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没提到阿M的老妈和徐放了。这两个人怎么样了？感情上有没有按照阿M所希望跨出实质性的一步？

　　这里就暂时把阿M的情况放一放，来说说雨晴和徐放的事。因为他俩的事，是阿M最为牵挂的。

　　这天，徐放从中国旅行社取了一份赴法国旅游的介绍资料来找雨晴，不巧，雨晴正要出门，门口遇到徐放，她将徐放让进家，自己也折回来，道：“有什么事吗？这么匆匆忙忙的。”

　　徐放从西服口袋掏出一份资料，“雨晴，我想请你去法国旅游，这是你很想去的地方。”

　　雨晴点点头，“我是很想去法国，但凭什么要你请我呢，要去，我自己会去。”

　　徐放一时语塞。

　　“我现在没有心情出去旅游，阿M可能生病了，今天我与她爸爸约好去看她，为这件事，我与阿M的父亲约了好几次了，不是他有事，就是我有事，一耽搁就是个把月了，今天总算两人人都有空，我们去看阿M，要问问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阿M生病了？这是哪一天的事情？前些日子她还找过我，一起出去喝过咖啡。他鼓励我追你，还要我们早点结婚。”徐放不相信雨晴的话，还以为她是编了谎言来搪塞自己。

　　雨晴惊讶地望着徐放，“阿M和你一起出去喝过咖啡？还让我们早一点……怎么可能？我们阿M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会管这事！”

　　“真的呀。骗你干吗！”

　　雨晴心头一惊：“那这孩子肯定有事了。徐放，这事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徐放解释道：“阿M向我提这事，我是往好的方面想的。你知道，我没做过父亲，不太了解孩子的心思。”

　　“那你替我看家吧，吴姨回老家还没来。我必须马上见到阿M。”说完，她丢下徐放就往外走……

　　阿M下班回家，走近单元楼前，看见老妈和老爸坐在小区设置的长椅上等候自己。她快步走过去，奇怪地问：“咦，老妈你来干什么？有事打个电话，我会回来的。”她没与老爸打招呼。

　　“阿M你……”雨晴见到阿M就想问，男人急忙打断了她的话，道：“想你了，来看看你，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儿，就让你妈陪我一起过来。”说着话，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阿M的脸看。

　　阿M看着老妈，道：“那就上楼坐坐吧。”

　　她打头里走，老妈老爸紧随其后。开了门进去。陆璇还在苏州没回来，家里异常清静。老妈见这屋里收拾得还干净，就满意地点点头，“哟，没想到阿M挺会过日子的。”

　　阿M请老妈坐在沙发上，淡淡地回答：“是和我同居的陆璇收拾的。人家才会过日子。”

　　“同居？你和别人同居了？”男人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想哪儿去了，阿M一直与人家合租一套房。”雨晴替女儿解释。

　　阿M耸耸肩，没搭腔。这男人怎么想，她无所谓。

　　“等会儿晚饭请你们外面吃。”阿M拉了张折叠椅坐到老爸老妈对面。

　　“阿M，我和你老妈早就想来看你了，谁知有笔大单子要我亲自去美国洽谈，所以一拖再拖。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最近身体怎么样，生没生什么病。”

　　阿M拉着张脸，道：“我能生什么病？我是没爹的孩子天保佑，身体好着哩。”

　　男人没理会女儿的话中有话，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们，否则，中秋节那天晚上你不会在电话里对我说这些。”

　　“我对你说什么了？你不要大惊小怪，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阿M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矢口否认中秋夜自己的失态。

　　“不对。我们阿M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

　　“那……既然你觉得我有事，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我的生命比起你的大单生意来太微不足道了，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阿M。”男人想要解释。阿M打断了他的话，道：“别说了，我真的没事瞒着你们。我没病没灾的，你们不相信，莫非希望我有事？最好是有大事，让你来体现你的慈父情怀。”

　　“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你老爸了。”雨晴见男人被女儿说得挺尴尬的，就出来打圆场了。“中秋节后，你老爸从南京回来就来找我了，那天晚上他从电话里听出你的情绪不对，猜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赶到家里来问我。”雨晴说到这里，记起那天与男人在家里发生的事，脸颊微微红了，“后来我们打你办公室电话，想找你问个清楚，你同事说你去外地出差了，要过几天回来。因为你老爸第二天要去美国，这件事就耽搁下来了。我们想，你都可以去外地出差，估计身体无啥大碍，他才放宽了些心去美国的。今天听到你亲口说没事，没事就好。”

