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有了，左晴，曦扬……我妈……呵呵，什么都没有了……

　　“小冉，你还有我啊！阿良抱的我更紧了，小冉，别再倔强了，别再这样了，去给曦扬说清楚，亲自告诉他一切……

　　我于是笑了，可是笑的特麻木。“我说什么？事实真相又能怎样？我还可以吗？我还能拿着自己肮脏的爱情再继续去爱我心中永远的曦扬吗？张允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那个纯洁的莫小冉了你知道吗？我难道拿残缺的自己换曦扬的整个家族事业吗？我眼泪滚滚涌出。

　　我看见阿良一脸震惊……

　　然后我在阿良迷惑而心疼的眼神中静静的说出了一切……

　　阿良愤怒起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我在他身后平静地说：阿良，一切真的无所谓了，如果你觉得我还是个人，还有点起码的自尊的话，那就请你不要再去追究任何人……算我求你……我也知道你深爱着卓雅，你不是一直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希望卓雅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徐曦扬个混蛋是你的命，难道我要用你的命去成全吗？阿良挥起拳头狠狠砸在墙上，几乎是怒吼着喊出这句话。

　　我靠在墙上眼泪一直淌，再也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我昏睡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醒来睡去，混混沌沌，醉生梦死一般。绝望像一条毒蛇缠绕，日与其增，我一遍遍想我妈，想左晴，想曦扬，想到生不如死……

　　我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坐在厨房门口小板凳上，翘着头，托着小脸看我妈在厨房忙来忙去为我弄好吃的，我总是很心急的一遍遍问：好了吗，可以吃了吗？弄的我妈忙乱不已，长大后离开家独自在外了，可板凳我妈依然放在那因为我妈说：冉冉还坐那，我一回头就仿佛还看到。那时觉得我妈都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矫情，跟 80年代的初恋告白似的纯情。那时我还老笑她，可现在我才明白想要一个人在身边的渴望，只是……只是妈妈，小冉什么都没来得及报答您，您就这样离开小冉了吗？

　　我在整理妈的遗物时在柜子里找出了曦扬送我的那枚钻戒，即使我在最需要用钱时也没卖掉的一样唯一可以证明曦扬在我生命中真实存在过的见证。我紧紧纂在手心，我想起自己曾无数次戴着它站在距离曦扬家几英尺的地方呆呆的遥望着，想用它的真实哪怕冰冷的温度来感知我们曾经的温存，每次都站到残阳如血暮霭沉沉，站到到风起叶落心灰意冷，然后一次次泪如泉涌。

　　“曦扬”，如果我们当初知道最后的最后还是分开的话，那我宁愿死也不要爱上你，因为我现在生不如死！

　　凌晨一点的冷风吹进来，舞动的帘子张牙舞爪的映在窗上如鬼魅横行。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气息，带着死亡前独有的宁静。

　　鲜红的血在我手腕上流出，狰狞而刺眼……我冷笑着看着鲜红的液体在我掌心开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精灵在上面舞蹈……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一瞬间我看见曦扬清晰的脸庞漂浮在空气中，温柔而又神伤，我伸手去摸却转瞬不见。

　　我想起以前看plannet earth，看到羚羊为了挣脱狼的猎捕而拼命的跑，可当它再也无能为力倒在狼身下的时候眼里透出来的竟不是不可预知的绝望，而是安详。是不是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对一切也就无所谓了呢？我只觉 得好累，然后我就舒服地闭上了眼，天地此时好安静，眼前不断有紫桐花飘落……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康乃馨……我微微睁开眼，浑身疼痛无比。阿良正静静的坐在床边盯着我。

　　见我醒来，阿良一张脸静静地看着我，不带任何表情，我一直就觉得阿良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理智最隐忍和最沉默的一个人。他似乎可以装的下所有的东西：无论是卓雅的拒绝。恶毒，曦扬的混沌爱情，还是我莫小冉的自我堕落。阿良应该是孤独的，他的孤独却是一份坚贞与道义包含下的孤独，就像在凌晨四点钟马路的红绿灯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静静看着红灯变成绿灯的一种坚持，周围虽然没有人车过往，而这个行人依旧会孤独的安静等待。

