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大雷从未有过的可怜状态，常虹心软了，她话头一转说：“不是不管你，你现在跟我们隔着心眼儿，怎么管？”

　　“冤枉，跟谁隔心眼也不敢跟你们呀”高大雷想轻松一下气氛：“一个是我的司令，一个是我的嫂夫人，借我俩胆。”

　　“刚给你好脸就贫。”常虹心情比高大雷刚进来那会好了一些：“说实话，你是爱韩立春还是同情韩立春？”

　　“我是想救韩立春。”这个答案高大雷像是早有准备。

　　“你想救的人多了，你能结几个婚？不老实。”常虹一下子倒在行李上，喘着粗气。

　　“我也说不准。”高大雷把眼皮调到房顶上：“你们可别笑话我，反正我吧，老是怕她受委屈，怕她被人欺。总觉得她特别可怜，特别让人心疼。”

　　臧世刚给了他一巴掌：“别说了，瞧你小子这酸劲。”

　　高大雷脸红了：“我说别笑话我嘛，你们俩不也这德行吗？”

　　“我们像你这样了吗？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给你戴上小资产阶级的帽子。”常虹挖苦道。

　　“大雷，我想这可能还不能称之为爱”臧世刚冷静的说：“爱是需要付出责任的，是要有实际内容的，你想过以后怎么办了吗？”

　　“人家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呗！”高大雷回答。

　　“不是，我这以后指的就是从现在开始，从现在开始你怎么办？”臧世刚观察了高大雷一下，接着说：“舆论我们可以不理睬，可陈晋环会罢休吗？那可是个亡命之徒，冯友清会同意吗？那可是个实权人物，组织上能通过吗？不给你手续怎么办？没有合法手续，这婚你怎么接？就是真的结婚了，你们俩相隔好几十里地，你们怎么生活？这可不是你豁出命来能解决的。”

　　“老臧说得对，两个人的婚姻不光是精神上的，更是物质上的。”常虹说。

　　高大雷还真没考虑到这些，提出结婚是他的一时冲动，他想的就是结婚，却没有想到过日子。他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也准备结婚了，过两天就去登记。”臧世刚说这话时并没显得激动。

　　“好呀！”高大雷兴奋地问：“那你们怎么生活？”

　　臧世刚说：“我申请到十三连去，他们那有的是破房子。”

　　“那好吧。”高大雷兴奋起来，对着常虹说：“我也申请去你们连行不行？”

　　常虹摇摇头：“冯友清能把咱俩弄一块去吗？再说了，我们的情况和你的也不一样，臧世刚到咱团的理由就是结婚。一会儿我就跟车回去，等明天他办完手续也过去。”

　　“这么快？”高大雷感到很吃惊。

　　“是”常虹叹了口气说：“王小兵上午看见他了。”

　　这是高大雷没想到的，这意味着什么他一时还说不清，但他觉得臧世刚应该立即离开团部，等到了九连，就成了武工队进了青纱帐，谁也别想把他带走了。想到这，他担心地说：“我看还是今天你俩一块走吧？夜长梦多。”

　　“不用太紧张，王小兵一时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师里是不会告诉他的。”臧世刚摇摇头，然后冲高大雷说：“还是想想你怎么办吧？”

　　这会儿高大雷已完全冷静下来，开始感到事情确实有点棘手，此时他必须要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得到臧世刚和常虹的理解，从而得到广大知青的支持和上级领导的默许。事已至此，畏惧、为难都没用了，他必须把自己豁出去，抵御一个巨大的压力，虽然很可能他会因此而身败名裂。

　　他慢慢站起身，语言搅拌着思想滚出喉咙：“听过羊和狼的故事吧？狼为了吃掉羊，编造了种种理由，我为什么要和韩立春结婚，因为韩立春就是羊，是一只没有丝毫抵御能力的小羊，她没有任何罪，但她却有罪名，她的罪就是不同意狼吃掉她，明白了吧？就是这样，冯友清对她不怀好意，她拒绝了。这种事，她说不出口，就是说了也没人相信，没人敢信。她宁愿去当反革命也不愿意妥协，在她的眼里，名声比生命更贵重。狼的威胁还在，现在又来了一只虎，我不担心她面对那么多拳头，因为她不怕当反革命，她觉得她没反革命，当反革命不丢人。但我担心的是两条畜生，韩立春已经是虎口里的狍子，狼嘴里的羊了，除了我，没有人能保护她，但我保护她的前提是必须在她身边，必须有充分的时间，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没有房子，可以不过日子，甚至可以不在一起，但只要能拿到那张结婚证，让我成为她法定的丈夫，明白吗？我必须有了这张证，才能正大光明的保护她。”

　　臧世刚静静地听着，常虹眼睛湿润了。

　　“两位亲密战友”高大雷严肃的表情中带着几分调侃：“你们必须帮我。他们都不会罢休，陈晋环残暴，但他在明处不可怕，对付流氓我有办法。但冯友清更危险，他有权力，有帮凶，有革命的外衣，还有正义的光环，我必须抓紧时间，现在随时随地都会有变故的。”

　　两个小时以后，高大雷的话就应验了。

　　晚上七点左右，保卫股副股长刘守一突然找到了高大雷，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冯友清已经下令，今天夜里就要抓他。说好像是在他的行李里查到了一本什么反动诗集，让他赶紧想应对办法。

　　高大雷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迅猛，他镇定了一下，握住刘守一的双手说：“谢谢你了，我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你方便的话，请麻烦转告韩立春一声，让她多加小心，告诉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