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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光阴荏苒。七五届农机大学的学生也进入了最后一期,洪智慧老师追求康连的爱情也到了攻坚阶段,隔三差五他要拿一根凳子摆放在农机十九班的教室门口,观注着她上下课。简直是如醉如痴。路为开始不安起来,同时对康连的感情是否专一产生了怀疑。康连看到了路为的担心,迫不得已在上课时也只好频送秋波,路为浮澡的内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一天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宿舍四楼办公室的班主任陈老师把路为叫去。陈老师四十开外,削瘦的脸上带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路为进办公室后,他指着对前一面长沙发示意路为坐下,路为很恭敬地坐下。陈老师对路为蛮欣赏,一米七高的个头,端庄稳重,处处散发一股年轻的男人味,为人忠诚淳厚,有着山里人特有的性格。

  “路为。听说你在追求康连,谈恋爱,有这回事吗?”陈老师小小的嘴巴吐出一句轻轻的话,他开门见山的地问。

  路为不知怎样回答才好。他两眼直直地盯着陈老师,不置可否。

  “学校规定,学生在校读书期间是不准许谈情说爱的,你应该知道吧?”陈老师边说边眯着细细的近视眼观看路为的脸部表情变化。他想从路为不动声色的脸庞上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知道。”路为回答的很简捷。这个规定学校没有明确宣布过,但从那里知晓他也没印象了。

  这时,陈老师挺了挺胸,话锋一转,他说:“你可不能因小失大,这次,学校准备从毕业生当中推选两个优秀学生留校,我班推荐了你。”说这段话的同时,他又把眼光投向了路为,他要判断一下,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在陈老师心目中,路为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学生。

  这天晚上,路为失眠了,大学生男女之间的所谓恋爱,大都停留在男女性一见钟情,相互倾慕,因主观和客观原因,很难有具体行动确定较牢靠的恋爱关系。他和康连就是这亲的,两人感情上虽然心照不宣,如何发展下去,发展到什么程度,谁都无法把握,也难以启齿。如果明显地要在康连和是否留校二者选一的话,路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然而,美丽的康连花落谁家,路为也心中无底。陈老师说他是不光彩的第三者,路为可断然否认,他绝对不是第三者。但面对洪智老师的苦苦追求,康连会选择谁呢?路为想,做为洪老师的学生,在感情纠葛中,自己有必要去和一天为师终身为父的老师争一高低吗?他睁开眼,睡在床上,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久久不能入睡。

  毕业考试结束后,一栋307寝室充满了快乐的气息。康连、邓婕、宋平平开心地玩着扑克,康连和宋平平坐对,邓婕与王群打对门。谁输谁钻课桌,二小时过去,康连和宋平平胜,她们比邓婕、王群少钻了四回桌子,邓婕与王群相互怨怪对方手气太差,而康连、宋平平大讲自己的技术高超,气得邓婕、王群红了脸。就在邓婕、王群又要钻桌子时,进来一位将近半百的妇人,笑嘻嘻的脸上表示分明是来见一位久别的亲人,但沉浸在扑克游戏中的四位都相互面对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妇人自我介绍,她姓杨,名娇秀,是洪智慧老师的妈妈,特意从家乡来,还带来了家乡特产胡豆糖。她将糖摆放在桌上,招呼四人吃。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将眼光投向康连,康连一时不知怎样面对,着实让她为难了一阵。脸庞红一阵、白一陈,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杨娇秀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四人,最终眼光停要康连身上不动了。她确定就是她了,漂亮的脸蛋确也爽目,难怪儿子被她吸引住了,连张红那样的好姑娘都可抛弃不要。

  “您找谁啊?”康连明知故问,因为她毫无心理准备面对这件事。刚才玩扑克的高兴劲一下全跑光了,眉头还夹杂着忧虑的神色。

  杨娇秀答话了,“你就是名叫康连的学生吧?我听智慧说过,既将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答非所问。

  康连一时转不过弯来,但还是马上回答道:“回故乡,用自己所学知识改变家乡面貌。”一句政治性口号,无可挑剔。

  杨娇秀先是不悦,脸沉了下去,然而立即又笑了起来。随可答道:“是的,年轻人志向远大,改变家乡面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愿望。有这样的思想观念,很了不起,了不起。”

