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雷不可能找得到韩立春，朱庆生一大早就派她跟着老娘们排到几十公里以外的金川河拉沙子去了。中午，无可奈何的高大雷来到马号，他真要找人好好商量一下了。

　　看到高大雷，臧世刚向原先韩立春住的那间屋子努了努嘴，高大雷一时没明白，张大嘴用气声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那屋就传来一声大叫：“操你妈的，你他妈等着，哎呦。”这是陈晋环的声音，不知他正在向谁施发淫威。

　　“昨晚要杀小韩的那个陈什么玩意给押这来了。”臧世刚说。

　　“谁看着他呢？”高大雷问。

　　“我就听这个陈什么环的骂他白吃饱。”臧世刚低声说。

　　“噢，我看看去。”高大雷扭身要过去，臧世刚一把拽住他说：

　　“别理他，骂一下午了。走，上我那屋去，我有事。”臧世刚拉开屋门，把高大雷推进屋，高大雷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遥远的清香，好像是雪花膏的味道，他回头看去，炕桌后面一双大眼睛正逛荡着他，

　　“常虹”高大雷又惊又喜又尴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臧世刚替常虹回答，然后把他按在炕上，表情立即严肃起来：“大雷，你办事怎么着么鲁莽？那天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是有点欠考虑。”高大雷摇了摇头：“可没办法，逼到这了。”

　　“你这么冲动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臧世刚用手指点着炕桌一板一眼地说：“后果就是韩立春差点没过了昨天晚上。”

　　高大雷低下头，明显地软了下来：“你们说怎么办？”

　　“甭你们你们的，你的事我可不管。”常虹吱声了，口气带着埋怨、带着生气还带着一点点高大雷说不出来的滋味。

　　自从高大雷亲口告诉她要和韩立春结婚以后，常虹就一直别扭着。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毫无道理，但她还是感到失望和失落。昨夜她试着往深处想了想，不禁吓了一跳，她竟然发觉自己真的是喜欢上高大雷了。高大雷头上的汗哗哗地流着，高大雷从远出跑来，跑着跑着总也跑不过来，这个镜头不知怎么抹也抹不掉，害得她自己也出了一身汗。她命令自己去想臧世刚，她给自己找了很多条应该爱臧世刚的理由，但怎么想，条条都像是哥哥、战友和同事，渐渐的，她汗水落干了，心跳平稳了，情绪镇定了，眼睛迷离了。可就在这时，高大雷的身影又突然蹦上了神经，跳入脑海，在里面游啊游啊，游出一身汗水，游得精神抖擞。她听人说过，面对一大堆异性，测试自己到底爱上了谁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你闭上眼去想这些人，你无论如何也想不真模样的就一定是你的最爱。她相信了这个感觉，支边八年了，虽然他和臧世刚只见过三次面，但他却对他的声音、体态、面容、以至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想得真真切切，就像在眼前，就像在刚才。然而对高大雷的样子，她却常常想不起或想不真，有时高大雷刚刚离去，她对他样子就淡忘了，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但她必须要面对现实，就是她与高大雷是名副其实的朋友和战友。与臧世刚才是大家公认的，多年磨练的和久经考验的革命伴侣这个事实，不管自己是怎么想的，那是自己的事。她必须要大度，必须要牺牲，必须要按照历史早已为她规划好了的人生轨迹去走。今天来团部，她就是要和臧世刚把这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敲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