　　“小冉”，阿良喊出我的名字忽然眼泪就出来了，他轻轻用手抚上我包扎的惨不忍睹的伤口，我看见他的脸上哀伤弥散开来……一瞬间我觉得像极了曾经的曦扬，看的我心里一阵阵如刀绞。

　　“小冉”阿良幽幽地说；我一直以为我对卓雅的爱是深刻的，隐忍的，所以我愿意牺牲我自己的奢望成全卓雅的爱情，我以为我是那个最受伤的人，可我错了，当我听见你在高度昏迷中还低唤着曦扬的名字时我才知道我的爱有多肤浅，你用生命的成全我又何以企及呢？所以我刚才给曦扬的家里打了电话……

　　我震惊的等着阿良说下去。

　　“是卓雅接的，我告诉了她你现在在医院里，我希望他可以转告给曦扬，因为曦扬以前那个号现在已经不用了，我联系不到他。可是她说曦扬已经作为公司代表去了南方，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小冉，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我早就应该把一切告诉曦扬，即使还有卓雅，即使曦扬事业上有着无法化解的危机，我都不应该看着你在这份爱里痛的死去活来……我就是一混蛋！阿良拼命敲着自己的头痛哭不已……浑浊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伤口上。

　　我抓住阿良的手，我嗫喏着想开口说出一句话来安慰，可我该安慰谁？又该怎样安慰？现在的莫小冉怎样还有生机用一颗完整的心再去安慰别人？我伸出一只手缓缓抚上阿良的脸，却被滚烫的泪灼痛了指尖。我说：阿良，你别这样，我没有怪你啊，从来没有，你曾经给过我的那些帮助我也一辈子不会忘记，只是我和曦扬……真的只有来世再见了……说出这话我狠狠别过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失声。我看见桌上摆放着一束白色的康乃馨，娇艳欲滴，和曦扬曾送我的一样美丽。可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白色的流行主教，那些心中有爱的人又为何始终做着一个黑色的永远醒不来的梦？

　　“小冉，从今以后，我可以照顾你吗？一生一世？

　　一瞬间我又听到了曦扬在我耳边的喃喃低语：“小冉，我可以吻你吗？”我失了神呆呆着看着阿良。

　　然后我听见阿良用极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小冉，你知道吗，卓雅告诉我她和曦扬已经订婚了……

　　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厉害，因为我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哪根神经痛了，我接着冲阿良就笑了，对着其他的病床的人也开始笑，对着天花板笑，笑的眼泪铺天盖地的在眼角涌出，我说：好啊，一生一世！七月的夏天，空气中流淌着尸体腐烂的味道，我看见窗外紫桐花一簇簇紧凑，慢慢拼出两个字：死亡！

　　阿良每天来看我。

　　我开始扬起嘴角对着阿良微微笑。

　　阿良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门口，我悄身下了床，留下一个字条压在柜子上，阿良，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走了，不要再找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给我的这些付出。我们都明白我们的感情冰霜是我们彼此再温暖的笑容和拥抱也融化不了的，爱无罪。无论谁对谁的。有一天即使我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也会记住你这个朋友的。

　　阿良我最后求你一件事，请你转交给曦扬这封信，我终于明白既然卓雅不让我活下去，那我不会就这样放手，我要和她赌一次曦扬的爱。

　　想你的小冉

　　曦扬，我走了，一直以为一个人太过悲伤后就不会再有眼泪，可我抬起头眼泪还是一直不可抑制的流。因为我仿佛又听见那句古老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固执的相信你在我生命里最纯粹的存在过，没有世俗的攀附，没有金钱的相挟，我知道这是一种对爱的信仰，是我至死也要坚持的信仰。因为你给过我的不是纯粹的回忆，而是一种死后也能带到天堂的温暖。