　　“本来就没事嘛。”阿M嗔怪似地瞥了男人一眼。自己有病，该什么时候告诉老妈，那是她自己的事，不想要别人来瞎搅和。而且老妈这十年来承受了多少痛苦，她做女儿的最清楚。近一年来，老妈终于从痛苦中走出来，恢复到平静的心境，她不忍心再让老妈提心吊胆。何况自己的病情还没最后确诊，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告诉老妈。她打心底里希望老妈能够幸福，尤其是在老妈还没有获得强大的精神支柱的时候，她绝不愿意让老妈陪着自己来担惊受怕。

　　见女儿这个样子，男人嘴上说自己可能有错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心里依然抹不去一层忧虑。

　　接着，一家人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还是阿M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她说：“怎么样，出去吃饭？上了一天班，我饿坏了。”

　　“好啊。”雨晴拉起男人，“今晚女儿请客，我们得好好敲她一竹杠。阿M，你可别随便找家饭馆搪塞我哪，我要到安静些的饭店吃饭，聊聊天，我们三个人很多年没在一起了。”

　　“三个人聚不聚无所谓，只要能经常和妈妈在一起就行。”阿M率直地回道。

　　男人面露尴尬。

　　雨晴看在眼里，提醒阿M道：“女儿你说话要嘴上留情。”

　　“老妈你太善良了。”在父母离婚这件事上，阿M一直认死理。尽管她的“遗书”上已经原谅了这个男人，但没到“死”的那一天，她无法“其言也善”。

　　雨晴见女儿又露出咄咄逼人的态度，怕三个人难得在一起还要弄得都不开心，于是急忙打圆场，“好了，女儿，还是请我们开开心心吃顿饭吧。走，永祥，跟女儿走吧。”说着，她拉起男人往外走。男人却很不甘心地被雨晴拉出门，心里说，这个傻女人，还真的相信女儿的话了？难道你没看见女儿的脸色有多么苍白，女儿的神情有多么疲惫，女儿的内心有多么无助吗？男人张了张口还想问话，雨晴却攥紧他的手，道：“走吧，阿M饿坏了，有话等会儿吃了饭再问，再拖拖拉拉，等会儿要你埋单。”

　　阿M走在他们身后，出了门，并随手将门锁上。走到楼下小区停车处，男人打开本田车车门请雨晴和阿M上车，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室。男人一边踩动油门，一边问：“夫人小姐，咱们上哪吃饭？”

　　阿M想了想，道：“就到园林路上的伊得鲜，那里的菜好吃，环境也挺优雅的，很对老妈的口味。”

　　“行，就到园林路。”男人应着，将车轻速地滑了出去。

　　一家三口由父亲开车外出兜风这样的事在阿M的记忆中已经恍如隔世。以前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望到老爸的后脑勺是满头黑发，今天仍然坐这个位置，看到的老爸的后脑勺，头发已呈稀疏，并且有了白发。阿M想男人太会折腾未必是件好事，如果他跟老妈生活至今，老妈肯定会把他照顾得舒舒服服，哪里会未老头先白的！

　　想到这些，阿M既对前面开车的这个男人的自作自受幸灾乐祸，又对他产生一种怜悯。

　　“阿M，我还是要问你，你的身体到底好不好？如果只是累，我建议你请假休息些日子，反正也不缺钱。”男人开腔说道。

　　“跟你说我没事。累倒是有点累，我打算过一阵子享受年休假好好放松一下。”阿M懒懒地回答。

　　“要不要替你安排一个好点的专家检查一下？宝宝他妈妈认识的专家蛮多的，到时……”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全，就被阿M打断了，她说：“在我面前你少提这个女人！我就是明天要死，今天也用不着她来帮忙。她害我们还不够？”

　　男人不吭声了。

　　车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尴尬了。

　　雨晴拉拉阿M的手，做着和事佬，道：“高高兴兴出去吃顿饭，别弄得介紧张。”

　　“没事没事。”男人也缓过劲来了，自嘲般地说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们母女俩吃了不少苦。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阿M也该原谅老爸了。现在我也是想两头都顾及好，但两头都不讨好，真是活该！”

　　阿M没有吭气。

　　园林路到了。他们找到了伊得鲜酒楼，男人在酒楼前放阿M母女下来，自己在酒楼保安的指引下将车开到停车线停好，然后快步追上阿M母女。

　　因为没有预订座位，服务员将他们安排在大厅入座。

　　一会儿，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过来请他们点菜。男人要阿M点，阿M说：“老妈点。”

