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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叶子坐下后,第一眼就发现方明面色苍白,人也瘦了一圈。他们在梦巴黎酒店的音乐茶座的门外偶然相遇之后,方明提出进里面坐一会儿。 “伤好利落了吗?”她关切地问。 “没事了……你好像胖了一些。”他说。 “是吗?”她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烧,怀孕以后她也觉得比以前胖了许多。 “到这里办事?”他又问。 “我准备采访许小明总经理,不巧他不在正好碰上了你。” “他不是住在富豪吗?” “早搬过来了。对,你认识他,就是在富豪被敲诈的那位。” 服务员来到桌旁问,“两位用点什么?” “来壶龙井吧,”他问她“行不?” “我随意。”她说。 服务员走了。他接着方才的话题说,“许总最近是不是有点麻烦?” “好像经济上有些问题,市纪检委找他谈了好几次话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起来。方明发现叶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眉宇之间洋溢着一种自信和喜悦之情。他暗暗揣摩,是什么因素使她变得不同以往了呢? “你找许总想采访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问。 “帮一个朋友找点写作素材。”她说。 “朋友?该不是男友吧。”他调侃道。 “是的,你说对了。”她望着方明神色黯淡的表情禁不住又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真的很抱歉……” “你过虑了,我祝你们幸福……许总跟我很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招呼一声。” “谢谢!”她说。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么客气不知会不会伤了他的自尊。 “其实,许总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眼下各家国企都举步为艰的时候,他能把本企业的经济搞得那么好相当不易了。如果他要是私营业主,他的那套搞法可能就无可厚非。吃点喝点、送礼收礼、再拿公款搞点腐败,当然要跟当今的体制相抵触了。我说的不知对不对?哦,差点忘了面前坐着一位大记者哪。” “我们也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不创新就什么也搞不活,一打破些常轨各方面的阻力就来了。弄不好还得惹火上身……” “说的精辟……不过‘我们’……是指谁啊?” “跟大姐耍贫是不?” “什么时候把本末倒置啦?大姐可不能白当,一会儿高低得大姐买单。”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方明知道她没有自己年龄大,但他明白叶子的用意何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人们时兴起整修房子来。一家家小的整完,老的整。小的结婚给房子装修倒也罢了,现在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也闹着要装修。他们还美其名“享受生活”。叶子为了保山的房子装修的事跑了好几家公司。没遇到一家理想的,不是设计不满意,就是价格不合适。最后实在没辙了,她只好去求助郝主任。你别说,她还真算是找对人了。他二话没说,立马找人跟她去看了房子。不到三天就把方案和价格拿了出来。叶子一看,嘿,还真就非常满意。当时就让老郝代表她跟施工方拍了板,接着紧锣密鼓地开始干上了。 叶子回家跟汉夫说:“郝主任办事真挺利落哪!” “那当然,谁不知道你们电视台有那么一个万能膏啊。”他说。 许小明这阵子逍遥坏了。他几乎成了白芍假日酒店的上帝,天天呼朋唤友在那里饮酒狂欢。按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回光返照。他知道这样的潇洒光景时日不多了。在梦巴黎酒店他包了个大套房,租金已经预交了一年。富豪那边的房他退了,他一见萧克就迷糊。 跟他已经七、八年的秘书范钢,一早起来说,“许总今天可别找那帮鳖蛋了。吃啊喝啊什么都行,可一办正事全他妈的往后使劲。将来有一天你不在其位了,他们哪个也不能靠前。” 看见许总没有反应,他又堆起一脸肥肉笑着悄声地说,“今个儿咱们消停一天,把小媛和小兰找来陪你散散心?” “好吧,你开车去把她们接来。”许小明动了心。 小媛和小兰都是金海岸夜总会的金牌小姐。其实小兰是范钢多年的老相好,而小媛和小兰是形影不离的老铁子。许总既然发了话,范秘书便猴急似的准备上路了。 这是一辆乌黑锃亮的新款宝马加长型轿车,范钢隔老远就用遥控打开了车门。坐上去以后,他的精神马上变得振奋起来。不用说,能坐这样车的人肯定不一般。这车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本市仅此一辆。