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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阿伊总以为自己喜欢的,也可以是别人喜欢的。阿伊试图让别人的生活更美好,可是往往适得其反。 峰说阿伊的智商处于最低级的水平。他还说,一般情商高的人会很乐观,情商低的人会很消沉,比如像阿伊这样的,就会轻生厌世。 他的话显然是谬论,讽刺阿伊的思维习惯和不良的心理暗示。但是阿伊从不责怪他,一如她不责怪任何人。阿伊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承认别人无法理解我的痛苦的事实。面对世界,阿伊不是怯懦更不是自卑,仅仅是厌倦。 峰带来的爱情拯救不了阿伊,她一如既往服用各种药物,并且总是奇迹般地醒过来。 很少在他身边出现幻觉,可能是他的存在能让阿伊感觉安宁,有所归属。阿伊是个理智的人,即使思想堕落也不会给别人带去恐惧和无奈,阿伊能够控制自己,不把心事交付给别人,阿伊知道,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别人。 在他面前,阿伊理智得像是在拍电视剧,全身心投入到角色的需要里,彻底放掉自己,将内心真相甩到最远的国度。爱情中的人只有彼此陌生才能持久靠近,阿伊熟悉这种套路。 阿伊忘记了他出现的具体时间。只是那天清晨阿伊一觉醒来,外面明晃晃的太阳照耀着每个人的兴奋,而阿伊却一脸怏怏。本来等待着寝室的人去上课后阿伊就可以一丝不挂地爬起床冲进卫生间痛快淋漓地洗个澡,才发现已经到了周末,可大家都迟迟不肯告别和周公的约会。 阿伊太早起来打开的水流冲击的声音一定会引起公愤的,可是不洗澡就跑出去见太阳,她实在是不爽。正在思想的挣扎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在大家的抱怨声中没精打采地接听。 是我。 哪个男人给阿伊打电话都会单刀直入地说是我,好像阿伊给他们的印象就是那种即使不记得相貌名字也会记得声音的思维。 阿伊确实记得这个声音。阿伊说我知道是你。 我希望你周末没有重要的安排,我想和你见个面。 不好吧,你要结婚了,又是关系到仕途发展的婚姻,我觉得我们见面不合适,我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会发生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说到这里,阿伊想上天给每个人的幸福和快乐都是平等的,不是谁的多或者谁的少,只是她体会不到。既然这样,倒不如把自己的幸福和快乐赠送给需要的人,她不想因为自己对情感的贪欲而伤害了别人的骄傲,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是一辈子的骄傲。 阿伊的想法让人不难得出结论,她是多么想和他见面。 晚上七点,我在公寓对面的江景前等你。 阿伊正想说我不去,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不过对比阿伊的真实想法,只要她去了,那么一切的理由都是借口。 公交车向来拥挤不堪,乘务员大声报站喊人,司机面无表情地看着显示器里后门进出的人,阿伊看着这样的男人,一身汗臭,却能对每一个问路的人保有耐心,爸爸一直是这样的,他不是什么好丈夫好爸爸,可始终用高尚的敬业精神践行着男人内心深处的责任感,呵护职业荣誉好似母性护子。 阿伊觉得说男人不是好东西是没根据的,随便举个例子,女人在旅途中总会因为男人心领神会她们的眼神而帮忙提扛行李而心情愉快。 阿伊喜欢男人,尽管对待爱情他们是自私的。爱情就好似大自然对两性的惩罚,用以相互伤害。阿伊觉得女人在感情中最难做到的不是付出爱,而是克制爱,因为男人一被宠爱就变得可憎。 公交车里充斥着呛鼻的异味,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强迫自己对外界的混乱和压抑习以为常。想念深圳,每当靠站停车,就会有口齿清晰嗓音洪亮的人挤进来大声背诵报纸上的新闻,有时候还要背成顺口溜,不用看报纸也会很快了解当天的信息。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存在方式,也许荒诞滑稽,但是他们是热爱生活的,不在乎别人的评价,能够坚持到让社会接受自己。 川流不息的人潮在阳光下让我的精神变得恍惚,阿伊的状态愈加不好。也正是由于阿伊一直在走着自我毁灭的道路,才不会过多考虑每次和男人的接触,阿伊知道她在乎不起结果,可以忽略。 