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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雷鸣(八)

  韩立春是从朱庆生嘴里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朱庆生接到袁国庆的电话后,立即把韩立春叫到办公室,想了解一下她和高大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进入到正题,王向红就大惊失色地跑进来,她边喘着粗气边喊着:“朱连长,快,快”她一眼看到了韩立春,转身抓住韩立春的肩膀,急慌火四地叫到:“小韩,还不快跑?陈晋环正拿着斧子绕世界找你呢。”

  “我咋他了?”韩立春奇怪地问。

  “不知道呀,一边找还一边的骂,没准一会儿就过来了,快躲躲吧。”王向红张牙舞爪的比划着,让人听着就想钻桌子底下。

  朱庆生知道原因,他下意识地向门口拐了几步。想了一下,又折回身对王向红说:“你去男宿舍把屈学利、鞠以强他们都叫上,现在就到女宿舍去,我马上就到。”

  谁也不用叫了,所有青年包括附近家属院的大人孩子已把女宿舍前的空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等朱庆生和王小兵赶到时,陈晋环还在人堆中撒着泼耍着赖,手里的斧子在半空中划着一道道弧,嘴里的脏话像锅里的炒黄豆,劈劈啪啪往外蹦。

  朱庆生把嘴伸到王小兵耳旁:“看来没少喝,咋办?”

  “来硬的,我这边吸引他注意,你们后边上。” 他又叮嘱朱庆生说:“记住,找家伙先干他拿斧子的那只胳膊,往残了整。”

  “韩立春,你个臊狐狸,臭娘们,野鸡,破鞋,给我出来,我生扒了你的皮……”陈晋环跌跌撞撞走着,所到之处人群立即呼呼啦啦地向后闪出一块空地。

  王小兵走出人群,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前面。他四下看看,大家都在看着他,这让他把胸脯挺得更高了一些,巍然像那个舍身扑向敌碉堡的黄继光,像那个迎面而上拦惊马的欧阳海。其实他谁也不像,谁也不想像,这样的场合,这么多双目光,他必须就是他自己,要是把他当成别人,他就亏死了。

  “给我放下凶器。”王小兵觉得自己大义凛然。

  “喝,王股长,躲开,别怪我伤着你?”陈晋环两条腿向前画着圈。

  “想要活命你就给我站住。”王小兵用手指着陈晋环,没有一丝退让的余地。

  到底是劳改和被劳改之间的关系,低人一头的潜意识多少还是减弱了陈晋环的气势。他声音有点上浮,但周围嘈杂的人群也同样支撑着他的蛮横:“王小兵,你别妈装王八犊子,不是你让我直接找小韩的吗?你他妈糊弄我,小韩哪去了?是不是你让她跟高大雷那瘪犊子跑了?是不是?”

  王小兵脸红了。陈晋环还真和他说过这事。那天他说他看上了韩立春,问组织上能不能批准,王小兵当时觉得很好笑,就说,那你找小韩吧,只要她同意,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认了真。看到后面的人已经包抄上来,王小兵不等陈晋环把话说完,猛然一脚向着陈晋环的小肚子踹去,毫无防备的陈晋环被踹得倒退了好几步。与此同时,鞠以强的铁锹横着向陈晋环手中的斧子扫去,没有打着斧子,铁锹头凿凿实实的拍在陈晋环的臂肘上,顿时一声闷响,一声惨叫,七八个人拥上去把跌倒在地的陈晋环按了个瓷瓷实实。

  朱庆生告诉了韩立春事情的始末缘由,这让韩立春感到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楞了好一会儿,她的眼泪才顺着两颊流了下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冲,两条溪水样的泪流,伴着抽泣,随着哽咽冲进心底,积蓄多年的委屈、苦涩、绝望让这天大的感动冲刷得透透亮亮,揉搓得蜜蜜甜甜。

  面对着朱庆生的盘问,她不知如何回答,说愿意?她实在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她甚至做梦也没想过能和高大雷这远在天边、高在云际的人有一次共同的生活经历。说不愿意?高大雷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早已把对他的爱植入骨髓。夜深人静之时,她多少次妄想着,哪怕能伺候上他一个钟点儿,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一生去交换。

  这会儿她只会一个劲儿的哭,她清楚别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件事本身对于她命运的意义,而只是关心这个在别人看来是天方夜谭的故事会是什么结局。其实,她前面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悲惨,事态无论如何发展,陈晋环猛虎般的蛮横霸道,冯友清恶狼般的阴险凶残,都会使她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绝不能把自己如此敬仰的人拉进她生活的漩涡。她必须放弃自己这天大的妄想,同时也必须让高大雷放弃这无谓的牺牲。

  心静下来之后,她心中升腾的却是绝望,特别特别绝望,因为她将为此真的永远的失去高大雷,连过去那心存的一点点企望也失去了,但她知足了,特别特别知足,她终于也有了这么一次轰轰烈烈,尽管是被动的,尽管只有一次,但已足以把以前的痛苦和以后的艰险全部抵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