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说你的男朋友吗？”安翔之转移了话题。

　　小芳拒绝了安翔之，已满怀歉意，如果再不做声，那就更对不起他了。为了让安翔之对自己完全死心，小芳干脆把自己与欧阳宇的恋情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唉！”安翔之长叹一声，“没想到，欧阳宇这小子的命那么好呀！……我衷心地祝福你们！”

　　“安大哥，——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小芳顿了顿嗓子，也不待安翔之回答，“‘爱情不成友情在’，这是月婶常说的一句话。我无法成为你的爱情选择，但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握个手，好吗？”

　　小芳伸出自己的右手。安翔之没想到小芳会称他为“安大哥”，更没想到小芳会三言两语就把这种尴尬的场面化解了。他迟疑了一下，终于伸出他的右手了。

　　纤细的小手握在手中，安翔之感到一股暖流传递过来。他的心颤动了一下。

　　小芳更是在心中佩服自我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胆，采取了这样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方式来拒绝安翔之。

　　两只手紧握着。

　　四只眼睛对视着。终于，他们相视而笑了。

　　融化了的冰河，流水欢畅。他们都找回了自信，开始天南地北地交谈着。无意中，安翔之问道：“你的姐妹当中，还有很多人没谈对象吧？”

　　“有啊，”小芳说，“我们很多人都没到十七岁。”

　　“那……”安翔之开玩笑说，“给你安大哥介绍一个吧？”似乎他很喜欢“安大哥”这个称呼。

　　“好啊，”小芳笑着说，“只怕安大哥你觉得农村女孩太俗了。”

　　“怎么会呢？”安翔之一下子又认真起来了，“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孝心故，二者皆可抛。真的，我爱我的父母。我觉得，人活于世，不会感念亲情的人，实在不可原谅。”

　　“话虽这么说，但没有共同语言的婚姻生活恐怕不美满吧？”小芳还没经历过婚姻的痛，她当然无法理解安翔之的心情。安翔之经历了两次婚姻，已经明白：婚姻不是泡泡糖能玩花样，而是粗茶淡饭平平常常。

　　“小芳呀，”安翔之开始发表他的高论了，“结婚之后我才明白，爱屋及乌这个成语真正的意思什么。”

　　“爱屋及乌，不是很容易理解吗？”小芳说，“它的意思应该是：爱这房屋，也就爱上筑巢于屋顶上的乌鸦。”

　　“没错。”安翔之很有感触地说，“但是，很多结婚的人就不明白！”

　　“怎么讲？”

　　“很多女孩只懂爱我，但不懂爱我的父母！”

　　“哦，我懂了，”小芳笑了，“你把你的父母称做乌鸦了！”

　　“乌鸦怎么了？”安翔之反驳说，“《本草纲目》里面说：小乌鸦长大以后，老乌鸦不能飞了，不能自己找食物了，小乌鸦们会反过来找食物喂养它的母亲。它们把衔回来的食物嘴对嘴地喂到母亲的口中，从不感到厌烦，一直到老乌鸦临终，再也吃不下东西为止。乌鸦虽然是面貌丑陋的鸟儿，但却拥有一种真正值得我们人类称道的美德——养老、爱老，在这点上它们堪称动物中的楷模……”

　　“好了，说不过你了。”小芳甘拜下风了。“不过，我的脑海中已经想到一个女孩。她很懂得孝敬老人。”

　　“真的？”

　　“真的。不过，她只是小学文化。”

　　“没关系的。”

　　“你真的不在乎她文化低？只要她能体贴关爱老人就行了？”

　　“是的。”安翔之坚定地说。但他见小芳还有些疑虑。

　　“你听说过吴祖光和新凤霞的故事吗？”

　　“没有。”小芳坦白地说。

　　“吴祖光是本世纪中国在国际上影响最大、最著名、最具传奇色彩的文化人之一。江苏常州人。自幼有神童之称。1935年扬名文坛。新凤霞，原名杨淑敏，小名杨小凤。江苏苏州人。七岁学京剧，十三岁学评剧，十五、六岁任主演。”

　　“那么出名呀？！”

　　“是呀。当年老舍介绍他俩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并不般配。吴祖光出身诗书世家，而新凤霞出身贫农，不识字，需要靠唱戏养活一大家人。但他们用一生的忠诚，忠于彼此，不离不弃。他们用不求回报的付出，成全了一场绝代的爱情。”

　　“意思是，你要当吴祖光，要让我的朋友当新凤霞？”