  邓婕、王群、宋平平意识到了这一点,准备离开。康连感觉到了她们三人要走,便先起身对杨娇秀说:“对不起,我有点事,少陪了。”说完,离开了寝室。杨娇秀明显不欢喜。

  杨娇秀的来访,康连认为伤害了自己的自尊心,在事情没有任何头绪下,她不想把自己扯进去,特别是面对陌生人的交往。她来到教室,考前紧张应付毕业考试而认真学习的同学已经离去。她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任思绪在大脑中穿行。她想到了路为,他深邃含情的眼,让人喜欢的脸,英俊潇洒的身材。每当看到或想起他,就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愉悦从心底兴起,是他使康连第一次感觉到男性的魅力。她脸上红晕起来,不久又恢复了常态。康连对路为的先热后冷有了一定的反感,自己真心真情对他,他不珍惜,有时甚至被误解,她感到嗔怒。洪智慧老师的追求,她感到很为难,她不好意思明显地像拒绝其他同学一样拒绝他,以免伤他的心,对老师不住。然而,洪老师却抓住她这个心理,频频向她进攻,表示爱意,使她伤透了脑筋。她几次站到洪老师面前,想试着婉拒这份原本就不应该需于她的感情,但当见到洪老师丢下老师身份激烈火热地对她的爱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气得不停地甩手,她恨透了自己的感情脆弱和不坚决。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路为对她这种脚踏二只船做法的反感,晓得路为追求的是一种纯洁的爱情。但在学生阶段,为了遵守校纪,保护自己,又不能明白表示,“我爱你,路为。”这怎么办呢?

  她忧郁地离开了教室向寝室走去,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寝室亮起了灯光,她抬头一看,不觉得到了四楼,已经站在路为寝室门口。她瞅见了路为,只见他美妙诱人的身躯在灯光下晃动,不知他在做什么。她多么想走近他,把自己的心扉向他敝开,然后,再一次把头靠在他宽大坚实的肩膀上,她不觉有点害臊起来。这时,班主任陈老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马上低头沿楼梯快步走下了三楼。因为她已听说学校把路为做留校的人选,她不想此时对路为有半点影响,她认为不能因为她而使路为丧失这样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洪老师的妈妈杨娇秀到康连寝室的消息第二天在学校不胫而起,最感到心痛的是路为。这夜他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在校内漫步,四年了,他还没有仔细地观察过这所学校,没有走完每个角落。原来校门进来左手边是两座竖排着的五层教室楼,往里走是大操坪;右手边同样是竖排着的二座四层高的宿舍楼,后面是一字儿排开的三座三层高的教师家属宿舍。路为借助寝室灯光,神色黯然地走在去教师宿舍的水泥路面上,八米宽的水泥路两旁是成排的四季青,两边没有硬化的土地上栽有四季长青的风景树,晚风吹来,树叶沙沙地响。

  接近家属宿舍,路为听到二妇女在说话,其中一位是校医袁香芳,另一人穿白色衬衫,她们站在三栋一单元楼梯口,“袁医师,洪老师邀请我和你替他做介绍,女孩子是农机十九班的学生康连。”白衬衫妇女直来直去地对袁医师说。

  路为不觉一怔,听到康连的名字,他飞快地闪在一棵榕树下,仔细倾听。

  “现今男女恋爱自由,还要做什么介绍呢?”袁医师不解地问,“传言洪老师和学生康连不是很好吗?还要我们搅和什么。”袁医师接着说。

  “快么这样讲,那个康连仗着貌美,还有点不肯呢!”白衬衫妇女非常了解地说。“听说她喜欢班里一男同学,那男的也爱她。”她最近袁医师耳朵神秘地讲道。“那男的叫路为,人材蛮不错的。”她又加了一句。

  “哦,是这回事,我也隐约听到过,只可惜张红一番苦恋,洪老师终究没有要她。现在的男女哟,阴差阳错,美好婚姻真是少。”袁医师很感慨。

  “所以,洪老师才要我俩帮他的忙,在康连面前美言几句,成就这一好事。”白衬衫妇女满有把握地说。

  袁医师顿了顿,为难地说:“好吧,你为主,我为铺,我帮你的忙。”

  路为听到这里,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胶痛,手和脚有点冷。

  他硬挺着回到寝室,睡在床上:一声不吭。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任眼泪冒出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路为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流泪。为了不让寝室同学察觉,他用双手垫着头,脸朝下睡,他尽量抑制不哭出声来。心里不停呼唤:“康连,我的康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