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于凤兰贴着一脸的欢喜，绕着一身的春风，像个二十多岁的清纯少女，进来就抱着徐小雨转了一个圈。烦得小雨使劲一扭身子，把于凤兰搡到床上：“干嘛呢，也五十岁的老太太了，还犯半疯。”

　　“谁老太太？我觉得自己年轻着呢！”于凤兰有些撒娇的歪着脑袋。

　　徐小雨撇了下嘴，甩身向自己屋走去，于凤兰几步追上来，拽着徐小雨的手一同进屋坐在床上，笑嘻嘻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小雨，妈和你商量个事儿”她做作地抻脖咽了一口喷上鼻腔的笑：“你看咱和你高叔家两家合一家怎么样？”

　　小雨脸红了，这个梦想早让大雷敲碎了，但她谁也没有告诉，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么多年来，尽管郝志平一直离她很远，但她却从未跨出过他视野一步，尤其是他被抓之后，她更是无法面对他哀伤的眼神，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说出哪怕半个伤害他的字眼，好到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缠绕得她迈不开步，喘不上气。她知道这全是因为大雷，上次大雷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他喜欢她，舍不得她，但他却必须离开她。他的心在边疆，在一个叫韩立春的山村姑娘身上。这话她反复琢磨了很久，她终于明白了，那是大雷在用对韩立春的怜悯来压抑对她的炽热，就像自己面对郝志平一样，高大雷也面对着韩立春，他们都是弱者，好人无法伤害弱者。为此，她保持着沉默，她自己也说不清在等待什么。

　　“这事说起来也真玄乎”于凤兰今天的心情实在好，简直有些眉飞色舞：“你高叔和你方姨比我和你爸早结婚一年，可我和你方姨的预产期就差六天。都说男孩子淘能提前，女孩子老实会错后，可你猜怎么着？那天的雷雨都下邪虎了，你和大雷愣颠了个个儿，大雷过了预产期三天，你倒早了预产期三天，就那么巧凑在了一天，还生在了一个时辰，就差了三十八分钟，三十八分钟呀！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大雷是不是在等你？你是不是在追大雷？”

　　“您瞎说个什么？”小雨愿意听，却偏偏装作不耐烦。

　　“谁瞎说了？真事儿，这就是缘分，瞧郝志平那凡夫俗子的相儿。”于凤兰撇着嘴。

　　“别这么说他行不行？他挺好的。”小雨不忍心伤害郝志平：“他确实为我受罪了。”

　　于凤兰一梗脖子：“他受罪，你这几个月轻闲啦？那是他笨，你跟他许愿啦？”

　　“可大家早就这么认为了。”小雨玩着手指，为难的说：“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大家认为好使吗？他们跟他过一辈子去？以自己的一生做代价就公平了？”于凤兰把手拍的啪啪响：“别想他了，你要是不好说，就让你高叔和他说，这么长时间没上班，你高叔还让他回厂子，也够对得起他了。甭管他，我和你高叔商量了，下步也托人把大雷办回来。”

　　“我劝你们甭提这事，大雷不一定愿意回来。”

　　于凤兰瞪了小雨一眼：“我不信你的，这么好的事，他凭什么不回来？再说了，不回来你们怎么办？”

　　“您不是早把我和昂子栓成对了吗？”小雨带着讽刺的口吻。

　　“那不也是为你好吗？此一时彼一时。”于凤兰一点没有羞愧。

　　小雨站起来推了于凤兰一下：“行了，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于凤兰把徐小雨重新按在床上，有些自我陶醉似的捅了小雨一下说：“小雨，其实昂子也行，要是大雷真的不回来，看你跟昂子也不错。”

　　“说什么呢？光我看见他就换了好几个了，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他跟呀。”徐小雨瞪了于凤兰一眼。

　　“行行行，那你就等大雷吧，你的事你作主，我不管了。”于凤兰像喝醉了一样摆着手，笑嘻嘻地低声问：“小雨，参谋参谋，你说我和你高叔行不行？”

　　小雨吓了一跳，楞了好几愣才说出话来：“您，您想和高叔？您怎么这样？”小雨急了，从床上“蹭”地窜起来，满脸胀得通红：“我以为您是内疚才照顾高叔的，没想您还是这么势利眼，真丢人。”

　　于凤兰一点没把小雨的话当回事，照常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男婚女嫁丢什么人？你看啊，要是咱娘俩嫁给了他爷俩， 你也了了从小的心愿了，大雷也返城了，你高叔也回原来的家了，我以后也老有依靠了，多好！”

　　“咱家还要不要脸了？”小雨嗓门又加大了一些：“过去你们是怎么对待人家的，现在人家官复原职了，您又贴上来了，怕不怕人家戳后脊梁？”

　　“那都是徐大光弄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打年轻的时候就尊敬你高叔，再说他救过咱的命，咱得知恩图报，你以为这些年他受罪我不心疼？那个年代，我有什么办法？现在他岁数大了，咱照顾他、给他一个家，这不是做好事吗？”

　　“当初高叔被打倒的时候您干嘛去了，现在有的是人巴结，这好事您不做，自有人愿意做。”小雨连损带挖苦地说。

　　“那都是些什么驴马滥子，我能放心吗？”于凤兰也开始起急了：“好歹我们也是老乡，几十年的朋友，你高叔都同意了，你还嚼什么舌头？”

　　“行行，愿意结您就结吧，没人跟您亲上加亲，我嫌丢人。”小雨想逃掉。

　　“丢什么人？爷俩救了娘俩，娘俩又嫁了爷俩，多浪漫的事呀。”于凤兰回头看小雨已跑到门口，赶紧追了几步追了几步：“古时候还有姐姐做媒让妹妹当自己老婆婆的呢！……”

　　小雨跑出家门，任凭母亲兴致勃勃的声音追着自己的耳鼓，任凭泪水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