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学生升初中考试前的一天。学校决定让学生在家休息一天，这一天是2003年6月17号。

　　四围的山早已是青绿一片。白云山脚下的那个叫作上荒的小村庄里鸡鸣狗叫声不绝于耳，反而使这个有点好象在世外的小村庄显得更加的幽静。这天上午叶归根的手里拎着一只肥大的本地公鸡，二瓶宋河陈酿，跨过了羊骨头河上的那座古老的石桥，摇摇晃晃地向对岸走去。

　　就在昨天晚上，叶归根给澹台净明打电话，澹台净明说，他刚从别处回来。近来天气已转暖，而这方圆一带的情况他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准备在近日起程，向北方去。而这一次去，他就不再回来了。听说他要走，叶归根对他竟有点惺惺相惜起来。觉得如果澹台净明走了，自己在羊骨头这个鬼见愁的地方，又要陷入无穷的寂寞了。毕竟，澹台净明作为一个流浪的文人，在自己最困难，最困惑的时候，给了自己最有力的帮助。

　　现在的叶归根，心绪平静多了，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暑假，他已不再盼望，也不再忐忑不安。“调离羊骨头”在他的心目中已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他会努力地去争取，但是，不会再象过去那样，把离开羊骨头看作唯一的出路，时时紧张而绝望。

　　看着澹台净明收拾吃喝那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他杀鸡拨毛，手脚麻利。他把剁好的鸡块放进了一个不锈钢小盆里，又拿出了调料盒，向盆里撒入了一些调料。作手绞拌了几下，然后说：“让它先搁着，咱哥俩先喝一杯，让你吃一个希罕的东西。”说着，从屋里捧出了二个不锈钢小盆。这两个小盆里盛的东西都是酱红色的，只不过，一个是大块状的，而一个却是丝状。

　　澹台净明有点得意洋洋地说：“兄弟，我一路游历，从南方而来，不但领略了这个世间的风俗人情，对于咱们洋洋大国的吃喝文化，也是领略了一二的。今天你我兄弟一别，为兄再为你造上二菜，让你开开嘴界。”

　　他的话把叶归根说笑了。他想，这猪肉和黄鳝有啥吃头，值得他那么地兴高采烈。澹台净明见叶归根发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只是说：“你先尝尝。”叶归根一样吃了几口，觉得这二样菜在嘴里满口生香，平滑而浓烈。说是肉吧，它们却没有肉的腥味，说它们不是肉吧，这好象真是比肉还受用。叶归根开始啧啧赞叹起来。

　　澹台净明解释说，这回锅腊肉，主料面筋，浓香上口，肉感十足，出自重庆慈云寺；这笋炒鳝丝，主料香菇，出自扬州大明寺。这两样名吃，历史久远，味道足以以假乱真，但用料却极是平凡。

　　叶归根把一瓶宋河陈酿拿起来，正准备打开，却被澹台净明拦住了。他说：“去年我在你们这里采摘了不少的野葡萄，野杏、红柿子等，已酿了几大坛果酒，咱们今天饮用一坛好了。”说完，他转身去屋里捧出了一个瓷坛。

　　他们吃喝了一会儿，澹台净明把已渍好的鸡块端到锅台边上，他在锅里放上了一些蜂蜜，准备进一步操作。叶归根则忙着去烧火。不一会儿，那锅里的蜂蜜就热了，开始变成了酱红色，并有烟开始冒出来。澹台净明趁势把些鸡块放进去，炒了起来。直到那些鸡块完全变成了酱红色，已有二分的熟意，他就向锅里添上了适量的水，又放进一些大茴、桂皮、胡椒、丁香、草果、砂仁、良姜等，用澹台净明的话说就是：“我这些小盒子里每一样都是上好的佐料。”他一切都收拾好了，就让叶归根把火烧的温和一些，说是慢火细炖，这乡下的公鸡才能品出个味道。

　　然后，他们就又坐下来继续吃酒。澹台净明问他：“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还急躁易怒吗？”

　　叶归根说：“净明，你说的真对，我经过治疗，加上正确的思想认识，觉得好多了。不过，那个医生说的话也太有点可怕了。我问他，在教师中间，有些人经常对学生发生的过激行为，能不能用心理学方面的东西解释一下。那个医生说，除了极个别是由于思想上观念落后外，大部分老师的经常性过激行为都可以归纳到心理问题的范畴之内。”他还说就连一部分学习不好的学生的不良表现也可以归结到这里面来。他对我说的东西太多了，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说，心理学作为一门新兴的科学，关系到人类是否能够宁静、安详，是不是能平和地走向未来。”

　　澹台净明吃了一口回锅腊肉，看着他说：“你认为他说的是危言耸听吗？”

　　叶归根想了片刻，说：“我不认为那个老医生是在危言耸听，相反，我倒是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说的是一种真实的东西，一种真实而可怕的东西。一种看不见的敌人正在渐渐地，悄无声息地向人类靠近。”

　　澹台净明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兄弟，咱们酒肉上往来，谈天说地，也快一年了，过去咱们交浅言深，没有深谈过，你知道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叶归根奇怪地说：“你不是说你是浙江省洞头县的一个平民吗？”

　　澹台净明叹了口气，说：“兄弟，今天我也要走了，我看咱们兄弟也是志趣相投，我就对你说实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