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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立春(七)

  高大雷下了火车急匆匆赶往办事处,回北京时还是天高气爽的秋色,没几天功夫却已是寒风凛冽的严冬。高大雷顶着风钻进办事处,却意外地碰到了正在等车的老团长郑九成。

  郑团长明显的瘦了,后背有些弯,肚子有点瘪,除了目光依然闪烁着当年的高傲,外形的气质已被岁月的利刃刮尽,他几乎成了一个大街上随眼可见的老人家,其实他不过才五十出头。

  他们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郑九成一手抱着高大雷,一手“啪啪”地拍着大雷的肩膀,嘴里哈哈笑着,眼里却闪着泪光。

  高大雷心里很高兴但却远没有郑九成那样激动,一是他到底还没有达到常虹和他那样的熟悉程度,二是他在W团工作的时间也确实较短,三是他在团里并没有有效的制止冯友清所干的坏事。想起这些,他甚至还对这个团长有着隐隐的怨气。

  “你的事我都听你们刘团长说了,内疚呀!”郑九成一直握着高大雷的手,生怕他跑掉似的:“在部队干了大半辈子,就研究打仗、训练的事了,非拿鸭子上架,命令我们搞好生产,搞好和地方造反派的关系,怕犯错误,结果还是犯了错误,小命差点搭进去,让你们也跟着受苦了。”

  多年的怨气顿时变成了理解甚至歉疚,高大雷抽出手,一脸的阳光:“没什么,都过去了,这些年您过得怎样?”

  “和一帮不得烟抽的家伙们一块玩扑克,贴纸条,过得还自在,就是不给你工作。这不,我想转业了,想回到这跌倒的地方爬起来。”郑九成说话时是一脸的无奈。

  高大雷这才注意,刚才不知哪里看着有些别扭,原来是因为郑团长穿的是便装,这多少让他显得有些逊色。

  “听说常虹没在团里?”郑九成皱着眉头问:“她现在在哪儿?”

  “我和她失去联络了,这次回北京没来得及找她。”高大雷幽幽地回答。

  “我对不起这孩子呀”郑九成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我这次回来也可以说很大成分是为了她,首长把她托付给我了。”

  “常虹她父亲怎么了?”高大雷急忙问。

  “去世了,胃癌,死时只剩下了六十八斤,惨呀!说是站错了队。”郑九成深深的叹了口气。

  高大雷又想起了妈妈,这样看来,常虹似乎比自己还惨。人家常伯伯到底是出过生、入过死,指挥过千军万马,为解放中国流过血的高级将领,说死也就死了。

  “我一定帮您找到她,放心吧!”高大雷的话让人坚信不移。

  郑九成笑了,拍了拍高大雷的肩膀:“怎么是帮我找呀,你不想找?还和我打哑谜呢。”

  “您可真别误会我们俩,她早就有对象了。”高大雷脸红了。

  “我知道,不就是那个失踪了的红卫兵司令吗?”郑九成笑着摇了摇头。

  高大雷严肃起来:“您还不知道,她早就找到他了,现在他们在一起。”

  “咋不回来?”郑九成问。

  一个小伙子跌撞着坐到郑九成身边大声叫着:“啥时候吃饭?”

  “还不到点呢,再忍忍,你爸一会就派车接你来了。”他扭头看了一眼高大雷说:“刘耕,认识不?刘团长的儿子,我顺路从医院给接回来的。”

  高大雷点了点头,直直地端详着对面心不在焉的小伙子,他墩墩实实,故意梳理的小胡子足有一寸多长,显出几分幼稚和滑稽。

  他知道他就是刘书勋那个得了精神病的儿子,他听张建说过,当初就是这个人追求韩立春而惹恼了冯友清,并成为韩立春遭冯友清陷害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想到韩立春,他的心立刻沉重得像要坠到地下。由于买不到车票,他被迫混上车补了一张站票,但到现在也已过去四天了,几天来他吃不下喝不下,心口被一团棉花拥堵着,憋得他只想呐喊,只想发泄。车上看到一个上厕所的年轻人故意踩了一脚坐在车厢过道地板上的老太太,他一脚险些把那人绊了个大马趴。来办事处的路上,他的提包带折了,气得他抡圆了把提包摔在地上,让里面的衣物散了一地。这会儿他看到摇头晃脑的刘耕,心烦透了,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屋子再踹出院外。

  他运着气,直看到使王栓子飞黄腾达成王股长的吉普车冒着气停在办事处院里,郑九成三番五次的劝,他才不情愿的坐在了刘耕旁边,要不是着急,他是决不会和欺负过韩立春的刘耕坐一辆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