　　曦扬我爱你，比谁都爱，当卓雅要以资金对你的相助要我离开你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那一瞬间我听见白色葬礼的哀歌在心里回想。可是，现在不再纯洁的小冉又怎么能再奢求一切再重来呢？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

　　我缓缓把给曦扬的信折好，深深的吻下去，泪如雨涌，心猛的揪起来，我疯了般的撕开信封，拿笔颤颤地写下一句话：曦扬如果你真的清楚你曾是刻骨铭心的爱过小冉，那请你来上海找我，我给你一个解释。我会在黄浦江边等你三天，否则我命结上海。

　　然后我慢慢扶着墙壁离开了医院，因为我知道如果再笑下去，我会在僵硬的笑容里死掉。

　　我想到了上海，那个萦绕在我梦境里二十多年的城市，那个让我和左晴为之疯狂的城市，那个据说可以医治好任何伤口的城市。

　　我最后一次去了海边，是啊，即将离开这个生我养我让我刻骨铭心的城市，我能记住的恐怕只有这无情的大海了吧。风还是那么大，空气依旧潮湿。我看见海水骄傲涌上，又无奈退下，只是心里再也没有了难过来翻涌。我就这样坐在海边一个下午，用来哀悼我死去的一切幸福。任凭白布裙在潮湿的风里翻飞，风姿摇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狂迷恋白色，有人曾说这是一种自恋，可我却知道其实这是一种自怜，今生爱不到最爱的人就只能好好爱自己 .

　　我去了楚瑜那里把我和妈妈房子的钥匙交给她，告诉她我想离开这，除了记忆这恐怕是我在这个城市存在过的唯一见证吧。楚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简单叮嘱我几句，我默默听着，不带丝毫表情。楚瑜问我什么时候的车。

　　我说：轮渡，明早八点半。

　　我送你吧。

　　不用，又不是小孩子了。

　　恩，好。

　　那我先走了。然后我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我背着一个黑色的包登上了由青岛驶往上海的客艇。包里装着我全部的财产，我妈的遗像，左晴写给我的信，曦扬和阿良送我的那台笔记本电脑。背着它们天上人间我都不再害怕。刺眼的阳光让我近乎晕眩，这是一种对尘世，对生命的一种久违。我转过身看着这个年轻而美丽的城市，我看见在入站口站着的竟是楚瑜，她一身黑色站在人群中，风把她的头发吹的很乱，看起来格外悲凉，我吮吮鼻子当初楚瑜是多么一洒脱女子啊，可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容易让人感到绝望的人，绝望 到让时间都不愿为我做短暂停留。我努力冲楚瑜挥挥手转身走进客舱，在我拉开包的最外口袋找手巾时我发现里面竟有一叠钱，我仔细看看是两千块，我猛的的冲出客舱，我看见楚瑜转身离去的背影，我靠在扶栏上眼泪又一滴一滴落下来，客艇驶出港口，缓缓驶进深水港，我的眼泪于是在青岛到上海的104海里的水域里洋洋洒洒。

　　I stood in zhe cold on zhe porch and could not think of anything so perfect as man“s hope of light in the face of darkness

　　你从那个迷失的冬天走来 这是上帝对我们的恩赐 ——左晴

　　北京时间 晚八点 上海

　　我踏入了上海，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城市，这个建筑群有着法国浪漫和德国的厚重感的城市。

　　入夜的上海亦真亦幻。我背着包沿着北起苏州河口的外白渡桥一直向着南走，走到金陵东路，我看见无数耸立的高大建筑横穿天际。苍穹的夜带着死亡般的凝重，昭示着这个城市的肃穆。我知道尽收眼底的是惊世繁华，可在我此时的眼里却是满眼盛大的绝望。

