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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初恋
十年前,那时她还只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十六岁的生日到了,已经多久没过过生日,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但是那一天,她却度过了一个别有意味的一天。 一早,当她在猪圈那里喂猪的时候,玉华哥,趴在墙上,羞涩地看着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盯着一个姑娘,人家姑娘没怎么样,他倒脸先红起来了。 许久,她问,“哥,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啊?” “呵呵,妹,你真的是越长越好看了,让人怎么看都不腻。” 她知道自己在这村子里是好看的,大大的亮晶晶的眼,十六岁的身体还没有长好,但是窈窕有度的身材已经开始,不经意地外泄春光,让人总忍不住多看两眼。然而,听玉华哥这样一说,她还是羞赧的低下了头。 后来,多少年过去,她已经变得不是她了,但是这个低头的动作,依然保留着,或许,这也是十几年中,唯一的一个陪伴她跟随她的东西,让她,不管在何时,总给人一种优雅而独特的感觉。 无数次,宫亦飞,拥着她的时候,总是会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念徐志摩的那首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 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每当这时,她总是嗔笑道,“你不是徐志摩,我也不是那个日本女郎。” “嗯,那么你就是白流苏,《倾城之恋》里,她就很善于低头,范柳园最喜欢她这点,带着一种别有的味道。” “我也不是白流苏,你亦不是范柳园,我们只是我们。”不过,说是这样说,她心里是喜欢的,倾城之恋里,白流苏和范柳园的爱情,最终用一个城市的沦陷来成全。虽然,也许最后白流苏还是不能得到范长久的爱护,然而,哪怕只是那么短暂的时光,能够见到彼此的真情,那也是不虚的。 还是说玉华哥吧。 那一天,最终玉华哥羞涩着对莫小爱说,“妹,今天我们一起去山上拾柴吧,我知道黑尖(一座山的名称)那里好多树都被人偷砍了,留下好多树墩,我们可以批点回来。” “恩,好,大妈她们昨天还骂我,说最近弄的柴火不好。” “好,那我去吃饭了啊,你也多吃点,待会儿我喊你。嘿嘿。”玉华哥笑的时候就会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因为皮肤黑,所以愈发显得牙白,好看。无数次,那憨憨的傻傻的笑,在莫小爱感到寒冷孤单的时候,都会带给她一种慰藉,这种慰藉,是后来,她生命中出现的多少个男人都无法带来的。而那一天,后来发生的事情,将一辈子都刻在她的心里。 郑玉华,这个二十岁还差几天的小伙子,在那座叫做黑尖的山上,在四周松树以及各种灌木林立的山上,在北风呼喝着的山上,向十六岁的莫小爱表白了。 她忘不了那一刻,他粗粗地喘着气,紧张地满脸通红,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她,又低下头,如此,重复数次。 倒是她开了扣,“哥,你说吧,我知道你要说啥。” “你真的知道?” “恩,哥,我知道,我比你小,可我是姑娘,我啥都懂了。” “真的吗?妹。我知道你比其他的姑娘早熟,可你知道我的想法?” “恩,哥我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恩恩恩恩恩!”郑玉华拼命地点着头。“妹,我真的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那么苦,我将来一定让你过好日子,不让人欺侮你,骂你。” “妹。今儿你生日,这是我买给你的。”玉华哥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簪子。莫小爱,知道,这是新白娘子传奇里,白蛇总带的那种,自从那个电视后,集上总有那种,自己也好喜欢,只是不敢买,没钱,也不敢和大妈要,会被骂死、打死的。 “哥,你真好。”莫小爱,由于感动,不自觉地握住了郑玉华的手。 这一握,就将一辈子的烙印刻下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显得那样理所当然而又突然,当莫小爱清醒的时候,十六岁的她已经在玉华哥的身子下面,某处疼疼的,混着血腥味儿,让人欲哭无泪,却又在一瞬间,有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知道身在何处。风在呼喝着,不知道什么虫子的鸣叫,鸟的啁啾,一切,伴随着他们,“死了吧?”莫小爱想。 然而,阵阵的疼痛以及玉华那重而急促的呼吸,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也不是死。 这场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战斗”结束,莫小爱,已经不再是十六岁的少女,她被郑玉华那健壮有力的身体开垦成了一片更有韵味的肥沃土地,里面长满的不是荒草,而将是带着生命力,带着丰富多彩的种子,走向未来的每一天。 虽然被玉华哥突来的举动惊呆了,但她是高兴的,那时,她早已在心里认定,自己将是他的人,十六岁的生日,就这样,因为他而变得终生难忘。 爱情,就这样随着十六岁的生日来了,偷偷地,带着青春张扬的气息。 那次以后的几个月里,这对年轻人,总是抓住一切时机偷偷地,品尝着爱情的禁果,在彼此的心里,他们就是对方的唯一,山、鸟鸣、风声、大地、蓝天,那些全是他们的媒人,来为他们作证。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莫小爱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只是,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转眼,夏天来了。 