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大雷想像的要严重得多，当他推开家门时，愣住了。

　　方影卧在床上，蓬乱的头发翻卷着飞出一缕缕白发，苍白的脸上挂着憔悴，两只无神的眼睛深深地陷入黑黑的眼窝。

　　“怎么了？”高大雷嗓门一下高了八度，眼睛瞪着小雨。

　　方影拽住大雷的胳膊，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硬痂，眼里溢满了泪水。

　　大雷把胳膊拽出来说：“是不是你们学校的红卫兵打的？是常虹吗？我找她去。”

　　“你就别惹祸了。”方影重新拽住大雷的手，努力让他平静下来。

　　就在高大雷要挣脱母亲手的时候，徐小雨叫住了他：“大雷，我们常司令和你们臧司令都失踪了，我们学校红卫兵的司令现在是——”她有些犹豫。

　　“是谁？”高大雷咬着牙根狠狠地问。

　　“唐子昂。”

　　方影睡着了，高大雷没有一丝倦意，静静地坐在小雨对面，听着她低低的述说。臧世刚和常虹为避免武斗被押走后不久，听说逃了出去，再后来俩人都没了音讯。

　　“红旗革命兵团”解散后，只有几十人的“千钧棒造反兵团”接管了X校的红卫兵领导权，唐子昂就是这个组织的副司令。他到处宣传说他爷爷是被国民党反动派迫害死的革命烈士，他爸爸是区教育局革委会副主任，所以他得到了“红色联盟”的支持，排挤了其他几个小红卫兵组织的头头，自己当了司令，现在已发展到几百人。小雨还讲述了方影被打的经过，那天唐子昂主持召开学校的大批判会，让方影交代原来在小学当走资派时，残害革命接班人的反动思想动机。随后在一阵乱七八糟的口号中，方影被几个红卫兵踹下了一米多高的批斗台……

　　大雷知道被残害的接班人一定指的是栓子，揭发这件事的一定是昂子。

　　小雨轻轻柔柔地讲述着惊心动魄的事情，她不时用中指和拇指把垂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有时用手背轻轻地擦拭一下鼻尖，这时她的眼睛就会快速张合几下，长长的眼睫毛就会显现出迷离。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大雷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小雨，眼前的她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她好似突然就长大了，变成了一个他能感觉得到的女人。他突然想到了李老师，想到了那黄色的胸罩，那颤动的半坨肉，甚至想起了爸爸和于凤兰大鸽子喂小鸽子一样的抖动，他脸顿时热了起来，慌忙把眼睛闪开，觉得自己也有点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