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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方明和许总在那次之后又去了两趟保山。终于他们有了重大的发现。许总认出一个说话带有广东口音的男子,是冒充公安的那伙人当中的一个。尽管那天晚上他没有说话,但相貌和身体特征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方明没有声张,而是悄然撤离了。回到队里他马上向支队长老郑做了汇报。他们商量后决定立即抓捕那个嫌疑人。不过,一定要秘密进行,得手后马上实施突审。最后老郑强调不能在保山动手,以免打草惊蛇。最佳的理想方案,是要引蛇出洞在异地抓捕。他们制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第一步首先对保山进行布控。 在保山货场的一间办公室里,马竿正在给萧克打电话。“头儿,我们的货不多了。送货的已经几次掉脚啦。再不想办法,可就要影响到我们的生意了。” 萧克在电话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要不你亲自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再启动一条渠道。不过你绝对不能直接接触这条道上的人。” “好吧,按你说的办。”马竿说完撂下了电话。 这阵子马竿总是心惊胆跳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烂仔死后他就没有安稳过。他明白这里已成了公安部门的靶子,对此他并不怎么在乎。他早就准备好了退身之策,何况那帮雷子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不过,几天前遇见,那个胖得象猪一样的许老总以后,他有点不安了。那家伙盯他的眼神分明是,已经认出他是谁了。另外,市局的那个姓方的也是个棘手的家伙。头儿安排要修理他一下,但马竿没有执行。他认为没事招惹他们干吗?这么多年的犯罪生涯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是涉及袭警的案子都没有好下场。他打定主意借这个机会先到南边躲一躲,避避风头再说。 三十的晚上,叶子汉陪夫一同回到他的家里。他们要同两位老人一起守夜。叶子把近日来买的好嚼裹都带上了。她不知道,事前汉夫的母亲本打算让吴茵来的。老人家的意思是想最后跟吴茵再过一个年。汉夫通过叶子知道吴茵已经和连子风去了三亚。所以他婉言劝慰母亲一番,最后才说她到南方旅游去了。母亲听后,不禁神色黯然…… 这一天,似乎是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凛冽的北风把冰冻的杨树枝子都刮断了。雪地上,孩子们在争先恐后地,燃放各式各样的鞭炮。他们给城市增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叶子和汉夫是步行去父母那里的,因为叶子说她喜欢两人一块散步的情趣。一路上叶子始终兴高采烈的,她拎着五、六个大小不等的塑料袋,里面全部都是吃的。她为能和汉夫,在大街上一起漫步而感到高兴,感到有趣,感到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喜悦流经全身。她希望能碰见,几个熟人或者朋友,那时她会告诉他们; “这是我的爱人,我马上就要嫁给他。” 他们也许会说,“是吗!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们喝你的喜酒啊!”一想起这些,叶子几乎就要忘乎所以了。“能嫁给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他们上楼的时候,汉夫的母亲正在剁馅准备包饺子。叶子和汉夫到了厨房,一起打点年夜饭。她看见汉夫又扎起了那条围裙,她的神经敏感起来。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她还是,产生了世事难测的感慨。她惊叹人的心灵,容纳痛苦的能力竟会如此强大!难道吴茵此刻,远在他乡能不回忆和想象这过年的情景吗?正是这种回忆和想象,产生的令人窒息的痛苦会使人逐渐趋向死亡。人性格的表现无外乎有两种情况,其一,情感的力量使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抛弃世间一切庸俗的事物。其二,为了目的而压抑自己的情感,把所有的紧张和不安抑制在心头。明明眼中已经热泪滚滚但仍旧挺着不哭泣,并要在痛苦的风暴中求得安宁。叶子和吴茵正好在这两种情况当中各属一种, 但是她们有时,也会在两种性格之间游移不定。 叶子在给汉夫打下手的时候,脑海里始终没有平静, 她对这房子和这屋里的气氛感到过敏。这跟她在路上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汉夫和他的母亲张罗了一桌子菜, 叶子暗中点了点足足有十八样之多。做菜过程中叶子几乎是一个陪衬, 除了摘棵葱、剥头蒜以外,她根本插不上手。真没有想到吃顿饭竟会有这么多的烦琐。桌子摆上了,老少一同坐了下来。