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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立春(三)

  韩寡妇当天晚上就回来了,冯友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在宾馆里吃香的喝辣的,而是和一帮人集中在离师部几十公里远的一个山沟里学习,而且一律不准和外人接触。这使她有些发毛,不由得想起了监狱,她似乎有种预感,冯友清这政委可能要干到头了。

  回到家时韩立春已经睡下了,韩立田悄悄的走进她的住屋,把一百五十元钱交给她。

  “哪来的这么多钱?”她哗哗地抖着十几张票子问。

  “今天高大雷的姨来了,是她给的。”韩立田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姨来了?”韩寡妇蹦了起来,一脸的惊怒:“咋?这点钱就想把事儿了了?也太欺负咱娘们儿了。”

  “小声点”韩立田看了看已经关紧了的屋门说:“我姐今天突然说话了,她根本不要钱,是那女的在门外硬塞给我的。”

  韩寡妇对女儿突然说话的事根本不感兴趣,她的心思都在这十几张票子上。她今天确实够窝囊的了,马不停蹄地跑了二百多里地,花了十好几元车饭钱,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结果还让高大雷他姨钻了个空子。她越想越气,高大雷连个面都不敢露,让她什么屁姨来当说客,韩立春答应了算什么?她不答应,她就是要让高大雷娶了韩立春,让他养她一辈子,要不就给多多的钱,两千,三千,起码五千,怎么也得够她娘俩过一辈子的。否则,她就带着韩立春上北京,到高大雷他家闹,到市政府闹,到中南海闹,给他闹烦、闹臭、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小田:“他姨今儿个走了没有?”

  “好像说是明天一早走。”韩立田回答。

  “就是说她现在正在招待所?”韩寡妇抄起一百五十元钱,往裤腰里一塞:“我去看看。”

  “别去”韩立田忙拽住韩寡妇:“人家挺好的,你别跟人打仗了行吗?”

  “咋的?我怕谁?收拾不死这骚娘们,小的混蛋他家老犊子也混蛋?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也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她一蹦三个高,嗓门肆无忌惮。

  看着眼前这个十分陌生的女人,韩立田产生了一股无名的憎恶。在他的记忆中,就是这个他应该称之为妈妈的女人,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一天的安全和温暖。记得小时候和街坊小孩打仗,一大帮孩子围着他喊“野种”,最受刺激的一次是学校布置写一篇叫《我的妈妈》的作文,结果第二天,不知是谁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写了一行属上了他名字的大字:我的好妈妈是寡妇,她是谁都能穿的大破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把她忘记了,他宁愿每天胆胆突突的和对他冷若冰霜的冯叔生活在一起,也不愿意轻轻松松和生母住在一个屋檐下。因为冯友清在给他冷淡的同时,还带给了他荣耀,而这个当母亲的,给他的除了屈辱还是屈辱,除了难堪还是难堪。憎恶产生动力和胆量,韩立田第一次像个男子汉一样挺起胸膛,用基本已发育成熟的躯体挡住了韩寡妇的去路:“你别闹了,让我姐多活几天行不行?”

  这句话让韩寡妇愣了一下,但韩寡妇到底是韩寡妇,她只愣了一下,就立即挑起眉毛,毫不示弱的瞪着高出自己半头的儿子说:“你个忪蛋包,管起老娘来了,你姐受欺负那昝你尥哪旮去了?”

  韩立田憋着一股气,他想爆发,但他怕把屋子崩个天塌地陷。

  “装啥?不多要点钱咱以后咋活?“韩寡妇站在高高大大的韩立田对面,用手指狠狠地戳着他的脑门:“跟你那死爹一个德行,就会瞪个大眼珠子,一脚踢不出个热屁,一脚踩不死个蚂蚁的窝囊废……”

  “你骂,骂吧”韩立田突然咆哮起来。他终于爆炸了,把韩寡妇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这全是你造的孽,还吵吵啥?我干脆就告诉你,高大雷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坏,他和我姐啥也没有,你还找人家算帐,真,真不要脸。”

  最后的几个字虽然只是在嘴皮子里滚了几下,但还是让韩寡妇感觉到了,她嘴角“突突”抖着,吐沫星子随口喷发出来:

  “你,你,你个王八羔子,敢,敢骂你老娘?”

  “谁是谁娘呀?”韩立田不想理她,扭头甩出一句:“要是早生几十年我还是你爷呢!”

  “我不活了,我受了十年罪,出来就让你这么糟践我,我不活了。”她冲上去一把抓住韩立田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打去,韩立田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腕,只轻轻一提,就把她推到了屋外。随后关上了屋门:

  “你也配当妈?是不是你答应把我姐给他的?”隔着屋门,韩立田厉声质问。

  “谁?给谁?”韩寡妇砸着门问。

  “冯叔。”韩立田下了最后的决心。

  “放你奶奶的罗圈屁!”韩寡妇不知怎么释放心中的恶气了:“我再浑,再坏,再不是人,我也不能干那没屁眼儿的事呀,谁他妈给我栽赃?”

  “他就是这么说的。”韩立田停顿了一下,把声音突然放低对着门缝说:“他也这么干了。”

  门外韩寡妇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