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姐姐的女儿珍珍给我来电话：“二舅，明天就让交学费，一共是1790元。”还告诉我，学费，不用交到录取学校，只交到上初中的学校就可以了。“你是被录取的职业中专啊，还是普通高中啊？”我问。

　　“普通高中吧！”珍珍语气很不肯定。根据她的学习情况和家庭实际情况，去上职业中专更合适一些，于是，我昨天就查了查一些学校的招生简章，其中，我感觉兽医和服装设计专业，以后的就业门路还可以。别说职业中专了，就是大学本科，现在毕业生都很难找工作，所以，选择专业，主要是应看该专业的就业情况。

　　但是，我昨天一夜难眠。因为我姐姐家还有一个女儿，叫娟娟，今年参加重点高中的考试，只考了469分，按照当地重点高中的收费标准，只学费就要缴6000元。我知道，加上书本费、资料费、住宿费、保险费以及其他一些杂费，一次性要缴的费用，至少也需要8000元。而就凭我姐姐家的经济条件，一下子拿出1万元，是不可能的。

　　记得我小时侯，姐姐一直都是下地干活、回家做饭。我与哥哥放学回到家，就要求必须吃饭，否则就大哭大闹。一次，我放学回到家，娘仍旧躺在门口的塑料纸上睡觉，家里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冰凉的铁锅，我知道，姐姐与爹还在地里干活，但我仍旧跑到地里，缠磨着姐姐哭闹。姐姐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被我拉扯着回到了家中。我最爱吃的是半生不熟的红薯轱辘，尤其是冬天，姐姐最爱做的饭就是玉米糊，我也最喜欢姐姐做这样的饭，因为在向锅中拌玉米面之前，姐姐总会给我从锅中捞一些半生不熟的红薯轱辘。仅有一次，姐姐忘记了给我捞红薯轱辘，就惹得我哭肿了眼睛。

　　昨天晚上，当我接到了珍珍的电话后，就不大说话了，“你平时与你姐姐走的很近啊！”妻子仍旧这样说。我望了一眼满面疑惑的妻子，什么也没说，只听到我的儿子，在模仿河南卫视播放的“梨园春”节目里的儿童，扭动着屁股，咿咿呀呀地唱戏。

　　我与哥哥在家几乎没干过活。直到现在我还问爹：“爹，咱家是不是重男轻女啊，只让我姐姐在家干活，却让我与哥哥上学。”每当这个时候，爹就叹一口气，只说一句话：“唉，家中……你问你姐姐去吧！”姐姐总是告诉我：“呵呵，我小时侯啊，学习很笨，学习很笨，上学的时候，整天唧唧喳喳的说话，老师还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山喳子。”

　　我姐姐直到27岁才结婚，这在80年代的农村，是很稀罕的。当时我已经上初中，哥哥上高中，都住校，不用回家吃姐姐做的饭了，但我仍然很留恋姐姐几乎每天都给我捞的半生不熟的红薯轱辘。在奶奶生前，也总是说：“我一定要死在俺金凤出嫁前，否则就没人照顾我了。”可不，就在给姐姐看好出嫁的日子为11月17日之后，奶奶就死去了，留给爹无限的遗憾。

　　为什么呢？就在我家全力准备姐姐出嫁的物品时，奶奶突然病倒了，爹赶紧通知了我二姑，我二姑家距离我家只有三里路。奶奶告诉我爹：“二小，我快不行了，你去喊医生吧！”“什么快不行了，啊，一病就说‘快不行了’，都说了好多次了。”爹嘟噜着，就到邻村去请医生，但医生不在，却碰到了一个我院里的亲戚，爹经不住亲戚的再三挽留，就与那个亲戚喝起了酒。等爹回到家，奶奶已经断了气。姐姐告诉我，奶奶等了我爹好久，好久，最后死在了二姑的怀里——当二姑喂奶奶水的时候，奶奶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

　　奶奶很疼我爹，也很疼爱我们姐弟仨，因为我爹在家数最小，我大伯死的早，那伯母以及他们的子孙就不大对奶奶尽赡养的义务了。更何况我爷爷在我爹7岁的时候，就死去了，而我爹的年龄只比我伯母的儿子的年龄大两岁。爹曾经告诉我：“我在蒋店上高中的时候，验上了飞行员，但因你奶奶很疼爱我，听说我要去开飞机，就吓得屙了一裤裆，还大哭大闹地阻拦。所以我没去当飞行员。”爹每次说完，脸上就充满着遗憾，我也唏嘘不已。心想：如我有一个当飞行员的爹，多好！

　　而姐姐结婚后的生活，开始还很如意，男方经济条件也不错，家里起码有一台拖拉机，只是没有婆婆。姐姐总是说：“没有婆婆更心静，像咱娘，整天说犯病就犯病，多可怕啊！”结婚后二年，珍珍就出生了。我当时还在朝城上着初中，每周才回家一次，帮忙家里的农活是很有限的，家里的7亩地，全由爹自己鼓捣，也不现实，所以姐姐就经常住在我家，帮助干农活。我清楚地记得，就在珍珍出生的前一天，姐姐还在我家帮助爹耙地，那挺着大肚子、弯着腰耙地的笨拙的身影，至今令人难以忘记。写到这里，我已经泪流满面，双手敲打着无情的键盘，双目望着冰冷的屏幕，而我的心里，却热的让人难以承受……

　　而今，珍珍与娟娟都初中毕业了，并且都需要一大笔学费。昨天，当珍珍给我来电话时，我告诉她，我再打听一下学校，珍珍再三地强调，明天一定回电话，她在家等我的电话。今天我给珍珍回了电话，说明学费也不用今天缴，再停停，看看是否有更合适的学校。

　　珍珍告诉我：“二舅，我妈说了，不让我上学了，我爸爸也同意了。”

　　“怎么能不上学呢？”我大声地说，“你不上学，能有什么出路？尤其是现在！”

　　“我妈妈说了，要上学，我与娟娟都上；要不上学，都不上！”

　　“这个……”我支吾着，说，“这个……你家不是有些钱吗？你爸爸在聊城打工，你妈妈也在朝城打工。”我的心很乱，我这个硕士毕业的人，竟然不能爽快的答应解决两个外甥女的学费，我也很惭愧！我与哥哥几乎像吸血虫一样，因上学，吸尽了家里所有的家产，并且还给爹留下了两万元的债务。至今，还有8000元的债务，仍由爹一个人抗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