玉华过了二十岁生日,莫小爱还很小,即使长大了,但是莫小爱那么苦命不详的女人,郑玉华爹妈也不会让他们好的,平时对莫小爱好,也只是因为积德,可怜她罢了。 村里的六姑来给郑玉华保媒。姑娘是隔村的,和玉华同岁,说是长得很好看,高中毕业,有点文化,家里就姐妹两个,挺有钱的。 郑家爹妈被说动了,先瞒着玉华看了姑娘,很满意,把儿子的照片拿给对方,也满意,于是,这样的亲事,就瞒着郑玉华定下来了,等郑玉华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郑老爹说,“玉华,你和小爱的事儿,我们知道,但是我们是不会答应的,她命不好,会方(意思是带给人不详)人的,她要是嫁进来,我们一家没准都完了。” 郑妈说,“儿子,我们看了那姑娘,比小爱还水灵、好看,当你媳妇挺好的,听话,啊!” 但是,无论郑家爹妈怎么说,玉华哥都坚定的让人,一想到就揪心。开始时又哭又闹不管用,后来就用绝食的方法,这招果然让他爹妈害怕了。 玉华哥绝食的第七日,郑老爹来找莫小爱。那时,小爱正在给自己的“好朋友”——坚强喂食。坚强是一条狗,原来叫黑子,三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毁了一切,坚强也在其中,它的毛都被烧焦了,皮肉也是模糊,可硬是从里面跑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很坚强地活了下来。所以,小爱,给它改名坚强。到大妈这屋来过后,受大伯大妈的打骂、哥哥及姐姐的唾弃,可是,坚强,那个丑陋的不起眼的狗,是除了玉华哥外,唯一会陪她安慰她的生物。好几次,和玉华哥约会,坚强也总是跟在身边,它是他们的另一个见证者。此刻,小爱就是在给它抓痒。 郑老爹见到莫小爱,就给她跪下了。 “侄女儿丫头,郑叔我求你了好不好啊?我和你婶子就这么一个孩子,真的希望他能好好过日子啊,我和你婶子其实也挺喜欢你的,可是你的命太硬了,会克夫的啊,你看,你们原来的家就被你克死了。” 莫小爱,一听这话就火了。 郑玉华的爹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平时这些话也只是在背后说,如今当着面说,真的是够损人的。莫小爱其实也知道背后村里人怎么说自己,可是当面也是第一次。 “叔,你说话咋这难听呢?我爸妈,我们家出事儿是我愿意的吗?你们家玉华哥愿意和我好,那是他的事儿,我管不着。” “小爱,叔不会说话,可我是真着急了,玉华那小子已经七天不吃不喝了,他会死的啊,叔我求求你,去和他讲讲道理,你会说话,也会劝他,只要你去,他就会吃饭的。” “他吃饭了以后呢?你们会答应他和我吗?” “小爱,叔我们真的是不敢要你啊,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这里很相信命的,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你想想,自从当年你爸给你带回来后,发生了多少事儿啊,算命的偷着看了你面相,他说了,你的命真的是太厥太硬了啊,不是一般人可以受得。” “只要你让玉华好起来,并且和他断了,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郑老爹补充。 莫小爱还能说什么呢?都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抓着不放,就是忒他妈的不是人了,真成了别人说的狐狸精了,“好了,这次我就证实一下,看我不和你们家有牵扯,你们家会不会过好,咱们等着瞧吧。”她想。 “好吧,叔,你让我婶儿弄点哥爱吃的,我一会儿过去。” “诶,小爱,你真是个好人。哎,可惜了。”郑老爹的语气似是真诚又是客套,管他呢。 郑玉华,在七天的断食后,简直变了个人,两眼深陷,两腮突出,口唇干裂,黑瘦的好像是从哪里来的叫花子,让人看着心疼,而那满眼的红血丝,真的是让人揪心。 小爱一见他就哭了。 “哥,你咋这傻呢?我有什么好呢,值得你这样?” “妹,我……我,就要你,别人,别人……谁都不要。” “恩,我知道,哥,既然你要我,得先吃饭,才有力气啊,你爹妈已经答应了,快吃饭吧。” 只能先哄骗了。 莫小爱想,先让他吃饭,恢复身体,然后自己找个借口拒绝他,让他死心,这是最好的办法,哀莫大于心死,到时候他看自己辜负了他,也就会不报奢望了,就会安心了。 所以,莫小爱和玉华约定,三天后,在他们长见面的黑尖上,见面,那里,他们偷着在隐蔽住盖了个草窝棚,他们就在那里见面。 这无疑让郑玉华来了精神,三天很快就要过去。 第三天早上,小爱醒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她自己一个人躺在低矮潮湿的厢房里,听着外面轰隆红的雷声还有哗啦啦的雨声,想,这么大的雨,也许玉华哥不会去吧。山上的路下雨天很难走,不下心,还会有那个叫做泥石流的东西,石头啊,上面的土都会被冲下来,很危险的。 恍惚犹豫的功夫,听大妈好像和郑老爹在门外嚎叫,小爱,从那很小的窗户望出去,看到还有玉华的妈,好多人都在大门外,出事了。 玉华哥死了,是被山上翻下来的石头拍死的,早上,刘家的二丫头冒雨上山摘菜,隐约看见山中间好像有个红色的东西,大着胆子上前,一下子就惊了。那红色就是玉华穿的红背心,他被山上滚来下的石头压住,露出了一截。 郑家爹妈看见莫小爱,就上前又打又踢,旁人,包括大妈、大伯等,在边上,陪着骂。 那一天是怎么过去的,她似乎记不清了,只是依稀间,自己的头好像混合着雨水、泪水,还有血水,玉华哥的笑,说过的话,他的身体,他的背,都在眼前飘荡,还有其他人的指责,她感觉自己正在过鬼门关,独自走在一条慢慢的长路上,空旷的,看不到边际,路两旁沾满了人,他们拿着各种东西朝自己砸来,鞭打自己,可是自己烦了什么错误呢?她忘了。 当她有知觉的时候,是在三天后,在玉华哥的坟前,那场雨一直下了三天,刚过,到处都是潮湿、泥土以及死亡的气息,天在笑,地在哭吧。坚强在一旁陪着她。 对着坟,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身边的人都要最后抛开她而去,早知道这样,她当初肯定不会和他好。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就不应该抓住爸爸的手,来到这里。 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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