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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4节途中的故事
叶归根原来在长河镇中学时,年青人多的很,现在的羊骨头,老师带上正副校长总共十四个,个个是四十五岁以的,并且每个人家里都种有田地,他们的穿着也十分的不讲究。除了来校上课,就是忙着回家去干些种教学不相干的事了。也就是说,他在这里是寂寞的。孩子太小,一下子让他住校对他来说太不适应了。二十多里的路程,在天气不太冷的日子里,他还是骑摩托车坚持了下来。 这天,也就是九月的某天早晨曦,士气极度低落的叶归根慢吞吞地吃过早饭,骑着他那辆刚花了五百元钱买来的破烂摩托车,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向羊骨头而来。 这辆摩托车可以说是毛病百出,经过叶归根大力地整修了一番,只算是勉强能难能骑着上班而已。 在无人的地段,他就开始破口大骂马天龙。因为,他知道,破口大骂自己痛恨的人对于自己那极度不平衡的心理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医治方法,它能使一个人不冷静的心理逐渐趋向平和与冷静。对于马天龙,该骂的都骂了,能骂的也都骂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舒畅了一些。转眼间,就来了张庄河。它是羊骨头河的一条支流,向南流进羊骨头河。当时,这条河上还没有修桥,只是在河里修了一条简单的水泥路穿河而过。平时这条河总是干涸的,只是在雨季来临时才流几天水。昨天晚上雨整整下了一夜,今天,看来水流的不甚小,昔日干涸的河沟里水流 滚滚,但并不是很深,有半尺多深,估计骑着摩托车冲过去还是可以的。叶归 根在没有过河的时候就想:“这个烂摩托,可不要在河中间出问题。” 那辆摩托车的化油器好象有点毛病,有几次,那辆摩托正跑着,就象没了油似地,呼哧呼哧地就没有气了。这个毛病已犯了几次了,叶归根还没有来得及去修它。他寻思着,这个破摩托,可千万不要在这前后不着地的水里熄火。叶归根边犹豫着,就骑着那辆破摩托一下子冲向了那滚滚的水流。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辆摩托在河的正中间的水泥路段上熄火了。叶归根极不情愿地把脚踩进了那已有了几分凉意的河水中。他这时候对马天龙的怨气又上来了:“他奶奶的,都是老马惹的祸……” 还有一次,叶归根骑车经过沿途的闫庄村时,有一条黄褐色的大狼狗大摇大摆地向路中间走来,全然不顾叶归根已冲到了它的跟前。叶归根嘎地一声刹住了摩托车,心中大怒:“狗日的,人要是走了背运,就连狗都敢欺负你,不给你让路。”他怒视着那只没有眼色的老狗猛喘粗气却也无可奈何。而那只狗倒也坦然,就在叶归根的眼光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走了,屁股后面,拖着那条和它一样悠闲的毛茸茸的,长长的尾巴。是的,它全然不知道刚才它的处境有多危险。 路中间的那棵百年老树抿着嘴偷偷地笑了,笑叶归根的狼狈,笑那条不怕死的老狗。 …… 咱们这么说吧,叶归根一下子离开了妻子和女儿,觉得很不适应,就每天坚持回去。这样的跑来跑去肯定要耽误许多工作上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非常被动。当然,这还是小事。更令他暗暗叫苦的事还在后面呢。 在他赌气离开了长河镇中学,去了羊骨头小学以后,在一开始,他还为自己的举动颇有些“众人皆苟且偷生,而独吾叶某人勇敢”的感慨与壮烈,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就不自觉地在心里暗暗叫苦起来。首先是路途遥远,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自不必说,再一个就是众人的那种约定成俗的世俗观他有点架不住了。 有一次,他在王家庄的那个修摩托车的摊前整修他那个刚买来的破摩托车时,见到了闰志鹏。闰志鹏见了他,有点惊讶地问:“老师,你怎么在这儿修摩托哩?” “啊!志鹏啦,我路过这儿,你去干什么了?”他也不清楚当初那么地不看重形式与外表现象的他为什么就撒了这么一个谎。 幸亏闰志鹏有事,没有在那儿过多地停留,假如他象以前在学校那样问长问短,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还有一次,他正在学校上课,几个游手好闲,辍学在家的初中学生走进了羊骨头小学的校园,见了他,带着不解的笑容说:“叶老师现在来我们这儿教学啦?” 叶归根:“嗯,现在我在这儿工作哩。” 其中有一个学生问:“叶老师,人家都在往上跑哩,越教越高,可你为什么往下跑哩?” 他们过去都曾是叶归根的学生,叶归根知道他们只是好奇,决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但他也是无话可说。 曾有多少次,他在路上碰到了熟人,或是过去教过的学生,都是一按喇叭就跑过去了。遇到非说话或是打招呼不可的,最多也就是糊弄着答非所问地边点头边糊弄几句随后就逃也似地溜过去了。 现在,叶归根才发现他面临着这么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如果人家问他为什么从初中下到小学来了,他怎么说呢?他能说,我想进城,没有成功,马天龙一怒之下,把他流放下来了?还是说自己的成绩没有教好被刷下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中间那么复杂而又阴暗的原因怎么能对别人说呢? 他发现,当他真的面对众人或是关怀,或是疑惑的目光时,他说什么都是那么地苍白无力。 我们不能不承认,我们的老叶事实上还是不能在世俗面前拥有足够的信心与勇气。当叶归根自己真得处于一种所谓的逆境时,他心里的罗盘已不象在平时那样清晰、准确了。他开始对自己先前作出的选择有了一丝怀疑,迷惑。但仅仅是怀疑、迷惑而已。他还是沿着自己的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直觉告诉他,马天龙正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这个地方已不再适合他呆下去了。 是的,在这个不知是这个社会疯了,还是叶归根疯了傻了的情况下,马天龙确实是宣布让他下去了,而叶归根也竟然真的就去了。他真的离开了长河镇中学,到遥远的羊骨头去了。他的离去,既使长河镇中学的全体教师感到惊讶而又意外,在某种程度上又感到太正常了,正常的让人叹息。惊讶而又意外的是马天龙具然会让叶归根下到羊骨头去,而叶归根也就真的去了。大家都在想,这个死脑筋的叶归根,也不知道去打点打点。感到正常的是,现在这个社会早已是无有什么正大光明的章程可觅,许多暗规则纵横交错地隐藏在阳光下面,更何况,叶归根是那样地放荡不羁,与众不同,他的离去也自有他那一套与众人不同的歪理。叹息的是社会在这种氛围中进行,人们对于自己的生活在安全与平稳上究竟能有多大的保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