一会儿再拉回来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妞,那真是香车美女啊。从市郊开车到市区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开着这辆车能把所有的车甩在后面。跑起来的感觉简直如同滑翔一般,即舒适又平稳。毋庸置疑,许总今后的日子是夕阳西下了。他的风光也将随之而去,虽然是最后的晚餐,抓紧机会还能享受点残汤剩羹。小兰是他第几个女人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跟早几年相比他对她还算是比较专一。这也是多年销魂于众多女色之后,得到的一点体会。找女人不能太烂,一是累二是应接不暇也分身无术。…以往的生活,一切努力都已是徒劳。女人出卖肉体固然可鄙,但是她们从中毕竟得到了实惠。而自己苦心经营的所有一切,由于希望的破灭都将化为乌有。他不明白,是自己付出的不够?还是命运不济?或许要归结这个社会发展的太快?他必须寻找另外的出路,而他又舍不得改变自己目前花天酒地的生活方式。 两位小姐在睡梦中被他拎了起来。 “啊呀,真烦人刚眯着催命鬼就来了。”小兰睡眼惺忪地说。 “不是催命鬼,是财神爷来了。”他说。 “人贩子皮条客,出卖我们还竟挑好听的说。说吧,这回给多钱吧?” “不愿意就算嘛,这还不是随你们的便。” 范秘书从皮兜里抽出一摞钱,在她们的眼前晃了晃说;“每人先付一千,事后再凭赏怎么样?” 小兰这时已经睡意全消,她拉着小媛说;“姑奶奶,起来吧,好买卖来了。” 在车上,小兰凑近老情人的耳边悄悄问; “听说你们老总要摊事啦?”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们,比你们老总大的人物哪天不遇见几个?能找得起我们的那个屁大圈子,拢共才几头烂蒜啊?”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群酒肉朋友的嘴脸——银行的、工商税务的、掮客、个体暴发户各个死皮赖脸,拼命巴结奉承你。为了寻欢作乐,为了一点利益,他们召之既来。一想到这些家伙马上就要换了副面孔,他不禁万念俱灰。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许总这棵大树要是一倒他也就没有庇荫的地方了。那时候身旁这个小妖精还会鸟我吗?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你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吗?”他在做垂死挣扎。 “狗屁!这年头有权才有钱,没有权了谁还买你的帐啊?” 许小明并不在乎丢官罢职,他只是心里有些不平衡。纪检委那帮官僚老爷,跟“香港廉政公署”似的把他给盯上了。有人劝他反正这么样了,干脆趁权力还在手里赶紧转移资金干点实体,为自己留个退路。几年前曾经还有人甚至说,拿个一两百万到外地神不知鬼不觉的开一两个豪华洗浴中心。要是有那么一天真的不行了,把它卖了也够活一阵子。他可不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性格豪爽的他对朋友却是有求必应。也正是这一点,使他在商场上建立了很好的人气和信誉。他有个硬道理,钱这个东西不是你找它而是它找你。人生在世,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是没有用的。他从一个小公司发展到今天这样集团规模的大企业,说容易也不容易。可以说,是时势造就了他。如今一切都将破灭,他创办的这份家业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人家说他身边没有好人,更重要的是没有知识性、智慧型的人才辅助他。而是凭着机遇的青睐,一路顺风地走到了今天。所以养成了他我行我素,目空一切的家长作风。再加上,享乐至上的阴暗心理作怪,断送了大好前程和发展前途。 许小明心想: “我要是在人世喜欢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随心所欲与朋友共享生活中一切快活的事情。感谢命运之星曾经给了我那么多快乐时光。庄家轮流做,我他妈的也该出局了。” 所以,自从离开纪检委办公大楼那天,他便肆无忌惮地行使他的权力了。他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在以往的那些朋友面前,把自己的性格发挥的淋漓尽致。酒宴上,他或嬉笑怒骂或谈笑风生,疯狂地宣泻空虚绝望的情绪和心境。尔后,他的心情坦然多了。睡眠之中,他那鼾声好像比往日还要安详平稳。 其实,这才是许小明的性格。 范秘书的心情被小兰的一番话全破坏了。他恨不得马上找个旮旯,悄悄地去舔舐内心的伤口。当他把车刚停在白芍假日酒店的门口,几名身穿制服的人就围了上来。 “请下来!这辆车已被查封了。”其中一人说。 “你们有什么权力这么做?”他虚张声势地问。 “你睁眼看看,检察院、反贪局、公安局三家都到齐了,你说我们有没有这个权力?” 范钢用眼一瞧,可不是咋的,停车场上几乎全都是警车。 瞬间,他明白许总的末日终于来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