阿伊不能等到自己开始恨男人的时候再离开,宁愿在完美中收场,有过美好,有过欣赏,就表示有过爱情,或许那样就很好。阿伊不明白世俗的标准,她只了解自己,她会很痛,如果爱真的出现,如果心真的深陷,那她将不能自拔,死亡都不能让她畏惧,但是爱情走时的表情却让她惧怕得浑身颤抖。 你要找到我。我不记得你的样子。阿伊发短信给他。 好的。呵呵。 做我的妻子吧,我们可以先订婚,等毕业后再结婚。铁树的叶子在月光下绿得发亮,江风远远吹来,带着茶花的香气。灯火围绕的桥面似乎去往天国的通道。阿伊又产生了晕眩,说不清楚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真的感受到了幸福。 峰脱下外衣披在阿伊身上,轻轻地将她冰凉的手指握进他的手心。 我轻生厌世,有吞食催眠药的习惯,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我把他的外衣还给他。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男人。他弯着眼角傻傻地自说自话。 我没有想过你是什么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见面,又在决定和别人结婚的同时让我做你的另一个牺牲品。你不要过分恃才傲物,就算你再优秀,我也不会爱上你。除了违心抗拒,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维护女性的尊严。 你说的对,我很优秀,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更没有必要为了仕途去攀附什么人,即使支援战地边疆,只要是有科学的地方,只要是有需要我的人的召唤,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奔赴那里,我不会软下脊梁去享受事业上的安逸。我想你做我的妻子,但是我担心你在我向你表白之前就因为想我痛死掉了,为了不妨碍我的学习工作,也为了你能坚持着多活几天,我编了个谎言。 好狡猾的家伙。他真的好了解阿伊,用了一个最适合阿伊的谎言。阿伊不想再思考他现在的话是真是假,喜欢就好,无所谓探求真相。 我不想要做法定妻子,但是我会为了你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 好。我想你也应该比我先死,不存在财产纠纷。等你死了我再和别人成为法定夫妻也不迟。 既然这样,我同意。 从此刻起,你不可以单身旅行,不可以和其他男人约会,更不可以发生不正当关系。 我的生活就是旅行和性爱,我不喜欢逛街购物和交际。你剥夺我的权利让我怎么维持对生命的感觉? 你还可以写你的东西,读你喜欢的书,还有,继续吞你的药片。 你真变态。 除了变态,谁会娶你这样的危险女人为妻? 我不会生儿育女。 我也不打算培育后代。我的一生都将有忙不完的事情,宝宝跟着你这样的妈妈,不吸毒看毛片,也会跟着别人去偷渡。 为什么。 不安分的流浪因子,不受个人控制。 那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觉。举着红酒杯子,他弯着眼角听阿伊讲她的故事。阿伊不知道他为什么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微笑。或许工作中的他要时刻严谨,一丝不苟,笑容无处释放。不过阿伊更愿意相信他是觉得她很搞笑。 阿伊给他讲她的全部。阿伊喝醉了。阿伊肆无忌惮,阿伊口无遮拦。阿伊从来没有那么疯狂过。阿伊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每次抬头看他的眼睛,撞见的都是他的微笑。 我被父母抛弃,同学是我有血缘的表哥,有一次他把我推到无人角落狠命地吻我,之后他哭着说,你是我妹妹,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当时我很感激上苍赐予了他那样的纨绔子弟以良知。 你懂吗,有敏感的,周围的亲戚朋友都不接纳你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和他们频繁接触,可你感觉到的是与日俱增的陌生。然后有一天我去见我的生父,他的新任妻子把我的东西扔在街上,对我破口大骂。我告诉他,他说我撒谎。当我回到养父母身边,整个家族的人都鄙视我是个黑白不分的背叛者,劝阻父母对我的接纳。 太多的人带着好奇走进我的世界,像读一本故事书,他们根本不能善意地懂我,之后他们走了,说我庸人自扰。 我和不同的男人接触,他们位于社会的上层,他们有钱,有事业,有家。我不能一一记忆他们的名字,我知道我们分开后就不会再见面。 