　　“是的。百善孝为先。我要成个家，不是要找一个人来比文化。”安翔之信誓旦旦。

　　“那，我找到人了。”小芳说着。她想到她的好朋友小慧了。

　　小芳于是向安翔之介绍了小慧的基本情况。尽管没有见到人，但安翔之在脑海中已经虚构了一个开朗、乐观、机灵而善良的小慧了。

　　“小芳呀，安大哥的大事就烦你操心了！”安翔之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会尽力的。”小芳说，“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这我知道。安大哥先行道谢了。”

　　“你太客气了。”小芳嗔道。然后，他们开始商量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了。这一次，他们决定不通过月婶牵线了。他们设计了一个让小慧和安翔之见面的方案。

　　月婶回来了。她见到小芳和安翔之在开心地交谈着，心里以为又成全一对新人了。她根本没想到，安翔之优厚的条件对小芳一点引力也没有。她更没想到，她那一句“爱情不成友情在”居然应验了。

　　安翔之按照父母的意思，给了月婶一个大红包。月婶当面点钱之后，欢天喜地地把小芳带回去了。

　　小芳刚回到村里，小慧就登门了解相亲情况了。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那个安翔之有问题吗？”

　　“有，大问题呢。”小芳说，“他结过两次婚。”

　　“嘿嘿！果然没猜错，城里的男人不是好东西！”小慧很为自己的推理得意。

　　“不过，”小芳说，“我很同情他。”

　　“啊？”小慧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他同情你，还是你同情他？”

　　“我同情他。”小芳坚定地说。

　　小慧范糊涂了。

　　小芳问：“你爱你的父母吗？”

　　“当然啦。”

　　“安大哥也一样。他因为太爱他的父母了，所以他的婚姻都破裂了。”

　　“你叫他安大哥？他离婚与爱父母有什么关系？”小慧听得一头雾水。

　　小芳详细地把安翔之的故事讲了。小慧听了之后，沉思良久，后来叹了一声：“难得！”说着，竟喃喃自语起来了：“父母恩情似海深，人生莫忘父母恩。生儿育女循环理，世代相传自古今。为人子女要孝顺，不孝之人罪逆天……”小芳知道，小慧在背诵她爷爷教她的“孝为先”诗句。也许她不完全弄懂其中的含义，但字里行间的孝心孝情她肯定能感受出来。

　　“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把他称为‘安大哥’了吧？”

　　“明白了。”小慧点了点头，心里若有所思。

　　小芳知道，她已经实施了他们方案中的第一步：让小慧全面了解安翔之的为人。

　　接着，她要实施方案中的第二步了：制造偶然，即创造第一次见面的机会。

　　神秘对女孩子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小芳和安翔之认为，比起他人的介绍来，让小慧偶然间与安翔之见面，可能更有效果：既可以使小慧不觉得那么唐突，又可以让安翔之对小慧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还可以让小慧深信缘份的存在。

　　“小慧，过几天我想上县城一趟，陪我一起去吗？”

　　“怎么？又想你的宇哥了？”小慧从思维活动中回过神来了。

　　“不是啦！”小芳噘了噘嘴，“不过……也是跟他有关的。”

　　“哈哈！我就知道嘛！”小慧爽朗地笑着。

　　“宇哥现在经济困难，连生活费都有问题。”小芳严肃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

　　“我想到城里打工。我要想方设法帮助他。”这句话完全出自小芳的内心。

　　“哦。爱情原来这么伟大呀。为了你的伟大的爱情，我还是陪你走一趟吧。”小慧还不知道，她要成全别人的爱情，别人也要成全她的爱情了。

　　“不过，在城里找工作可不容易哦。”小慧还是有些担心。

　　“我知道。”小芳答道，“不过，找一找，碰碰运气，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其实，小芳已经心里有谱了。安翔之已经答应她，帮她联系好一个临时的零活儿。安翔之有一位大姑姑，家住城东，门面当街，就坐落在羊石中学的南侧。大姑姑的两个儿子都在遥远的广州市里工作并成家了。两位老人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所以没有去跟孩子们，宁可在家里独自开了家粉店。他们不想赚什么钱，只想让自己忙活。老人就像小孩，一闲着就闷得慌。不过，两位老人有时觉得忙活太过度了，挺累人的，于是就想找个人来帮忙。小芳到来之后，两位老人开心极了，他们竟把小芳当成掌上明珠，认作干女儿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对，对。运气运气，就是运好你的气。不去运动，哪来爱情的气呀！”小慧看着小芳，说出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小芳不置可否，神秘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