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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霜(八)
韩立春躺在炕上,周身的疼痛让她翻一下身都要咬紧牙关,她把脑袋捂在被子里,让自己与世隔绝。她努力地数数儿,让自己的大脑机械,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眠。其实,她很累,什么也不愿想,可脑子却控制不住地翻江倒海。 十几年的岁月里,她几乎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她的身生父亲姓周,外号 “蔫豹子”,和冯友清住一个屯子,蔫豹子在生产队是个老实巴交的车老板和凶神恶煞的酒坛子。平时干活他几乎一声不吱,埋头苦干。他特别馋酒,酒量不大,不醉不算完,跟韩金枝结婚后好像好了一阵。但在生了小立春后,他像变了个人,忽然横了起来,喝醉了就打媳妇,韩金枝曾两次被打的下不了炕。以后她干脆就不理他了,只要他一粘酒,在老蔫变野豹之前,她立马逃离家门,把小小的立春一人扔在家里,任其鬼哭狼嚎。韩金枝不回家老蔫更生气,生气就更喝酒,先是晚上喝,后是中午喝,最后早上也喝。那天就赶着车喝,一直喝到山上,一直喝到沟里,等大队找到他时,他早就冻成了冰砣。 蔫豹子的死没有让小小的周立春难过,相反倒使她感到周身的轻松。以后,母亲生了弟弟,姐弟俩都改姓了韩。她已习惯了母亲不着家的日子。粮食没有了,母亲在哪她就去哪要,直到有一天她要到了冯友请的家,就听冯友请对她母亲说: “以后你们娘仨都搬我这旮来吧,亏不着你们。” 说完还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可能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七年来最让她感动的话了,也是唯一让她感动的爱抚了。 在这样贫穷、畸形的环境中,韩立春偏偏出落得干干净净,像一片纯净的云。 母亲韩寡妇突然进了大狱,他和弟弟就跟着冯友清过,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感觉有双眼睛在她周身不停地旋转。她害怕了,害怕那可以把她盯出血来的眼神、害怕那翻在裤衩外的肚脐眼和卷上裤衩脚的大腿根,她警惕着,但又必须毫不吝啬地喊她“冯叔”,因为她要靠他生活、靠他上学,靠他有个家。她终于上班了,她可以独立了,但她还是被她的冯叔堵在了屋里。 在这以前几天,同办公室工作的刘耕突然说他希罕她,这让她感到尴尬。刘耕是农场场长刘书勋的儿子。她对刘耕的印象不好不坏,关系不远不近。当时刘书勋和冯友清的紧张关系已路人皆知,农场一二把手视若仇敌,而两家的儿女突然要谈对象了,这让韩立春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说实在的,刘耕应该算是比较优秀的青年了,他是农场一把手的公子,身上自来带着一股傲气,他固执、任性甚至有些偏执,这让和他一同工作的同志们常常感到不快,但他大方、幼稚甚至有些傻气,这让大家又时时体味这人挺厚道,但她在刘耕面前却总有一种仰视的感觉,负累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更没想过会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她只能用沉默躲避着刘耕火辣辣的目光。 下午,生产科长派刘耕和韩立春到十四连了解联合收割机的报损情况,韩立春不能与他同去,她几乎立即就编出自己不舒服的瞎话而请假回了家,没想到她前脚进屋,冯友清后脚就跟了进来。 听到门响,韩立春吓了一跳。当她看到是冯友清之后,立即紧张起来。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她几乎很少与冯友清单独在一起呆过,她在他面前不是拘谨,而是害怕。 “咋?身子不舒服?”冯友清关切的话语,甜甜的,柔柔的。 “没事儿”韩立春蔫蔫的。 “来,我看看哪旮不自在?”他把手伸了过来。 韩立春急忙躲开说:“没事,现在好了,我这就回办公室。” 冯友清急忙按住韩立春的肩膀说:“哎哎,干啥去?今儿就听我的,煞阿煞,病了就歇着。”他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两手交叉在一起搓揉着:“你妈不在,我不疼你谁疼你!” 韩立春从心底窜出一堆鸡皮疙瘩,均匀地散落全身。 冯友清瞥了她一眼说:“生产科老安排下队煞阿煞,哪天合适了我给你调调科室,你看看哪旮合适?” “在生产科已经给你添麻烦了。”韩立春挪了挪身子。 “外了不是?不一家人吗,给你啥我都不心疼。” 韩立春突然感到后背有点热,她马上意识到是冯友请的手,她像触了电“噌”地站了起来:“办公室里还有事,我先去了。” 但晚了,冯友清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