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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雷雨交加
公元一千九百五十三年。夏。 北京西城后海北河沿九号大杂院,一间陈旧的平房。 一个女人的哀鸣,时断时续地撕咬着院内十几口邻居。断时,是正从清醒中死去,续时,是正从昏死中醒来。已经第三个夜晚了,三十岁的高阔山在屋里转了足足五十公里,忍受着布帘后面的搏杀,等待着一个生命的降临。 “啊——啊——”又一次从昏死中醒来,喊声沙哑凄厉。 突然,两扇窗户同时瞪开大眼,眨了几下。把屋内闪得一片惨白,紧接着一声霹雳凭空炸响,撕裂了天空密布的乌云,震得大地浑身战栗。静了一瞬,几秒、十几秒钟,从远至近传来一片隐隐约约的人声鼎沸,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变成万马齐奔,越跑越近、越跑越近,变成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一声大似一声,房屋在“巨浪”的拍打中颠簸,一场暴风雨突然来临。 “阔山,快叫大夫吧,再耽搁方影大姐怕挺不住了!”布帘一掀,挺着大肚子的于凤兰钻了出来,满脸的惊恐。 高阔山原地转了个圈。 “是不是没钱?我那儿有。”于凤兰推了高阔山一把,高阔山扭身冲进瓢泼大雨中。 暴雨雷鸣仍在肆虐。布帘后的几个女人按大夫的吩咐忙碌着,方影按照自己的规律哀鸣着,高阔山五十一公里、五十二公里继续行走着…… 突然,一声尖利的哭声冲破窗棂,撞向屋顶,压抑住大雨的咆哮。于凤兰从布帘里冲出来,抓住高阔山:“阔山,是个儿子!”高阔山也兴奋地抓住于凤兰的手:“谢谢、谢谢。” “呜哇——呜哇哇——” 亮闪闪的利爪撕裂夜空,把一个响雷狠狠地摔落在大地上。 高阔山撑着伞把院里几个女人挨个送回屋。于凤兰悄悄拉开灯,看见坐在炕沿上正直勾勾瞪着她的丈夫徐大光,吓了一跳:“哎呦,黑灯瞎火的你这干嘛呢?跟鬼似的。” 徐大光阴阳怪气地:“吓死你!瞧你能的?还让人搀着回来。” “你可真够歪的。” 于凤兰把柜上花瓶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倒出来,边找着钥匙边说:“你甭管我,困了就睡你的!” “睡得着吗?都叫唤三宿了,‘嗷嗷’的跟大雁似的。”徐大光打个哈欠,削瘦的脑袋缩进两个突起的肩头,斜吊着眼角问:“生个什么东西?” 于凤兰用钥匙捅开抽屉说:“废话,生的人呗!” 徐大光脸上挂着不满:“你懂不懂人话?” 于凤兰在抽屉里翻找着:“你会说人话?小心眼劲儿,我要是告诉你人家阔山生的是个大儿子,出来就直蹦达,你还不得背过气去?” “没成精呀?”徐大光撇了下嘴:“有什么?你不会争争气也给我生个大儿子?”他看于凤兰还在翻腾,就问:“你不赶紧上炕,还穷折腾什么呢?” 于凤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阔山请大夫钱不够。” 徐大光翻身蹦到地上,一把抓住玉凤兰的手:“哎——哎哎,放下、放下。” “小点声。”于凤兰打了徐大光手背一巴掌,指了指门外。 “不行。” “废话,救人要紧。”于凤兰用力甩开徐大光的手臂,就势一推,猛地转身。突然,她的肚子一阵扭动,隐约疼痛起来,越来越重,越来越明显:“唉呦呦——”她尖叫着顺门框出溜到地上。 徐大光吓了一跳。他来不及穿衣服,光着膀子,甩开脚丫子,冲出屋去。把门口的高阔山撞了个趔趄:“大夫、大夫——,这屋又一个——”。 银光光的雨剑射向大地,把漫天洪流重重地泼洒在水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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