我每天晚上都会疯狂想念他们每一个人,把我的过往完整地回忆一遍,第二天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每到冬日夜晚,我就告诉自己,我是那么那么地爱他们。 阿伊给他讲她喜欢吃汤圆是因为在深圳和石头初识他带她去吃了芝麻圆子。阿伊告诉他她爱上烹饪是因为和阿明在广州同居了半个月发现自己煮的食物有家的味道。阿伊还给他讲她曾有一个男友喜欢一边喝酒一边抚摸他的生殖器目光陶醉。给他说她的七年之痒,她自杀后英雄救美的色狼,喜欢在睡梦中背儿歌的重庆刑警,还有眉毛高挑目光如炬整天整夜盯着电脑上股市曲线的杭州男人。 阿伊的睡意让她不能再讲下去,她看见他脱去衣服,揪掉被他的强悍撑破数个圆洞的内裤,之后他微凉的手指滑过阿伊醉酒后发烫的皮肤。 我是你想要的吗? 我最美的记忆是在从武汉开往南京的货船上,思绪和意志的起伏就像窗外翻滚的江水。我们听着浩大的水声,有一轮圆月披洒在欲望的浪漫和波动中。我记得有月亮的夜晚总是漫长。 你所接触过的男人都让我没兴趣,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让女人感兴趣的男人。我不会要求什么,因为我自信,你以后都只会想起我一个男人,你会把我的一切铭刻在心底,永世不忘。 你是在征服我还是爱我? 我爱你。 会爱到死吗? 死了都要爱。 受到爱情的刺激,阿伊的情绪高涨。阿伊主动到校长办公室请求成为校园导游接待外来参观考察的领导,每天除了泡图书馆写随笔记日记就是睡觉,打理皮肤,去商场挑选衣服,期待和峰的周末约会。 阿伊简直疯狂了,她很难解释自己经历了感情的沧海桑田之后还能有如此兴奋冲动的情绪。而且她可以一整个星期都不和别人说一句话,她不接陌生号码不回陌生短信,她的手机里没有任何人的号码,值得记忆的几个号码都在她的脑子里。 原来我还小。阿伊想。 日子就像清晨镜子中熹微阳光,在恍惚中悄然而逝。阿伊终于为自己办理了退学手续,结束了噩梦一样的降级生活。学校,这个永远不能给她快乐和成就感只会让她消沉厌世的囹圄。 和峰有了一定次数的接触之后才知道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不仅如此,因着他的冷静乐观并且严谨的性格,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在他的字典里,只有不做,没有不能。再棘手的问题他都可以让周围焦头烂额的人感到希望的轻松。 出差的机会很多,他每次都不辞辛劳地带很多东西回来,分给那些为他接风的人。因为性格慷慨,不拘小节,人际关系一直很好。即使真的有什么人际障碍,他也不会让他人知道。 他说他相信女人的忠诚,只要善待她们,疼惜她们,她们宁可内部争斗,也不会背叛不会伤害她们喜欢的人。 他对每个女人都很好,不在乎年龄和相貌。 阿伊对感情上的问题没有兴趣,保持着穿隐形衣的习惯,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和我们的深层交往。峰常假意喟叹他是个单纯得没有故事的男人。阿伊也不问。 峰,你要去澳门出差吗?我要当地最纯味的椰蓉月饼。 峰,去新疆啊,给我带点那边的牛肉干,要风干的哦,我最爱吃啦! 峰,听说你下周去香港的,别忘记给我带糖果,还有我要彩石项坠。 每当这些嗲里嗲气的电话打来,峰总是应声说好,满口答应。阿伊想他自信不用问得太具体,只要是他选的,女人们都会喜欢。 佩服那些女人消息的灵通。 他从不让阿伊去机场接他,他说阿伊去了会破坏气氛。可以想象,一堆人拥挤着为他接风,抢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而阿伊只有一张冷冷的脸,表情淡然地观望着自己不懂的快乐。 的确煞风景。不过阿伊知道他会对那些热烈的拥抱甚至是亲吻来者不拒,他不想让她看到。 不管怎么样,阿伊确实没有什么热情每次都放掉自己的事情去欢迎他,尊重他的建议和选择的同时,也照顾了自己的感受。 生活如果能够简单到永远该多好。就像阿伊现在的样子。每天晚上都会敲击键盘填满空白文档。浇花养鱼,上网和一些或近或园的熟悉思想交谈。一周的五天都在星级宾馆里做微笑性的前台工作,吃在食堂,睡在职工宿舍里。周末就到郊外的小阁楼里寻找自我空间的乐趣。阿伊不能说自己是来等峰回家的,现实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她不能带自己走进失望,那样她会很伤心。 阿伊的思绪渐渐稳定下来,看待问题也变得通达了许多。和父母通电话的频率增加。梦见自己做可怕的事情的次数减少,几乎没有再回忆过去。胡乱吃药的迹象大幅度消减,或者对自己服用的过程失掉记忆。 