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来到羊石中学的大门前。

　　“先去看你的宇哥？”小慧笑问。

　　“不了，我们还是先去吃老友粉吧。”小芳带着小慧，朝着城东粉店走去。“上城里一趟，不吃上一碗老友粉，那不白来了吗？”

　　小慧听这语气，以为老友粉对小芳太重要了。她当然听不出小芳的弦外之音了。

　　城东粉店是一家老牌店铺。虽名声远扬，但因人力不够，经营不善，加之卫生条件极差，所以顾客也不很多。

　　“老板，来两碗老友。”小慧一进门，就高声说着。

　　“来了，来了！”一声浑厚的男中音答道。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安翔之。

　　“是你？”小芳故意轻叫。

　　“是你？”安翔之也把偶遇的惊讶装得淋漓尽致。

　　“你们……认识？”小慧在一旁有些懵了。

　　“他就是安翔之大哥。……哦，安大哥，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小慧。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芳显出一脸惊讶与意外，似乎事前不知道安翔之在这里一样。

　　“我来帮帮忙。这是我姑姑家。”安翔之继续把这次双簧戏表演着。同时，他用眼睛的余光把小慧多次打量。他没有想到小慧长得那么美。

　　“很高兴见到你们。到里面坐坐吧。”安翔之把她俩带到最里面的一桌。再往里面，就是厨房了。厨房里两位老人正在忙活着。他们就是安翔之的姑姑和姑丈，——两位闲不住的老人。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让她俩就坐之后，安翔之到厨房里去了。

　　“他就是那个有孝心的安翔之？”小慧迫不及待向小芳证实。

　　“是呀。”

　　“他怎么会在这？”小慧还是觉得，这种偶遇有些突然。

　　“刚才他不是说了吗？这是他的姑姑家。有空了，他就来帮忙呀。”

　　“哦。”小慧略有所悟，但还是有几丝茫然。

　　不一会儿，安翔之端来了菜，却没有老友粉。

　　“我们的老友粉呢？”小慧问了一句。她抬头看了看安翔之，觉得这个传说中的“孝为先”的男人并没有像她所想象的那么老。相反，她觉得安翔之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和魅力。

　　“难得见到你们，今天我请客，——老友粉就免了吧？”安翔之笑着。

　　“这……不太好吧。”小慧还想坚持。

　　“既然有缘在这里碰面，看来，我们不得不领安大哥这餐饭的情了。”小芳的语气里，显然把这餐饭和缘分连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安翔之急忙附和，“就给我一个请客的机会吧。”

　　小慧也不便说什么了。

　　小芳与安翔之用眼神暗暗交流了一下，彼此对方案中的第二步圆满实施感到很满意。

　　菜一个接一个上来了。总共五个菜一个汤。

　　“这么多？”小慧觉得很意外。

　　让她觉得更意外的是，安翔之的姑姑和姑丈也过来一起就坐了。安翔之则拿起一块牌子，到店门前挂了起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今天不营业”。

　　小慧没有想到，她们的到来，会让安翔之如此盛情，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两位老人都六十多岁了，但身体硬朗，步伐稳健。他们一入座，就笑呵呵地使唤着：“之儿，快把客人给我们介绍介绍。”

　　“好咧。这位是小芳，这位是小慧。”

　　“大叔大婶好。”小芳小慧站了起来。

　　“好，好。都坐下。”两位老人开心极了。其实，安翔之已经把他的计划告诉他俩了。

　　“夹菜，夹菜。”安翔之的姑姑张罗着。大家都动手拿了碗筷。

　　小慧不敢大口吃饭，更不敢多夹菜了。她心跳很厉害，砰砰砰似乎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了。以她的大胆和外向性格，这可不是她的表现。

　　“不瞒你们，我是安翔之的姑姑，”老人开始絮叨了，“我们需要一个帮手，店里的活我们打理不过来。”

　　“是呀是呀，”她的老伴补充说，“人老了，不干活，不管事，寂寞呀！干了活，管了事，太累了，难受呀！”

　　“大叔大婶，你们是想把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一些，可以理解的。”小芳附和着。没有了情感的烦恼，小芳的思维很活跃。“我正想找一份临时的活儿，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就自告奋勇推荐自己了。”

　　“好，好。”两位老人乐呵呵笑着，“就这么定了。”

　　沉默无语的，是安翔之和小慧。也许这几句歌词正好可以用来描述他们复杂的心情：“爱你让我心事重重 ！谁愿意听我说？我肯用一生来付出温柔，能给却不能收；不愿心事重重，反而越躲越多……”

　　“小慧，我有事做了，你不祝贺我吗？”

　　“……啊，什么事？”小慧还没完全从重重的心事中回过神来。

　　“帮大叔大婶干活呀！”