　　雨晴接过菜单点菜。她点的菜都是阿M喜欢吃的，像盐水虾、清蒸小黄鱼、香干肉丝炒本芹，见状，阿M报了老妈喜欢吃的炒梭子蟹、蛤蜊蒸蛋。

　　“也点几个你老爸喜欢吃的。”雨晴提醒道。

　　“我已经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了。”阿M依然在赌气。

　　“你呀！”雨晴用手指戳戳阿M的前额。

　　这时，男人放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看来电显示，站起身，道：“我接个电话。”就离开了阿M母女。

　　阿M说：“肯定是他那个老婆打来的。你看，才这么一小会儿，人家就不放心了，电话就追来了，老妈你怎么玩得过人家。别再抱幻想了。徐叔叔多好，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赶快答应嫁给他吧。”

　　被阿M一提起，雨晴猛然想起徐放还在替自己管家。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铃声响过三下就被人接通。徐放果然还在。雨晴告诉他：“你自己弄东西吃吧，我在阿M这儿吃饭了。”

　　可能是对方想过来吧，只听雨晴急急忙忙拒绝道：“别，你别过来，我想和阿M谈点事，有第三个人在场不太好。”

　　雨晴刚接完电话，男人也通完话过来了。他对阿M母女道：“真不好意思，刚才……保姆打电话来说我儿子病了，扁桃体发炎，发烧到40度，在医院挂盐水，他妈妈出差了，我得马上赶回去。”

　　阿M拉长脸。一声不吭。

　　倒是雨晴挺大度地说：“那你赶快过去吧。扁桃体发炎，以前阿M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一发炎就发高烧。”

　　“阿M抱歉了。下次老爸找时间一定补偿。”

　　阿M幽幽地说：“怎么补？补得了吗？只怕以后想补都没机会了。”

　　男人因为心里牵挂着正发着高烧的儿子，一时没听懂阿M的话。他对雨晴说：“车我开走了，等会儿你和阿M打车走吧。”

　　雨晴朝他摆摆手，“我们的事你别管，忙你的去吧。”

　　“那好我走了。”男人匆匆离去。

　　“老妈你作何感想？”阿M依然幽幽地问。

　　“没想啥。当年我既然决心放手，就不会对他再抱任何幻想，再说，他儿子发高烧，做父亲的理应赶过去。”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替自己的幸福着想了。”

　　“当然要替自己的幸福着想，我还要替我女儿的幸福着想哩。阿M，你老妈也有我的骄傲，尽管我是被你老爸抛弃的，但这并不是说我就必须匆匆忙忙再把自己嫁掉。我不想委屈自己。没有合适的，独自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可以的。现在年轻人当中不是有很多选择了做单身贵族的。”

　　“老妈，这个社会有点变态，你知道吗？你是一个一生追求唯美追求纯粹的人，怎么能和现在一些年轻人比。再说，这些年轻人做单身贵族跟你也不一样，他们不结婚，但不缺少情人和性。”

　　雨晴听女儿提到“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怎么与你老妈说这些。”

　　“这有什么！我这么大了，可以和老妈探讨这方面的问题了……”

　　“可……性……毕竟没有这么重要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适可而止。阿M拿过老妈的手机，揿下查询键，找到刚刚呼出的号码，再次呼出。一会儿，那边电话被人接通，“是徐叔叔吧，你过来吃饭好吗？我和妈妈在园林路的伊得鲜。”

　　“好好，我马上过来。”徐放似乎随时在听候阿M的召唤，连连答应。

　　阿M结束通话，将手机还给老妈，“明白吗？这个男人是你后半辈子可以依靠的。”

　　“阿M你不懂。”雨晴无可奈何地感叹道。

　　在等候徐放到来的时候，雨晴问女儿：“你和那个叫阿D的小伙子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吹了。”

　　“吹了？为什么？挺好的一个小伙子。”

　　阿M掩饰地回道：“好有什么用？现在不是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我知道，我和你老爸的事，很大程度上伤害了你，影响了对婚姻的信心，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连我也想明白了，当初我和你老爸是因了相爱而结婚的，爱过了，就该满足了，现在的世界这么精彩这么复杂，你要一个男人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一辈子忠诚于一个女人，无疑于天方夜谭。所以，合适，就在一起开开心心过，不合适，就走人。”

　　“哇，老妈，你现在的观念这么前卫！”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现实让你不得不这样去想这样去做。”

　　“那徐叔叔应该适合你。”

　　“不说他的事。”

　　“为什么不说？一定要说。你们的事，我作主了。”阿M有些霸道地说。

　　这时，她抬起头，看见徐放正朝她们走来。

　　“来了。”说着，她站起身朝徐放招招手，“徐叔叔过来吧，等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