遇到性骚扰的情况还是一如既往地漠然和无知,不明白那些垃圾男人猥亵的念头是怎么产生的,用不解的直视吓跑了许多人。猥亵的男人得不到你就会四处散播你的事情,无中生有,志在诋毁报复。阿伊习惯与此,并不以为然。依然会出现幻觉,工作中有时候不能真切理解对面客人的话的意思,仿佛她和对面的人隔的不是吧台而是不同的世界。 可以预料阿伊的本性还是会突现的,毁灭平静安宁生活的欲望再度产生,她想要峰每天晚上陪伴我,她想要他不再对别的女人那么好,她想要他以丈夫的身份带我出去,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 这是羽灵镜的惩罚。 阿伊说不清楚她的想法是否过分。她只是想要,至少也要询问他能否给她。阿伊是自闭的,孤傲的,多年来习惯了一次性感情,简单明了,干净爽快。阿伊对任何人都缺乏兴趣,她没有自己的朋友圈,只有一个能和她稍微谈及一点心事的编辑还有一个时而责斥我时而夸奖她的经理。 可是峰截然相反,他有繁忙的工作,经常加班。大量的饭局和应酬。即使晚上独自一人,也要在网络中学习或研究,交友或联络旧日感情。他的生活丰富得像是小孩子进了游乐场。他乐在其中,除非进行自我提醒,他很难抽出时间来想阿伊。 而阿伊,承诺要归属一个男人就会很认真地去践行,在峰看来自然而然的事情,事实上她是要付出巨大意志力的,她需要他不断鼓励她,帮助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如果他做不到她想要的,当初就不该提出一个如此荒诞不切实际的人生计划。阿伊喝着可乐咬破了嘴唇,她感觉自己被戏弄了,被欺骗了,一股愤怒的火焰窜上心头,难以压制。 她不再为他考虑,她不再劝慰自己要知足,不再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社会需要,不再豁达,阿伊要爆发了。 阿伊在阁楼的窗子前看天空飘浮的云彩,飞机划过,她又想念她的旅行生活,她的虚荣她的泡沫骄傲。她开始相信她的世界中只有一个男人是远远不够的,她要的是每时每刻充足的迁就,她认为背弃自己的生存方式只能让她更加孤寂和伤感。 总之在他的脚步声在她的身边停下来之前,阿伊什么想法都有了,唯独没有与他平心静气交流的计划。 阿伊一个巴掌善上去,他捂着半边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阿伊喘着粗气大声问他,你是爱上了我还是爱上了折磨我? 他摇了摇头,端平鼻梁上的眼镜框,很不满地看着她,我们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见面,这样不够吗? 几乎?呵呵,这个词用得好,应该说是几乎一个月见一次面。 我是医生,我的时间就是别人的生命,牺牲我的时间换取别人的健康是我来这个世界的使命,你不懂吗?他拉阿伊入怀,抚摸阿伊的头发。 阿伊挣脱他的手臂。喜欢搞暧昧的人就该和他的暧昧在一起,我要认真的男人,我要认真的感情。你忙你的暧昧去吧。你要了我又不好好对我,你这个伪君子。看来阿伊也有正常女人的反应,因为醋意而引发不正常的暴烈。 他的眼角弯下习惯性的弧度,又在瞬间恢复平直。他伸出厚大的手掌捏住她的脖子,将她猛力推到墙壁上。 我以为你的冷漠和稳固的性格再适合做我的妻子不过了,你经历了人世间大半沧桑,完全懂得男女间的这点微妙关系。我要一个坚守阵地的后方,不管我在外面玩得多疯多累,都不担心伤害,因为我知道有颗心与我彼此忠诚,哪怕是遭受再大的打击,我都有一个家可以回,有一个能够真正懂得我的女人守候着。外面世界的我的严肃与嘻哈在回到家后都能丢弃,我可以面无表情,可以一语不发,因为你在接纳我,并且包容我。 他松开手,轻拍阿伊的背,帮助她咳了几声。 你干嘛那么用力捏我,不怕把我给捏死啊?甜蜜的抱怨是每个女人都喜欢的。 我们都是带着骄傲的锋芒的人,争吵的话我会很沮丧,因为我既听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也不能让自己一吐为快。他仰起脸,垂下眼睑看阿伊委屈的样子。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我知道,不过我是在刚刚才知道的。我以为你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三分钟热度。让你住在这里,仅仅是希望你能享用更多的自我空间,不至于有婚姻压迫感。 阿伊没话说了。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别那么用力,喘不上气了。阿伊无力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