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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今天是唐父的“七七祭日”,唐晓风一早便乘车赶回家乡。 徐贞然原本答应与唐晓风同往为唐父上坟祭祀。但是,凌晨两点,近郊发生一起特大车祸,危重伤员较多。所有手术科室的医护人员都被电话催回科室加班抢救危重病人。徐贞然也被催回科室赶上一台大手术,一直忙到天亮才停歇。 在医院就是这样凡事变化比计划还快,医护们很难随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业余时间。倘家里有什么可预知的大事需要处理也得提前一两天告诉科室领导。否则,待有意外灾害或危重病人抢救需要加班寻不到人时可就糟糕了。 在医院工作多年的唐晓风怎能不了解这些常规之事呢?所以,她阻止徐贞然与自己同往,让站了一夜手术台的她回家好好地睡一觉。 唐晓风回到家,空置已久的家一片萧瑟。 看着墙落的蜘蛛网以及家私上堆积厚重的尘埃,唐晓风伤感得涓然泪下。她抚摸墙上那张自己小学时候的奖状久久不肯离开,这张被蚁蝼和岁月啃噬得斑斑驳驳的红奖状让她仿佛又回到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清贫而快乐的日子。这份获奖的自豪曾经温暖了父女俩的清苦。 这些往事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人倍感温润。 “风妮,回来了。 是婶娘的声音。 唐晓风转过身子,看见婶娘站在门槛里亲切而怜爱地看着她。 “婶娘!”唐晓风看见亲人,泪水夺眶奔涌。 是啊,一个人无论走得多远,飞得多高都走不出亲人的视线。无论他的个性多么狂妄自由都离不开与生俱来的亲情。 所谓“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亲人的手心里永远拽着游子的灵魂,家乡的土壤永远培育着游子的根 “别哭,傻丫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唐晓风的眼泪沟起了婶娘的伤感之情,她忙撩起围裙擦拭泪水。 唐晓风随婶娘到婶娘家为父亲准备祭祀品。 婶娘为唐晓风准备好祭祀用品便让她独自上坟祭祀父亲。 因为,家乡有个风俗,只有晚辈为长辈拜祭,长辈不为晚辈祭祀,同辈也不为同辈上坟。 婶娘和叔叔都与父亲同辈,他们自然不能陪她上坟祭拜父亲了。而唐晓风又没有兄弟姐妹,她只好独自一人上坟为父亲祭祀了。 唐晓风提着装满供品的竹篮和插柳用的白幡孤零零地走在村野阡陌上。随风翻飞的白幡不时遮挡她的视线,让身骨孱弱的她步履蹒跚。 邝书怀站在停泊村口的小轿车旁看着唐晓风身逆青风,手揽白幡蹒蹒跚跚地从村子里走出来,他心底的恻隐被这个可怜的姑娘沟上心头。 原来,徐贞然不忍心让唐晓风独自孤孤单单地回家为父办祭,而昨夜通宵手术的她已累得殚精竭虑无力随唐晓风同往了,便让邝书怀赶过去陪伴唐晓风上坟祭父。 邝书怀赶到唐晓风的宿舍时,她已经坐大巴车回乡了。他只好独自驾车前往。 邝书怀来到唐晓风的家乡却不知她家在哪屋,便泊车村口等她出来。 “晓风!”邝书怀朝远处走来的唐晓风高声喊到。 “书怀!”唐晓风抬头看见村口倚车而待的神清气爽的邝书怀惊喜不已。 “书怀,你怎么知道我回家?”唐晓风满脸疑惑地问到。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神探吗?只要我在乎你,你的一举一动都走不出我的视野范围内。”邝书怀故作玄秘地说到。 “一定是贞然告诉你的。” “这个你别管!你要知道只要我不放弃追求,你就永远走不出我的视线。”邝书怀自信满怀地说到。 邝书怀的天真执拗的模样让唐晓风忍俊不禁。 她笑着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伊雁市第一号神探!” 邝书怀很爱看唐晓风的含情而笑的眼睛。此刻,他见唐晓风被自己逗得咯咯地笑,心里甚是甜蜜。