汉夫的母亲首先说了话:“忙了一年到头啦,今天我们全家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叶子呢,是第一次和我们老人一起端家里的饭碗, 好吃赖吃就是个意思。我们已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希望你们在新的一年里有个好的奔头。我和他的父亲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你们来年能事事平安的过去, 别的我们也就不强求了。”说完老人打开一瓶啤酒,要往桌上的杯子里斟酒。 叶子站起身来抢过酒瓶说;“来!我敬两位老人一杯。” 汉夫从一开始就觉得母亲有点反常,老人家不是善于言表的人。但是,今天她的话可没少说。这时她母亲又说话了。 “我们先把这杯酒喝了,完事我要问叶子姑娘一句话。” “妈!你要问什么?”汉夫代替叶子问道。 母亲没有回应。只见她捅了老伴一下,二老同时仰脖把酒一口干了。这时候汉夫和叶子也陪着父母把酒喝了。 “叶子姑娘,我们这做老人的就问你一句话。你和汉夫想不想要孩子?” “这……我不知道汉夫是怎么想的。” “你不用管他,我只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很喜欢孩子。只要汉夫不反对我当然希望生一个。”叶子脸涨得通红说。 “好!我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叶子一下子如释重负。她完全理解老人的心情。刚才可把她吓坏了,她还以为老人会提出什么重大的要求呢? 至此,再也没有出现与过年不和谐的事情。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汉夫父母走的那天,叶子和汉夫用车把他们送到了车站。临别时,她流下了依依不舍的眼泪。要不是惦记老家的那帮学生,二老兴许还能多住些日子。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汉夫的父母根本不善言谈。三十那天可能就是一次破例。因为打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什么。但是,行动上他们却使叶子常常感到温暖。 过完年许小明找汉夫一回,想跟他聚一聚随便去个地方喝点酒。汉夫拒绝了。他说他很忙,正在写一本长篇小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在说。 日子平淡而有序的过着。汉夫一直住在叶子的家里,只是偶尔回家看看。有一天他刚进家门,电话便响了起来。 “喂,哪位?”他问。 “汉夫吗?我是马强。” “鬼东西,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听说你正在写一部小说?我想找个时间跟你谈一谈,没准兴许给你提供点素材。” 汉夫感觉他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的。 “好吧,改天约个地方我们详细唠一唠。” “就这样吧。”他说。 汉夫的那部长篇小说写得很顺手,这得感谢叶子,是她使汉夫省去了不少费心的事。所以,他才能专心致志的写东西。叶子问他小说的名字叫什么?他告诉她叫《都市情缘》。 她戏谑地问:“谁和谁的情缘啊?” 汉夫笑着说;“我和你的情缘好不好?” 正月十五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了。汉夫这天傍午在证券公司的门前,偶然遇到了左刚石。他木然地望着车汉夫,说:“你听我的没有错!绝对不能卖!我就是靠它起的家,它马上就能涨起来。你信不信?” 他的神情把汉夫吓了一跳。谁都知道刚石从贩布开始创业,到股票上发迹,前后十来年的光景,已成为身价几百万的股票大王。但是汉夫没有想到,他会痴迷到这种地步。至于怎么成功的,不得而知。因为他不懂股票,左刚石发家可能是一种本能所致吧。就好比鸡会下蛋,他汉夫会写诗歌那样。 “你跟我哇啦什么呀?走!咱哥俩找个地方喝点去。” “你要是信我千万不要卖!马上就要看涨,那时后悔可来不急了。”他极力劝说着。习惯真是人的第二天性,你看他炒股炒得都快要傻了。 “卖不卖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股票!我是想约你喝酒去。”汉夫好气又好笑地说。他发现左刚石精神亢奋之中又有些意识恍惚。 “啊,汉夫…… 喝酒?上哪?”他终于醒过腔了。 两人朝不远处的一家饭店走去。到了门前,左刚石停住脚步说:“我可告诉你,买单的事你负责。” 汉夫笑了。“至于吗,你好歹也算是个股票大王啊!” “要不,咱俩就去吃排挡。我只能是五十元的消费。”他瞪着眼睛说。 “行啦!就算我请你吧。”汉夫无可奈何地说。 进了饭店,左刚石便为点菜罗嗦起来。幸亏女服务员很乖巧,耐心地把菜名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尤其强调了作料的用法。最后,他还详细嘱咐了鱼该怎么做,青菜如何烹调。服务员松口大气离去了。左刚石晃着大脑袋说;“我们能上这里来是抬举他们。想当初什么样的酒店我们不敢去!天啊!如今我们竟落魄到这般田地了。汉夫,进门前我说到哪了?” “你什么也没说。”汉夫说。