,阿M见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在社长办公室呆太长的时间。从社长办公室出来,想到自己又处理好一件“后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半天功夫,阿M退出下一轮面试的消息像风一样刮遍交通报的角角落落。平时关系一般的同事,听到这个消息,摇摇头,不置可否地一笑了之;年长些的,私下里说如今这些年轻人不知在想什么,一天一个想法,弄不懂;关系好的几个纷纷凑到阿M的办公室,劝她立即到社长那儿去收回刚刚说过的话,一定要进入下一轮面试。他们说:“我们都看好你,民主测评时我们给了你很高的分。干吗不再坚持下去?弄个中层干部玩玩不是蛮过瘾的!” 阿M回答他们:“我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以后你们会晓得的。” 他们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从阿M办公室出来,他们又相约着去找社长,希望他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社长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他说:“如果阿M来要求,我还要考虑一下再说,毕竟是成年人,说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何况人事工作无小事。现在你们来要求,我肯定不会答应,答应你们也没用,你们不是阿M,你们不能代表她。” 一位平时说话很直爽的编辑问:“社长你是不是巴不得阿M退出,你可以安排亲信坐这个位子?” 社长瞪大眼睛盯住这位编辑道:“大马你说话要负责任,在交通报,没有一位是我的亲信。” “田君威也不是吗?”大马并不买社长的帐。这个人恃才傲物,是全省新闻界小有名气的狂人,属于那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人物,所以,对眼前这位初来乍到的行政干部出身的社长,他暂时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社长自然也清楚大马的分量。一个行政干部出身、擅长走仕途的领导,走马上任之前,肯定早已把大马这号人列入“记事簿”了。再说,这是一个文化人聚集的单位,以他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与文化人的关系弄僵了,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些文化人是跑新闻的,无冕之王,见官大三分,省政府大院,普通人敬畏得不得了,新闻记者出入,一晃记者证,没有他们到不了的部门。这些人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他们背后会有什么社会关系,一旦今后遇上升迁的机会,他们中有人找领导随便说上几句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因此,他不想与他们计较,息事宁人地解释道:“我来到交通报后,田君威比较配合我的工作,但仅此而已,本来他和阿M可以竞争一下,但阿M要退出,我也没有办法,这样,田君威通过面试的把握大了很多。” “没有竞争,还要这面试什么用?纯粹就是走走过场。”大马依然是不依不饶的口气。 社长说:“这样吧,我再找阿M谈谈,让她不要退出竞争,好不好?” 大家见社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够意思了,接下去就看他怎么做通阿M的思想工作让她参加下一轮面试。一个人挑了个头说:“那就拜托社长了,我们走吧。” 大家就退出了社长办公室。 望着他们几个的背影,社长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