　　左晴，左晴我到了上海了。

　　左晴，左晴你听到我站在上海一遍遍喊你吗？

　　我开始终日游荡在上海黑色的风中，疲惫而又绝望。我看到太阳升起又落下，暮色浓黑又破晓。鸽子在城市的上空飞了又来……城市的中心依旧惊世太平，车轮依旧滚滚压榨着每个人的鲜艳欲望，可我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静了……彻底的静了，徐曦扬，我莫小冉即使死都不会原谅你！-

　　在花中睡去应该是可以最早到达天堂的吧，我拖着一双疲惫的腿来到一个花店门前，抬头看见醒目的店名：今生有约。我苦笑了一下推门进去，花店除了一个大约两岁的小男孩没有人，孩子 抬起一张稚嫩的小脸问我：阿姨，买花吗？

　　我点点头冲孩子笑笑说：是啊，你可以把你大人叫出来吗？

　　孩子乖巧的跑了进去。

　　我走到一大束的白色康乃馨面前看着我想就是它们了，这个我今生因着曦扬而最爱的花。

　　“小姐，您买花吗”？我转身回过头突然觉得自己像进了一个灵域空间，身体一下子飘起来，魂不附体，又一下子重重摔在地上，我直直的站在原地，我听不见心跳的声音，闻不到花香的味道……因为我清楚的看到在在一大束花中穿着围裙走出来的左晴。

　　一秒钟，两秒钟……我足足愣了十秒钟，终于用力喊出了：左晴！这两个字，顿时一股强烈的热流冲进头脑，在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我就觉得天地开始在我眼前浑浊旋转……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模糊中我看见左晴悲流暗涌的一张脸……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堆满儿童玩具和漫画的房间，整个房间童真环绕。我刚想爬起来接着我就看见了推门而进，端着一碗粥的左晴，我呆呆的看着左晴，终于确定我不是在做梦时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说：左晴……我……对不起……我……

　　左晴急急放下粥看我的眼圈接着就红了，她说：莫小冉，都多大把年纪了，你还是说哭就哭啊，你就不能哭的好看点？

　　我一听左晴说这话猛的抱住左晴哭的更凶了，眼泪跟决堤的江水奔涌而下。我紧紧抱着左晴我觉得死在矮墙后面的左晴又回来了，真实存在我的面前，我边哭边说：妈……曦扬，左晴你知道吗？妈离开我了，还有曦扬……我越想说清楚，越是乱，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肠子，心全都被我哭出来了。

　　左晴红着眼睛说：你别说话，别怕，一切有我在，你先吃点镇静药好好睡一觉，你看你瘦的跟一黄瓜了还折腾！醒来咱再慢慢说啊？听话！

　　我紧紧拉着左晴的手说：那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一直守着你！

　　我终于在左晴的怀里平静下来，沉沉睡去。梦境里不断有柳絮飘下来，落到我脸上，头发上……让我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温软。

　　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了，我推门出去，看着左晴在朝屋里搬一盆盆的花，我喊了声：左晴。

　　左晴放下花说：小冉，你醒了，你可真能睡，都已经过了七个小时了。来，你先吃饭，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直到左晴关上店哄孩子睡去回到房间已经是十点多了， 左晴来到我身边坐下。房间没有开灯显的很暗。我努力平了平心绪，对着左晴讲起了自她离开后的一切，讲妈的离开，讲卓雅的恶毒和阴险，讲曦扬的决绝转身……我一直在讲，左晴一直安静的听

　　……我讲的很详细，因为我相信这些刻在我生命里 的东西今生都不会斑驳和损落，即使溃烂成伤疤也还是心中永久的痛，今生都在，我只能带着满身的伤痕龋龋而行！

　　真到夜很深了，凉的如水。左晴没说一句话，她默默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口，说：小冉，一切苦难都过去了，经历了那么久的苦难你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不是吗？让自己开始重新的生活好不好？

　　我含着眼泪拼命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