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年一度的羊骨头庙会又来临了。叶归根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再加上澹台净明的帮助，在他的心里，那种寸草不生的荒凉已经慢慢地过去。是的，这个有点孤高的年轻人已经走过了，走过了他的心理适应期。现在，他觉得，羊骨头的天空原来是那么地湛蓝，羊骨头的河水也是那么地源远流长。在他的心里，一切都开始变得明朗了起来。

　　报纸上一直说，今年是个暖冬。可能是真的吧。在叶归根的感觉里，今年冬天羊骨头的阳光要比去年灿烂的多。一切都是那么地鲜活生动，充满了生机。

　　是的，今年庙会的规模好象比以往任何一次的规模都大。除了烧香的比平时多，鞭炮的鸣响声比以往都响亮外，大队为了制造声势，羊骨头大队还倒贴钱给人家，请来了几个专供娱乐的小团体：如碰碰车、气床、玩具火车等。

　　从庙会的第二天开始，学校为学生放假三天，让他们上庙会上去玩。庙会的最后一天正好是星期六，学校考虑到最后一天已没什么看头，再者，还需要补课，所以，这最后的一天，虽然正好是星期六，但他们还是让学生来学校上课了。如果不是这个星期天的补课，不是这个星期天的庙会，叶归根还不会感受到小学的孩子们对于他们的老师竟有着如此的深情厚谊。

　　叶归根中午从家回到学校后，见到了许多今年年暑假离开的学生。他们都在羊骨头小学里玩着。脸上充满了春天般明媚的笑意。这些孩子们，半年不见，具然长高了不少。都有了一丝丝小大人的气魄。李丹、张蜜等几个女生都已经发育得相当完美，都成了一个个标致的少女，而王国强、蔡瑞杰等也比以往长的高大壮实多了。他们见了叶归根，都纷纷地围了上来，一时间，叶归根融合在了那一群学生中间，各种声音乱七八糟地说着，叶归根回答了这个的问话，再回答那个学生的问话。女生比较活泼，张蜜、李丹还是象过去那样一边一个，抓住了叶归根的胳膊，王国强、蔡瑞杰等几个男生好象成熟了许多，只是站着，看着，笑着。

　　王国强的大姨给他买了一斤锅巴，他拎了过来，执意要送给叶归根吃。李丹、宋雪云给叶归根买了二根甘蔗，张蜜给他买了二斤桔子……

　　张雪琴笑着说：“老师，你可把我的数学坑了，我的数学在初中只考了14分。“仅管说她的脸上挂着笑，但叶归根的心里还是沉了几沉。是的，他忘记不了那一次自己对于她没有能够按时做出数学作业题对她是多么地粗暴。往事他是连想的勇气都没有的。他不能不承认，就在他刚来羊骨头的那一年，他把这一界学生的前程葬送了。对于这一界的学生，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临走时，郝利萍说：“老师，你要是在这儿做饭，俺妈让我对你说，俺家种了冬瓜，结了不少。”说罢，她就用眼睛看着叶归根的反应。王新竹边把一个苹果放到叶归根的办么桌上，边对他说：“就是，老师，你要是吃菜吧，出了校门向东走二里有我们种的白菜，你做饭时可以去那里拨白菜。”

　　大家陆陆续续地走了，只剩下了王国强一个人没有走，他坐在一边看叶归根在写教案，改作业。叶归根一边忙着，一边和王国强说着话。

　　叶归根问：“国强，你在长河镇中学中不中？”

　　王国强说：“中呀。”

　　“东西都学会学不会？”叶归根说。

　　“有的知识能学会，有的学不会。”王国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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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这样一问一搭地说着，偶尔王国强也问叶归根。通过谈话，叶归根知道了王国强一星期五天在长河镇中学要花上二十块的生活费，而他家的收入情况也并不是财源甚广。他家有一只专供用来为母猪配种的公猪，为别的母猪配一次种能挣二十块钱。他家也有几亩薄地，除了全家吃粮外，也略有节余。而他父亲，却是每顿饭都要喝上二两酒的。买不起貴的酒，他的父亲就买了许多散装白酒放在家里备用。配下酒的菜也是花生米就行。再看看王国强的衣着，就知道他的家境并不是有多好。

　　天色渐晚，王国强走了。叶归根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澹台净明送给自己的那本书里所说的，有一类具有心理障碍的人，由于情绪低落，或是由于生活和工作的压力过大，他们就通过多次饮酒或拼命抽烟来镇静自已的神精，或是麻痹自己。这类病人由于日常生活和正常的社际交往并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所以，他们的行为并不会引起别人太多的注意。他们这些人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能吸烟能喝酒，实际上，这都是一种心理障碍的侧面反映。

　　是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过量的饮酒或是狠劲地抽烟不管是对于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是一种不良迹象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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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赵文涛来了，他拎来了一盘香蕉，说是在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个学生来了，没有见着叶归根，就托他给叶归根点香蕉。叶归根问：“他是谁呀？”

　　赵文涛笑着说：“咱们的关系咋样？可以不可以？”

　　叶归根一听，就笑了。他知道，是宋颖来了——他的语文课代表。

　　赵文涛走了，叶归根望着桌子上堆放着的瓜子、鸡蛋、香蕉、桔子、甘蔗等，不禁又一次想起了那一年冬天自己刚来羊骨头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