他打开车门向唐晓风行了一个欧洲宫廷“请”的礼仪:“小风筝请上车!” “喂,我什么时候变成风筝了?!”唐晓风娇羞地嚷到。 “你都走不出我的视线了,你还不是我的风筝吗?当心我手中的风筝线,它要你飞你方可起飞。”邝书怀狡黠地笑着说到。 “有你这样的强盗逻辑吗?” “我不管什么逻辑是强盗。凡是在我眼里合理柔顺的东西就是好逻辑,在我眼里你就非常柔顺。所以,你就是我的风筝了!”邝书怀霸道地说到。 “我怎么又变成你的东西了?!”唐晓风又气又羞地跺着脚嚷到。 “好了,我的小风筝,咱再争论天都黑了。今夜你还打算返城吗?”邝书怀一付大男子主义的口气。 唐晓风坐上车与邝书怀一同为父亲作祭去了。 “怎样,回到城里了吗?我为你匹配的保镖优秀吧?”徐贞然在电话里调侃唐晓风到。 “别提那强盗了!”唐晓风又气恼又羞涩地说到。 “你说书怀是强盗?哈、哈、哈,当心这强盗只会偷心哦!”电话那端徐贞然笑得开怀不已。 “人家气都气死了,你还笑!”唐晓风娇声埋怨到。 “哦,他请我明晚出去,说是有重大的事宜商量。不知道是什么破事。”唐晓风忽然记起邝书怀分别时的预约。 “莫不是向你求婚哦?!” “去、去、去,说什么呢?好了,我刚回,还没洗澡呢!不跟你贫嘴了!”唐晓风说完,便挂了徐贞然的电话。 在装饰雅致的茶庄里,邝书怀与唐晓风临面而坐。 邝书怀知道唐晓风是个讲究情调的女孩。所以,每次约会他都会选一些装饰独特,富于浪漫情调的地方。 这个充满南粤情调的茶庄,他们已来过好几次了。因为,邝书怀觉得南粤茶具的玲珑及茶韵的雅致与唐晓风的恬静十分相配。 唐晓风斟茶的姿势很特别也很迷人。 她每次斟茶都是三斟满盏,三次斟茶托举茶壶的高度都不同。且每次斟完茶总习惯性地在半空划个弧形的抛物线之后,才将茶壶放下。姿势优美利落,柔中带刚。单从她斟茶的动作里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柔润而坚忍的女子。 邝书怀觉得看唐晓风斟茶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他发现每次见面,唐晓风都会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喜。她时而纯如孩童,时而端庄圣洁。她的至真至情的秉性令他迷恋不已。他觉得她就像一只迷幻的万花筒,从每个角度欣赏都让人惊喜于她的不同寻常的美丽和绚烂。 经过几次约会,邝书怀更加相信自己当初判断的正确性(他判定唐晓风就是自己要寻找的女孩),他甚至可以从判断的“正确性”将自己推定为“智慧型”的男人。 但是,邝书怀心里也有几许焦虑,那就是自己与唐晓风交往已有段时日了两人的恋情还得不到“实质性”的进展。那张披覆心灵的面纱将唐晓风的慎密心思裹得文风不透,让他无法了解她的内心想法。他不知道唐晓风是否接受他的追求,也无法断定唐晓风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将对方看作最牵心的人。他甚至怀疑唐晓风根本没有将他们的约会当作“恋情”来看待。 邝书怀对自己与唐晓风之间的恋情的发展感到迷惘而焦虑。 他担心这个令自己心仪的女孩只是一只让他看到爱情的甜美却无法企及的幻影。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爱情,渴望得到自己视之圣洁的女孩的爱情。他渴望唐晓风对他的追求报以回应和接受。可是他不论是用仰望的虔诚或是追求的“技术”都找寻不到通往爱情的通道,这样的状况令他惶恐而焦虑。 他隐约察觉唐晓风似乎在犹豫和等待着什么。 在她那双时而清澈时而繁复的眼睛里他无法捕捉到半点能够确定俩人关系的信息。 正如此刻她斟茶的神情虽是专注,但那专注的眸子里却蕴藏着幽怨和甜蜜。而这幽怨是对谁的哀婉?这甜蜜又是为谁怀想的春色?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迷惑! 唐晓风从余光中看到邝书怀正盯着自己发愣,便羞涩地说道:“你怎么啦?。。。。。。。难道没见过我?。。。。。。。。。把人家盯得怪别扭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迷惘和幽怨已荡然无存,往日的清澈又回到她的乌黑的眸子里。