　　“哦，恭喜你了！”小慧红着脸，埋头刨了一口饭。

　　“谢谢大叔大婶，也谢谢安大哥。”小芳把后半句说得特别响亮。她想提醒安翔之，有时候与女孩子见面，无声就是放弃。

　　安翔之似乎也听出了小芳的意思。他笑了笑，说：“小芳呀，我姑姑家的活可能很辛苦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当然了。”小芳很自信，“我也许不很能干，但我很肯干。请相信我。”

　　“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大叔笑了起来。

　　“小慧，你呢？是不是你也想找一份活儿呀？”安翔之开始恢复本色了。

　　“我……我……”小慧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似乎……也许……可能……大概……不需要吧。”

　　“哦。”安翔之有些失望。他们方案的第三步就是制造经常见面的机会，即挽留小慧，让她在自己的一幢当街房子卖服装，然后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城里人到乡下过周末，乡下人到城里度农闲。小慧，一年四季，忙的时节，不过三个月。其它时候都闲着，找点事做也好呀。你看大叔大婶他们，就是闲不住，这是中国人吃苦耐劳养成的好习惯呀！”小芳这话说得两位老人乐得合不拢嘴。

　　“就是。”大婶有些飘飘然了，“我们就养成这个不大不小的闲不住的坏毛病。有时冷不丁闲了下来，就闷得慌呀。”

　　“我……我……”小慧不知说些什么。她其实没想那么多的，更多的时候，她觉得闲着不是什么坏事。她对事业没有太多的期待或渴望。

　　“我有个门面，经营一些儿童服装，正需要找个人帮忙看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帮忙照看一段时间。以后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干了，也没关系的。小慧，试一试吧，好吗？”安翔之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其实，他家的门面以前并没有开张，只是为了实施与小慧经常见面的方案，他和他的家人在最近才临时进了一批儿童服装的货。

　　避开安翔之恳求的眼神，小慧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安翔之还是不放心。

　　“当然了！”小芳笑道，“点头的含义你还不明白呀？是吧，小慧？”

　　“是啦。谢谢你，安大哥。”小慧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其实，小慧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安翔之是个好人，帮忙一阵子，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我谢谢你才对。”安翔之说着，内心暗喜。

　　“不过，我有个条件。”小慧颇鼓起勇气说。

　　“什么条件？”安翔之心里一阵紧张。

　　“白天我可以帮你看店，但晚上我要跟小芳睡在一起。”

　　“哦。这还不容易？！”安翔之心头的一块巨石落地了。

　　“夹菜！夹菜！”两位老人张罗着。一阵阵笑声回荡在粉店里……

　　三天之后，小芳和小慧又回到县城了。

　　她们的新生活开始了。她们的人生，她们的哭笑，她们的爱恨，她们的梦想与幻想，她们的快乐与伤痛，从此在这个不很大的县城里演绎着。张爱玲说，生活就像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也许，生活的本质就是，勇敢地把“虱子”赶走或除掉，然后大胆地追求“华美的袍”的过程。

　　“小芳，你怎么说服大婶了？”

　　“我妈呀？她以为我跟安翔之谈上了呢！她不拦我的。那你呢？你怎么说？”

　　“我跟我父母说，我的一位小学同学在城里开服装店，需要我帮忙照看一阵子。”

　　“他们没反对吧？”

　　“没有。不过，他们提醒我可多了。”

　　“哦？”

　　“他们说，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交朋友要慎重，防人之心不可无；钱帐要管理清楚，不能糊里糊涂；要注意人身安全，不能走夜路……”

　　“哈哈！你的父母都变成保安专家了！”

　　“可不是！”

　　她俩结伴而行，首先到城东粉店报道。安翔之的姑姑和姑丈在三楼给她俩安排了一巨个的大房间。两张豪华的大床并排摆放，办公桌、彩电、热水器、洗衣机等一应俱全。

　　“哇，太舒服了！”小慧把门关上之后，整个身子往床上一倒，高兴地叫了起来。

　　“确实不错。”小芳禁不住赞叹一声。舒适的条件让她明白，贫穷无罪，但改变贫穷更没有罪。她心里有了一个更高的目标：一定要努力！争取有一天，改变自己，改变生活，改变命运！

　　“小芳呀，这不会是大地主家吧？”小慧似乎有些担心。小慧听她的奶奶提到这个词太多了。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用大地主这个词？”小芳笑了。“不过，我认为，这样的条件，比大地主还强呀。以前的大地主哪有彩电、热水器和洗衣机呀？”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待遇比大地主好多了？”

　　“当然。”

　　她们又说又笑，忙碌了一阵子。

　　把东西放好之后，她俩嘻嘻哈哈笑着走下楼了。安翔之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