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九成突然来了，直接找到了高阔山的家，这时高阔山和于凤兰才知道，原来高大雷也在北京。

　　和于凤兰结婚后，高阔山似乎和高大雷没了来往。高大雷每次回来都住在赵师父家，顶多回来看两眼，这次竟然连面都没和他照，这让他很是伤感。虽然身旁有于凤兰和徐小雨，但于凤兰除了串门子、逛街，就是打麻将，徐小雨除了上班，就往自己屋一呆。他感到了孤独，没事时，就怀念方影，怀念那平房院的愉快时光。

　　听郑九成把高大雷夸上了天，高阔山露出了少有笑容，于凤兰也紧着往郑九成的茶杯里添水。当听说兵团准备在北京组建办事处，打算派高大雷回来负责的消息，高阔山兴奋得手舞足蹈，于凤兰当即把小雨从小屋里叫出来，转达了这一天大的喜讯。

　　郑九成看着没啥反响的小雨问：“姑娘，在兵团就听说大雷在北京有个漂亮温柔的对象，

　　不会是别人吧？”

　　于凤兰立即抢着回答：“俩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的呢。”

　　郑九成哈哈笑了：“可我咋看着姑娘情绪不高呀？”

　　徐小雨开始还勉强应酬性地笑笑，但连她自己都感觉脸皮是僵的，笑容是假的。

　　“政委说话没听见呀？”于凤兰冲郑九成笑笑：“这孩子脸皮薄。”

　　徐小雨突然抬起头，眼角游动着一股汪汪亮点，她用手指尖轻轻的沾了一下，嘴角向上翘了翘，想做出一点笑容，但却没做出来。她说话了，但声音小小的：

　　“你们都误会了，大雷对我没那意思。”

　　“这事我清楚，当时是为了救小韩。”郑九成叹了口气。

　　“可已经晚了，我们又都有了别人了。”

　　“谁？谁谁？”三个人几乎同时冒出了一个音。

　　门猛的被推开了：“我是常虹，她是唐子昂。”

　　屋子里的人抬头看去，高大雷站在门前。

　　郑九成和刘书勋正在进行土地承包制的试点，结果突然传来高大雷在北京被拘的消息，所以他立即赶了过来。当他听过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这个南征北战的老战士眼眶湿润了。在经过十年动乱，人们的思想意识、道德水准都陷入极端混乱的时候，还有高大雷这样勇于用自己一生去实践道德的人，真是太难得了。

　　停了好一会儿，郑九成才从激动中恢复了平静说：“大雷，现在你为了常虹，牺牲了小雨，实际是救了一个，又害了另一个，你不觉得小雨也同样需要你吗？”

　　“可现在常虹已经支撑不住了，她就要垮了。”高大雷也很激动，甚至很动情。

　　“你认为你对常虹的是一种什么情感？”郑九成问。

　　高大雷想了想回答：“敬慕吧。”

　　“你看你看，露馅了吧？”郑九成笑了：“你对常虹的情感是‘敬慕’，敬慕是不需要付出责任的。”

　　“可我要负责任。”高大雷语意坚定。

　　“你是说为了帮助战友，去完成一桩只有‘敬慕’的婚姻？”郑九成问。

　　“谁说结婚了？”高大雷脸红了，露出了一丝羞涩：“我不是说只是去负责嘛！”

　　“说了半天你没想和常虹结婚，而是给她打长工？”郑九成惊讶了。

　　高大雷默认了这个说法。

　　“你有病”郑九成一拍桌子：“这算咋回事？住不住在一堆儿？吃不吃在一块儿？你这不是对常虹的侮辱吗？就是常虹能同意你这熊想法，打我这也过不去。”

　　“那您说咋办？”高大雷看政委火了，赶紧降低声调。

　　“你要是和小雨结婚了，俩人一块照顾还凑合。”郑九成鼻子仍冒着粗气。

　　“那我可是真有病了。”这回轮到高大雷声大了：“那才是对常虹的侮辱，本来她守着一个植物人就够苦的了，我们再成双成对的出出入入，就是常虹同意了，打我这还过不去呢。”

　　郑九成被说没电了，他挠挠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高大雷的心里其实挺矛盾的。他最早的想法就是和常虹组成家庭，共同承担照顾臧世刚的责任。但从他出来后，常虹一直躲着他，他犹豫了，甚至动摇了。他想过，他和臧世刚是一起拼杀过的生死战友和手足兄弟，常虹一直是他尊敬的好朋友，好战友，好姐姐，他无法摆正和处理超出这一限度的关系。不是为舆论的质疑，而是担心伤害常虹，更担心他无法用心去面对臧世刚。他还想过以弟弟的名义走近常虹，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到底不是姐弟，不是怕别人不认可他们的这种关系，而是他认为那本身就是自己在欺骗自己。没想到事情终于见到了曙光，常虹的父亲落实政策了，她完全可以回到北京，自己也要回京组建驻京办事处。现在的关键就是常虹的态度了，不用常虹点头，只要她默不作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全力以赴。不管是真正的朋友，还是名义的丈夫，是最好的哥们儿，还是假装的弟弟，只要能帮助她，他不在乎任何身份或名誉。

　　他平静了：“政委，就把常虹交给我您尽管放心。”

　　“你以什么名义进入常虹的生活？”郑九成问。

　　“常虹是如何对待臧世刚的，我高大雷就如何对待常虹。”

　　“常虹是以妻子的身份，你以丈夫的身份？”郑九成把疑问句的结尾故意拉得好长，然后点着高大雷的脑门说：“瞎扯淡，高大雷呀高大雷，没有爱的婚姻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婚姻的基础是什么？是爱情，亏你还是个当代青年，思想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看高大雷还想争辩，郑九成冲他摆摆手说：“你也甭跟我搞大辩论。大雷呀，啥都别说了，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常虹的事我早就有安排，给她物色一个对象。”

　　“哪的？可靠吗？”高大雷惊奇的问话里透着一丝失落。

　　“当然可靠，军人，营职军官，共产党员，与常虹同岁，就在北京军区。”郑九成介绍情况时露着隐隐自豪。

　　“他们认识吗？”高大雷带着明显挑剔的口吻。

　　“面倒还没见过，但他们相互知道对方。”郑九成似乎有相当的自信。

　　“那怎么行？就算他能接受常虹，他肯接受臧世刚吗？要是他不接受臧世刚怎么办？”高大雷有点激动。

　　“他敢！”郑九成一敲桌子，站了起来。

　　“婚姻大事你凭什么给人家作主？”高大雷不服的白了郑九成一眼。

　　“因为我是他老子。”

　　高大雷一下蔫了，他不知是应该赞美面前的这个老头，还是应该埋怨他。他嘴上说着婚姻是爱情的基础，但做的却是包办婚姻，他很感动，但他知道这只是个玩笑，因为他认为只有他才是常虹最佳的和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