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增加书签
已经汇报章节错误
第二十九章
吴茵一晃和驹子混得很熟了,她们几乎天天泡在一起,不是逛街就是在酒店的房间里闲聊。连子风也乐不得吴茵有个伴,这样他好放心去办自己的事情。吴茵根本没有在乎自己的病情,她的精神和情绪反倒比在三亚时还要好。因为,在日本她真的怀孕了,第一次到医院做常规检查就证实她已有孕在身。这回她没有告诉子风,她要在最后的时刻送给他一个惊喜。人的心情真好比五月的天,说变马上就变了过来。 所以,她几乎天天努力让自己有个好心情。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须这么做。 在日本第一次去医院的那天早晨,连子风领着她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那表情好似马上就要赴刑场一样,而她就象正在准备慷慨就义一般。 这一切始终令她难忘。他们来到一间满是医疗设备和仪器的屋子,当时连子风心情沉重,连步子都迈不动了。他感觉马上她就要成为一件实验品。 “请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有人对他们说。 “你怎么啦?”吴茵望着子风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问他。 空气中似乎迷漫着死亡的味道,他心头充满了恐惧。嗓子发干使他费尽力气才说一句;“你……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象生离死别似的,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 几分钟后,女研究生和医生进来了。他们让吴茵坐下,然后医生问一句,女研究生翻译一句。 “他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三十六岁。” “最近头部受过伤吗?” “大概没有……” 医生拿着笔的手停止了书写,他望着女同伴说了一句什么。 “他告诉我,请你准确回答。” “没有。” 那位医生仔细地作着记录。 “近期出现过异常反应吗?比如记忆减退,情绪不稳,以及全身痉挛、脖子僵硬等。” “没有,只是有过头晕,恶心和贪睡的现象。” 医生在嘱咐女研究生什么,他们嘀里嘟噜好半天,然后医生走了。 “你除了必须做一些常规检查以外,还得做一次CAT扫描。”女研究生说。 “什么意思?”连子风问。 “就是用一种国际上最先进的机器,检查一下她脑组织里面的情况。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我是说……”连子风语无伦次地说,“不能给她造成什么……比如副作用一类的事情吧。” “你放心绝对不会。不过,要是做脊椎穿刺的话可能会痛苦些……” “还有,请问佐藤教授什么时候能回来?” 在医院折腾了一天,回到了宾馆吴茵感到有些累了。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连子风坐在她的身旁深感不安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你让我担心。” “我?”他有些诧异。 吴茵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旁说;“你不要总为我操心,我的病没有他们讲的那么严重。即使有一天我真的不行了,只要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也就别无他求了。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是想咱们的好日子刚开个头,你要有个什么闪失叫我如何是好啊!” “竟说傻话,怎么会呢?” 连子风一阵酸楚,眼里噙着泪花说:“茵茵,我害怕,你千万不要把我给抛下啊!我们一定争取一块回去。” “好的,我答应你,一起回去。” 她差一点说,我们还会带着孩子一起回去的。 驹子第二天早上,兴匆匆地跑来告诉吴茵,“樱花前线”已光临上野公园了。吴茵早就听驹子嚷嚷这几天要带她去观樱。 “樱花前线是怎么回事?” 驹子解释说,每年四月初,樱花都是沿着日本列岛由南向北依次开放。每天北移的速度大约在二十公里左右。昨天晚上,听东京都气象厅预报前天开始,樱花前锋已香风溢荡上野公园了。 “咱们什么时候去赏花啊?” “现在正是花开最旺的当口,时时都可以观赏。白天看风景,晚上品韵味,这就看你喜好什么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我马上跟我先生商量一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咱们立即出发。 连子风根本没有心情,他准备去医院询问一下吴茵的检查结果。为了不扫她们的兴,连子风让她们先去并约定中午在公园门口聚齐。 她们兴高采烈地走了,连子风收拾一下也下楼离开了酒店。 人的生活,特别是感情生活的幸福与否,是一个人生命质量的整个表现和支撑。当你为客观情势所逼迫无发选择,而又必须做出决断感到茫然时,痛苦有时会使你掉进绝望的深渊。对连子风来说,吴茵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她如今已是他的全部,是他未来生活的最大靓点。一想到可能失去她,连子风都要发疯!曾几何时,他跟大夫多次地询问这种病的危险性,到底有多么大?回答都是模棱两可,潜台词好像是说,吴茵已经站在了生与死的路口上。医院那方的态度给他的感觉,因为职业的关系冷漠而又无动于衷。