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只要一沾上高大雷，就传得那么快，韩立春怀上高大雷孩子的消息，没到一天的功夫，就被传得天昏地暗了。

　　但有人就是不相信，这人就是刘书勋。除了相信高大雷的为人外，据他所知，半年多时间里高大雷根本就没和韩立春见过面。但韩立春确确实实是怀孕了，谁干的呢？他自然想到了陈晋环，同时想到了那次蹊跷的车祸。

　　面对高大雷，刘书勋的心有些苦涩。说是来这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这孩子几乎一天没和真正的贫下中农共同生活过，他想保护弱者，但没这个能力；他想制止邪恶，但没足够力量。面对整个时代的黑暗，他最多只算是支蜡烛，但最后却连自己都不能照亮。

　　“孩子，坐坐坐。”刘书勋握着高大雷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位子上，他为自己当初被他照顾而感激，为后来自己不能帮助他而内疚：“这几个月受苦了，这回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谢谢您惦着，师劳改队挺照顾我的，咱团里也好吧？”高大雷只是客气一下，他的心还在韩立春的事上跳跃。

　　“回来想干啥工作？尽管说”刘书勋递上一杯水：“团部好几个位置都空着，郑团长前几天还来电话专门问起你呢。”

　　“郑团长现在干什么呢？”高大雷问。

　　“在部队也受了冲击。他那脾气你还不知道，硬扛。就是不肯揭发他上级的问题，他来电话是有意思转业，还回咱团来，知道他死保的老首长是谁吗？”

　　高大雷想起了常虹和他讲过的事，张口说：“不会是常虹的爸爸吧？”

　　“呦，你知道呀？我还以为你会大吃一惊呢！”刘书勋笑了两声后又说“那辆汽车其实是常虹的父亲托咱军区焦副司令调拨过来的，结果王小兵把功揽过去了，这小青年可真够滑的。”

　　“但愿他什么事都能赶上这么好的运气。”高大雷喝了一口水说：“团长，我哪也不想去，还是回二十一连吧，赵宝胜一个人在那儿太孤单了。”

　　刘书勋摇了摇头，咂咂嘴：“大雷呀，说你什么好呢，你要有自己的事业，赵宝胜如果是你的真朋友，真战友，他会高兴你有所作为的。听我的，离不离弃不在距离和形式，而在这儿。”他用手指点了点高大雷的左胸膛。

　　高大雷笑了，但只是一下，他的内心还是想流泪。

　　“大雷呀，这几个月一直没联系，没怨我吧？”他和蔼地拍拍高大雷的肩膀：“你被移交到师里的事，只有我和常虹知道，谁也没告诉，让你受委屈了。”

　　高大雷眼睛红了一下：“刘团长，谢谢您啦。现在我心里别扭的是离开这么长时间，让韩立春受苦了。”

　　“这孩子是受苦了，不过……”刘书勋话茬一转：“外边传得那些个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家是了解你的。”

　　高大雷摇了摇头说：“我不在乎外边怎么说我，我担心的是韩立春经受不住。”

　　“她会经受的”刘书勋满有把握地说：“十年了，她经了多少事？全挺过了，这点小坑小坎绊不倒她。”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高大雷站起来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她把自己的名声看得高于自己的生命，要不是为了这，她根本就不会遭这十年的罪。”

　　“这话啥意思？”刘书勋停止了走动，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大雷。

　　“她怀孕了。”高大雷低低的声音。

　　“我听说了。”刘书勋坦然的回答。

　　“她是被强奸的。”高大雷微微的扬起了声调。

　　“可这个人已遭报应了。”刘书勋依然坦然。

　　“没有。”高大雷拿出辩论会的架势：“出去学习算什么报应？他不光要为这十年工作、生产所遭受的破坏承担责任，还要为这十年被迫害致死、致伤的干部群众承担责任，更要单独为韩立春付出代价，我要举报他，告倒他。”

　　“你说的不像是陈晋环？”刘书勋奇怪地眯起眼。

　　“陈晋环？您怎么会想到他？”高大雷奇怪的看着刘书勋：“我说的是冯大埋汰，是煞阿煞，是代理政委冯友清。”

　　刘书勋惊讶的抓住高大雷的手腕子：“你说是冯友清，冯友清强奸了韩立春？强奸了他养女。”

　　“我还怀疑这事就发生在臧世刚被打的那天晚上。”高大雷看着瞪圆眼睛的刘书勋说。

　　门开了，一瘸一拐的刘守一走了进来。他支着一眼的玻璃花，有些激动，有些兴奋：“刘团长，我调查清楚了，卫生院承认四个月没发现韩立春怀孕是失误。我已经给协调了，卫生院补偿了韩立春五十元钱，韩寡妇已把韩立春接回家了。”

　　“知道了。”刘书勋看也不看刘守一一眼，党委会已作出决定，刘守一将是第一批离开机关，被下放到基层连队的人员。

　　“还想请示一下”刘守一有些讨好地虾虾着腰：“是不是得给韩寡妇他们找间房，住在冯政委家也不是长事。”

　　“冯政委得学习些日子，回来再说吧。”刘书勋伸直胳膊轻轻的打了个哈欠，作出不耐烦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咋说。”刘守一蔫蔫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先看了一眼高大雷，然后又看着刘书勋，得到认可后，他有些扬扬自得，摇头晃脑：“最新最准消息：冯政委吧，冯政委敢情是韩立春的亲生父亲。”

　　刘书勋惊得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