他纳闷地想,这老伙计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你一天在股市待几个小时?”他问。 “几个小时?我全天待在那里。我是职业炒家。想当初他们哪个不向我献媚讨好。股票这东西一夜之间可以使你成了富翁,一夜之间也可以使你成了穷光蛋。”左刚石竭力想笑。可他的样子明明是在哭。 车汉夫觉察出,这位仁兄日子不怎么好过。菜陆续上来了。汉夫给这个狂妄的家伙斟了一杯酒,他仰脖一口喝了半杯。“说到哪儿了,噢,我曾经活得多么潇洒啊!人他妈的就是贪啊,大户室里的那帮家伙你去看看哪个不贪。贪吧!最后都他妈的下了地狱。我要是不贪,钱多的都不知怎么花。这个圈子的人成天互相念着咒,不知不觉都他妈的给念了进去。咳!我他妈容易吗?在那里耗得连七情六欲都没有了。你知道以前的一个老相好说我什么,她说我是李连英。他是什么东西,他是个宦官啊!她怎么能把我同他比呢,我只不过没有心情罢了。几天前,跟我混了好几年的一个老伙计住进了医院。脑袋、心脏、腰子还有前列腺什么的都坏了。因为什么?是累的!熬的!” 他接着说:“汉夫,不怕你笑话早几年我罢手就好了。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蠢呢?说实在的,在金钱面前,人的灵魂会变得赤裸裸毫无遮拦。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把裸露的灵魂描述得淋漓尽致。云云众生啊!你们对金钱的贪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真的想让你给我写本自传,我的遭遇可以警醒整整一代人。其实,我应该自己写,可是我就撂不下这个股票。我不甘心啊!我一定要重整旗鼓找回那往日的辉煌!操他妈的!就象跟我过不去似的,大盘一个劲的只跌不涨。人们的眼睛盯着行情板都蓝了……从前写小说动不动就写爱啊恨啊,面对股票这个魔鬼我真是又爱又恨。谁都明白,我们要那些股票干嘛?股票是留给那些小鳖犊子的。做老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孙比别人富有。可是,全他妈的错了。富贵还是贫穷早有定数。人们都象染上毒瘾的瘾君子,明知道这是个火坑也要往里跳。你知道什么叫黑色星期五?现在天天都是星期五!我他妈早该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初要是把股票挣的钱,转项的话能他妈的套牢在那里吗?” “你现在罢手也不晚呀。”车汉夫说。 “人要是迷信一样东西就很难改变。你不知道,我几百万的资本如今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你说我能甘心吗?想起这些我脑袋都大啦!” 车汉夫忍不住想笑。你的脑袋本来就不小嘛,他心中说道。菜上齐了,左刚石酒没少喝、菜也没少吃、牢骚更是没少发。这时,车汉夫在想,这家伙不就是现成的好素材吗? “能不能教一教我怎样炒股票?” “你这话当真?跟你说,股票这玩意没有什么秘密。钱多你就打长线,钱少你就研究玩短线。反正有我给你罩着,管保你万无一失。”他眼睛亮亮地说。 “那今天我可就认你为师了。” “行!…不行,我得走了。马上要开盘啦,今天就到这里,改天我请你。” 车汉夫望着这位昔日的文友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沉思起来……。 * * 方明跟踪马竿到广州,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开始的时候在车站就打算把他擒住。后来,支队领导临时改变了部署和策略。方明就这样,在情况非常特殊和无奈之中到了广州。一到这里,他首先跟公安局取得了联系, 他们提供不少有用的情况和线索。事实证明领导的决定是正确的, 广州公安局正在关注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 他们在拐卖妇女和贩毒方面已经形成了全国性的规模, 而方明办的案子,跟他们掌握的情况正好偶合。跟踪马竿的踪迹,这里的同行们给了不少的方便。通过了解,马竿这次显然是为了毒品而来的。因为这段时间,他指使他人频繁地和毒品贩子们接触, 而这些人全部都是广州方面关注的对象。他尤其对摇头丸感兴趣, 方明就此跟家里领导交换了意见。领导指示,暂且不要惊动他, 最好的抓捕时机,应选在到家以后人赃俱获的当口。 叶子这天在办公室里,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有位说话带南方口音的女人问;“叶子小姐,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的消息?” “你是谁?”她吃惊地问。 “当然是你母亲的熟人。”电话里的女人说。 “我没有母亲。”她断然回答,因为她想起了可怜的父亲。 “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不过能和你见面谈谈吗?” “我认为没这个必要。”说完叶子把电话挂了。她呆呆地愣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可是心情平静以后她后悔没有问,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