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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昨天已经飞走了
从市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是这个夜晚比平时亮丽了许多,因为是国庆节,大大小小单位门面上的灯光都亮起来了,各种各样颜色的灯光都有,闪亮着映照着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 安南牵着儿子的手,慢慢地走在灯光下的城市街道。 路过街面上的一个烤羊肉串儿的小摊时,儿子停下了脚步。 安南就跟儿子坐下了。来五个串儿,再开一瓶啤酒。安南很大声地对那个烤肉的男人说。 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在火车站附近一个很深的小巷里,安南从来没有去过。 车是黄支队长开的,一辆黑色的“商务别克”。一路上车里的人都不说话,安南搂着儿子的肩膀,神情恍惚地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楼房和树木。 刑侦支队占住着的是一栋很破旧的小楼,安南抱着儿子下车的时候,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警察,他笑着跟他们打了一个招呼,还说了几句开玩笑的话。 黄支队长的办公室在顶层的三楼,黄支队长走前面开了门,安南在后面跟着,跟在安南身后的是尤副支队长和省厅来的马队长。 站祝别动。马队长突然很大声地开口喝道。 安南知道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但是安南没有回头也没有稍微的迟疑,他依然平稳地朝着窗前的沙发走过去,先让儿子坐好了,自己再紧挨着儿子坐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马队长,说,有话好好说,别一惊一炸,你会把我的儿子吓着的。 马队长轻轻地摇摇头,说,你这人了不得,如果你不是多次受过公安机关的处理,那么你就是把所有的情节都在心里预演过了。 安南说询问也好,讯问也好,我就不计较了,有什么话你们随便问,只是时间别拖得太久了。 爸爸,我还要。儿子说。一眨眼的工夫,儿子已经把烤好的羊肉串儿全都干掉了。 不够吃就再要。安南说。再来五个,快一点儿。安南提高了声音说,说过了又拿起瓶子来喝了一大口。 尤副支队长递给安南一支烟,说,咱们是老熟人了,我跟你说实话,叫你来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你不要有任何的敌对情绪。 马队长说我就是想见见你,看看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南说没关系,你随便看,你就是让我脱光了给你看也行。 黄支队长咳嗽了一声。 安南说想看看我是对的,怀疑我也是对的,有的时候就连我也会怀疑自己,真的,我也觉得我跟他们的死亡有牵连,可惜遗憾的是你们找不到他们非正常死亡的证据,我不敢嘲笑你们的无能,说真的我不希望是现在这么一个结果,这样的结果太平常了,不是我所想象的。 我们拿你没办法,安南,这个你也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坦然自若,还有一点我也想说,或许我们对你的怀疑根本就不该有的,这里面有一个常识问题,你也许会在心里说我们无能,不过确实是你自己的言词误导了我们,如果你是警察,你也会像我们这样想的,不这样想就不对了。 安南说或许是巧合,要不就是冥冥之中上天特意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马队长说也许并不是玩笑,只不过我们只能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玩笑罢了。你敢说你没有在心里判过他们的死刑?我能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着严重犯罪倾向的人,这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安南说你用不着套我的话,我已经说过了,你可以随便问我你想问的话。我已经意识到了,尤其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我总觉得自己患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因为我老是睡不着觉,老是在心里盼望着有谁来欺负我一下,那样的话我就有理由爆发了,然后在爆发之中走向毁灭,我喜欢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马队长说我的部下去过你的老家了,也找到了你说的那种白土,我们还专门提炼出了“龙葵素”,又把这两种东西掺和在一起做了多次试验,但是没有结果,毒性倒是有,却小得很,小到不会对蚂蚁造成任何的伤害。 安南说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其实在你之前,这些事情龙兵都已经做过了,我给他说过其实我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但是他始终不肯相信,他非得要下那些没有必要的辛苦,非得要找到那种设想中的第三种物料。 马队长说也许确实是有一些很古老的秘方,是直到今天也不为我们所了解的,这个世界有很多让人解不透的东西,比如说人的心思,比如说你这个人,我们会把你当成一个特例记录存档的,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安南说昨天已经飞走了,没有留下来一丁点儿的痕迹;今天还没有结束,所有应该进行着的一切还在继续着;而明天,又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马队长说你的话说得太文了,我听不出来其中是不是包含有其它的意思? 安南说没有,我是说那些曾经盘绕在我心头的温情飞走了,我再也无法将它们找回来,我也无法阻挡或者是留住些什么,所以我只能期待明天。你以前没有跟我接触过,我以前很少说这样文邹邹的话,我一直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不懂得设计生活的人,所以说我现在变了,变得我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我不止一次地在深夜的镜子前端详过自己的面容,在镜子里,我发现了自己的很多心思,而那心思当中最集中的一点就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活下去,为什么要控制不住地思考问题,我希望自己能够活得尽可能的简单,越简单越好,可是我做不到。 马队长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再来找你,我可以相信,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话了,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听得懂我说的话。 安南我知道你是在敲打我,我不会再给让你们来找我的机会,不过作为一个警察,我想问问你,假如这些事情是真的,那么你究竟是希望我就此收手呢,还是希望我继续做下去,好给你们一个找出破绽的机会? 马队长说这两者都有吧,也许后者占的比重更大一些。 我喜欢你。安南说,我喜欢你能跟我说实话。 还吃不,儿子?安南说。 儿子说不了,我想回家。 安南喝净了瓶子里的酒,然后像中午那样把儿子架在头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钟了,玲还没有回来。 今天是国庆节,牛排馆的生意保证错不了,安南想玲一定忙坏了,又想到玲穿了制服在前厅里忙碌的样子,他就不出声地笑了。 安南还想到了今天是“毫雅大酒店”开业的日子,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安南想到了丁总答应给他的钱,给酒店写条幅的钱直到现在也没有人送来,看来明天得打电话催促一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是一种很公平的交易。 儿子还不想睡觉,儿子要等到玲回来才肯睡,安南说你跟爸爸做灯笼吧,做好灯笼妈妈就回来了。 安南昨天用铁丝做了两个架子,又把玲很久以前穿过的一条红绸裙子拆了,他想做两个灯笼在窗台上挂着,红红的很好看,那会给家里增加不少的暖意。 十点多的时候,安南把灯笼做好了,像安南想象的那样好看而又温暖。 看着亮起来的灯笼,安南突然很想哭,不知咋的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发酸,他想着这个夏天终于还是过去了,他希望接下来的是一个红通通的秋天,再连接着一个温暖的冬天,并且可以一直温暖红火地亮下去。 安南又把头伸出窗外看了看,确定玲回来的时候在楼下一眼就可以看到窗前挂着的灯笼。 是的,玲就快要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她一眼就可以看到这两个灯笼,哪会带给她多么大的惊喜啊! 安南在心里想。 2005年6月——2005年12月写成于山西大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