他们说,佐藤教授来过电话,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回来就研究手术方案。 昨天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有人在叩门。啊,上帝,她怎么还没有睡,他心中暗想。打开门后,果然是她。 “嗨,我睡不着。”她说。她看上去很精神,只是头发有些蓬乱。他喜欢她这个样子。 “你应该早点休息。” “我认为那是浪费生命。” “问题是,你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吗。” “我以为那没什么区别。你不想让我进去吗?” 他无奈地把身子闪在门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她进来,脱掉鞋子倒在了床上,充满激情地望着他。 “风哥……” “茵妹?” 两人突然都变得羞涩起来……此刻,他们明白彼此想些什么。 于是,他们做了…… 事毕,她说;“我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你不认为大夫那些话都是狗屁吗?” 他微微一笑,“我当然希望如此,可是万一……。” “你是不是想诅咒我?我还等你给我们筹备一个大型的婚礼哪!一定要把整个场面全部拍下来,将来好留给我们的孩子看一看……” 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连子风暗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的病治好。这可是他今后生活的全部希望啊! 在佐藤研究室,他终于听到了吴茵病况的确切消息。检验证明,她的下丘脑局部呈弥漫性病变,具体的病理属性目前还不清楚。只是知道这跟脑膜下血肿,也就是大脑严重损伤不同,这种病对妇女卵巢影响极大,甚至闭经不育。手术是唯一有效的医疗办法,眼下患者应当马上住院进行病理研究。 出了医院,连子风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他顺着一个坡道,恍恍惚惚地往下走去。 突然,背后有人在喊,“先生,请等一下!”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卢静小姐——那个女研究生。 “什么事?卢小姐。”他不安地问。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因为毕竟我们同在异国他乡。先生,你是不是得罪过黑道上的人?” “卢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了。这几天我好几次被陌生人询问,打听你和你夫人的情况。” “这有什么,也许他们是好奇。” “啊呀,你不知道我所说的人全都是黑社会!惹上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的。” 连子风的脑子翻了一百来个儿,也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我会注意的。” “噢,对了。佐藤导师来信了,说今天晚上就回到日本。” 她的这句话,使他感觉比接到黑社会的威胁还可怕。 上野公园不愧是观樱名地,五十多万平米的园内,几千棵樱树先后在瞬间怒放。枝枝簇簇,轻盈娇艳,婷婷辉映。园内那天可以说是游人如潮,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蜂拥而来。他们或漫步在树丛之间尽情饱览樱花的绚丽多彩,或席地而坐在花间树下美味野餐。一边痛饮,一边歌舞,肆无忌惮地陶醉于阳春的温煦和樱花的妩媚之中…… 吴茵和驹子溶入了人流之中,深深地被如痴如醉的花海人潮感化了。这景象比盛大的节日,都有过之无不及。驹子介绍说,宽永二年一个叫天海僧正的僧侣秉承幕府旨意,在上野山建筑宽永寺。就在那时,他从奈良吉野山把大批樱树移植到寺前的山坡上。打那以后,观樱便成了传统。后来江户城的鬼门被人们称作赏樱第一名地,而上野山也就有了“樱岗”的美誉。 吴茵还从未意识到,大自然竟有如此震撼人心的魅力。徘徊在花海当中,她的心情仿佛净化得如水一般纯净。她问驹子,你们日本人为什么对樱花这么痴迷?驹子回答,这可能有历史的根源在里面。平安朝幕府时代,武士们认为樱花的瞬间开放,和瞬间凋谢体现了“视死如归”的武士精神。再加上历代文人墨客的赞美讴歌,“花属樱花,人属武士”的观念,慢慢成了日本人的精神图腾。所以,今天人们对它的沉迷也就不足为怪了。 吴茵不禁暗暗赞叹,她这么小的年纪竟对本民族传统文化如此博学,并能理解的这么深刻透澈。 “你喜欢樱花吗?” “喜欢……” “你也崇尚武士精神?” “不!我喜爱樱花是因为它清幽淡雅、纯洁无暇。喜欢它带来的美好春光。还有那为悦众生无悔的、毫不迟疑盛开和凋零的献身品格。” 同样是樱花,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理解。吴茵感叹驹子诗一般的青春表白,她从中悟出生命其实无所谓长短,只要辉煌过它就有意义。 中午时分,她们来到了公园门口。驹子发现吴茵的脸色有些不好,她问; “夫人,您是不是累啦?” “有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连子风没有现身,可能还在途中。她们找到一个长椅坐了下来。吴茵让驹子去买点饮料回来喝。当驹子急忙买完饮料回来的时候,她看见吴茵躺在了长椅上。 走过去一看,驹子傻了。 她发现椅子上的吴茵嘴角流着粘液,已经人事不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