她仿佛利用斟茶的间隙到自己的灵魂里荡了一圈。现在,她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了。 “噢!你斟茶的姿势很漂亮,看得我眼花缭乱了。”邝书怀不好意思地应声到。 邝书怀很想了解唐晓风的内心想法,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她所心仪的男人,自己是否有望“抱得美人归”。 今夜,他想得到确切的答案。 “晓风,我们交往也有一些时间了,说实话我非常喜欢你。你是一个善良善感的女孩,也是第一个令我心仪的女孩。 遇见你之前,我从不相信世上会有一见钟情的事情。但自从遇见你,我才知道‘一见钟情’并非都是作家笔下的小说故事。它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这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的身上,这让人不得不为生活的奇妙赞叹!我们的相遇的的确确是一种姻缘。假如你不是徐贞然的伴娘,我也不是吴峥嵘的伴郎,我们就像撒于人海的两条鱼,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目标,大家各自游戈怎么可能相遇呢?可是我们却偏偏相遇了,这都是前世修来的缘份哪! 古人曾说:既遇钟期,奏高山何惭!所以,我不想压抑自己对你的恋慕之情。晓风,让我们顺应上天的安排随这千年修来的情缘走到一起吧!晓风,你是否接受我的爱慕之情,请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假如左拐是友谊,右拐是爱情,你朝哪个方向去呢?晓风,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邝书怀激动而执拗地说到,他不想在惶惑中作杳渺无期的等待了。 邝书怀怀着热切而焦虑的心情等待唐晓风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这种心情比他第一次出警的紧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晓风听了邝书怀的表白,几乎可以用“吓坏了”的情形来形容她的惊愕。 “吓坏”她的不是邝书怀的热烈得近乎鲁莽的表白,而是一向谦谨自卑的她不敢相信自己有如邝书怀所述的那般优秀。 凝望邝书怀的热切的眼眸,唐晓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秀丽的脸庞默然流下。 她恨邝书怀为什么不早一些出现!她恨他出现的时间和场合都错了!她恨他错过了她的好花时节! 如今,她已不再纯洁的身体已经不配得到他的纯洁爱情了。 方玉儒的抢先占据,让她那颗追求惟一的心再也无法接纳其他异性了。是方玉儒让她由一个懵懂的少女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她应该等待他。等他冲破世俗的禁锢勇敢地和她走在一起。但是,这份等待有多漫长多艰难,她无从所知。 想到与方玉儒的无望地恋情,唐晓风哭得更加伤心。 “晓风,对不起,我不该逼迫你。你别哭!你的眼泪让我心慌意乱。”看到唐晓风的如雨飞溅的眼泪,邝书怀急坏了。 他心疼地将唐晓风拥入怀抱。 唐晓风在邝书的怀宽厚的怀抱里瑟瑟颤抖。 看着心上人在自己的怀里如带雨梨花一般瑟瑟颤抖,邝书怀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安慰她。 他俯身搜索唐晓风的双唇,深情地向她的柔润的双唇里探索,似乎要从这个花瓣口打开通向爱人的心灵之门。 第一次亲吻女孩的他动作鲁莽而笨拙。 “书怀,不要这样。。。。。。放开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你不是我理想中的男人。。。。。。。”唐晓风在邝书怀的怀里低声喊到。 被热爱冲昏头脑的邝书怀哪里听得进唐晓风的呼喊。 “我的电话响了。。。。。。。。有电话。。。。。。。书怀。。。。。。让我接电话!”唐晓风焦急地喊到。 不解风情的手机彩铃惊醒一对恋爱中的人儿。 唐晓风终于从邝书怀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她一面接听电话一面向邝书怀道别:“对不起!我先走了。。。。。。。” 邝书怀一时回不过神来,怔怔地木立原地。 唐晓风的最后一句话,在他的耳畔久久盘旋萦绕。 “晓风,我在这边很好!这边山好水好人民好!真的,不是我夸张。北方人真的很好相处,他们纯朴豪放,心眼少。不像在南方,与人交往处处提防,生怕一不小心被人‘卖’了。在这边,生活变得简单许多。哦!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恋爱了。他是个纯正的维族人哦!好妹妹,我每天都在想,倘是你也能来新疆该多好。晓风,倘是你愿意来新疆工作的话,我一定替你找一个最帅的维族帅哥!。。。。。。”范丽丽的幸福涨满得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到唐晓风的耳朵里了。 范丽丽进修结束后就随支边医疗队赴新疆工作了。 原本按照医院《关于人才培训管理的实施办法》的文件规定“外出进修人员进修结束之后,必须为医院服务五年以上方可调往其它医疗单位。。。。。。违者必须自付进修培训费用并向医院赔偿五倍的进修费用。。。。。” 由于范丽丽前往的医院属于国家支边计划内的医疗单位。因此,她的调动很顺利,更不用向医院赔付“违约金”。 范丽丽的新生活让唐晓风打心底里艳羡。 看到身边的好朋友一个个找到幸福的好归宿,自己依然孤身只影,唐晓风不禁顾影自怜起来。 她情绪低落地坐在案桌前对着橘色的台灯发呆。 唐晓风患有先天性夜盲症,自小对灯特别依恋。她尤其喜欢橘黄色的灯光,那柔柔润润的橘黄的光像散落一地的黄金,给人带来无限的温暖和遐思。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音响里传来女歌手落寞的歌声。 唐晓风的心被这落寞空灵的天籁之音纠缠着,哀惋的旋律令她那颗易感的心隐隐作痛。 唐晓风是个喜欢安静的女孩。 她不像那些爱玩的年轻人一有闲空便吆帮呼伴地到酒吧里挥汗蹦迪,绝不会呆在宿舍里蹉跎半刻青春岁月。 没有夜班的晚上,她喜欢呆在宿舍里或看书或听音乐。有时她也会出去走走或上网吧泡泡。 在她眼里书和音乐都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它们绝不会背叛对自己虔诚的朋友。 尤其是音乐。 唐晓风听音乐的方式很特别。 她先将门窗扣得文风不透,将音响音量开到制高点,而后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屏心静气地等待辉煌的音乐元素从洪荒中来,然后汇成洪流,奔泻千里,响彻人寰。一种来自心灵的震颤地力量使灵魂与肉体分离,让思想自由遨游天际,智慧置于自然面前虔诚得令人匍匐…… 经过庄严的音乐圣经洗礼之后,她的思想会在这份无言的伟大中得到提升。 当她再回首职场的那些纷争时,顿感人生得失实在是微渺如尘。 唐晓风对生活惟一的奢侈是喜爱漂亮衣衫,她对衣饰的态度总是力求衣人同辉。 此刻,轻伏案前的她身着素月色的雪纺层叠裙,轻盈蓬松的衣裙让她像一朵落寞的清辉下的香荷。 唐晓风已经有几周没见到方玉儒了。 她不知道方玉儒是在忙碌,或是在逃避。 自那激情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她猜不出方玉儒的心思。 这份行进不能罢之不舍的瓶颈爱情令她花容憔悴。 “也许他已忘了自己的酒后冲动了,也许他正为自己的冲动之举感到内疚和难堪。但是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能为他带来负的面影响。”唐晓风在心里自语。 她并不后悔那夜的冲动之举也没有对方玉儒心生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