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芬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老温眼睛里喷射出的怒火几乎快把我烧成了灰烬。我满脸歉意的望着远去的救护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坏消息让我已然发蒙的脑袋上又挨上了一记闷棍。

　　“一文，你知道欧阳古去哪了么？”电话那边是张警官急切而又愤怒的声音。

　　“他说他公司有点事，已经出院了。至于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出什么事了？张警官。”

　　“我现在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杀害欧阳雄的凶手就是欧阳古。我现在马上申请公安部一级通缉令，追捕欧阳古！一文，你马上来我办公室，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请你协助。”

　　张警官的口气果断而又坚决。

　　当我走进刑警大队办公室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头痛越来越厉害了。乃至于我见到张警官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要了一片止疼药。

　　“怎么？看样子摔得还真不轻啊。”张警官递过来一杯水。

　　“你所说的确切证据是什么？”我没有理会张警官的关心，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急切的直奔主题。

　　张警官狡猾的冲我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盒。盒子里面是一个橘红色米粒大小的东西，看上去十分显眼精致。

　　“这个东西是在坦克的脑组织里发现的。已经鉴定过了，这是一个纳米生物智能芯片。”

　　“什么？坦克的脑组织里？”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张警官从抽屉里又拿出了几张照片，扔到了办公桌上。

　　“是的。你自己看吧。如果想吐的话，过道尽头是厕所。”

　　张警官说得没错，第一张照片就立刻让我的胃搅动了起来。

　　“这是坦克被发现时的现场照片。就在长城小屋大门口的马路边上。估计是昨天夜里被过往车辆撞到的。保安发现它时，坦克的上半身，还有脑袋几乎被撞成了碎片。”

　　“可你怎么能确定它就是坦克呢？这个地方养狼狗的人很多啊。”我质疑着。

　　“问的好。”张警官有点兴奋了，他点燃了一支烟。顺手指了指拉开的那个抽屉。

　　“抽屉里还有一个钢制的项圈，忘了给你拿出来了，这也是在现场找到的。上面写着TANK-JOHSN 2006。难道你还不知道，欧阳古的英文名字就是JOHSN么？”

　　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了第二张照片。这一回，我真的有点忍不住了，我感到一股热流从胃里顺着食道向喉咙涌来。

　　张警官咯咯的笑了起来，敏捷的把桌子下面的垃圾桶踢到了我的脚下。我立刻蹲下身去，把脑袋探到垃圾桶里干呕起来。

　　张警官重新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早就觉得坦克身上一定有点什么说法。找到这个小东西不容易啊，我几乎把坦克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块碎肉都翻了一遍。就在那里，照片里我手指的那个地方，芯片就是在那里被找到的。”

　　“你是说，那个芯片是被埋在坦克的脑组织上面么？”我一边擦着嘴，一边重新把目光落在了照片上。

　　“准确的说，是被种上去的，就像种花种草一样。”

　　张警官向空中吐了一大口烟，沉思了一下。

　　“这个芯片里面有一个电脑程序。通过这个程序，坦克就会像一个冷血的机器杀手一样，在幕后凶手的操纵下，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杀掉规定的目标。而设定并且激活这个程序，只需要一个能够上网的手机就可以办到。你还记得，欧阳古有一个万能的手机吧？”

　　张警官把视线转到了我的脸上。

　　“现在，程序已经完全被解密了。解密的结果足以证明，欧阳雄之死是一次谋杀，不是意外。”

　　“另外”张警官从容的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个塑料口袋，里面是一个带着血迹的丝绸手帕。

　　“这个绣着安萍名字的丝绸手帕你应该有印象吧。在欧阳古被坦克咬伤的那天夜里，这个手帕从他的怀里掉到了出来。经过检验，手帕上的血迹是欧阳雄的。按着欧阳古的说法，这个手帕上的血迹是他一次见到欧阳雄尸体的时候，给他弟弟擦伤口时留下的。但问题是，那个时候，欧阳雄已经死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血液早已经凝固。而凝固的血液是无法在丝绸手帕上产生这样的血迹的。”

　　张警官说得有点口渴，他拿起茶杯，轻轻吹开了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很显然，欧阳古在撒谎。这个手帕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欧阳雄死的时候，欧阳古就在现场。

　　“不对，那个手帕是安萍留下的。”我脱口而出。

　　“什么？安萍？她不是早就死了么”张警官十分警觉的盯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掩饰着。“我，我，我的意思是说，那是安萍留给欧阳古的遗物。所以，所以……”

　　张警官的表情瞬间严肃的吓人。

　　“一文，你知道你正在袒护一个通缉犯么？”

　　我沉默了，意识到再隐瞒下去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好吧，我说。那天晚上，欧阳古在电话里说，他在浴室里看到了安萍的鬼魂。他说，安萍的鬼魂杀死了欧阳雄。而那个手帕也是安萍鬼魂掉在浴室里的。而我历来对鬼魂一类的事情很有兴趣，所以就决定深夜去他那看个究竟。所以我刚才说，那个手帕是安萍留下的。”

　　张警官先是一愣，然后仰头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几乎都出来了。

　　“张警官，我知道你不相信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但是我相信。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被张警官的笑声激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张警官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努力的憋住自己的笑容。

　　我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有点愤怒的看着张警官。

　　张警官也站了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一文，我只相信证据。如果你说是安萍的鬼魂杀死了欧阳雄，那就给我看证据。只要有了证据，就算是鬼魂，我也要把它揪出来。”

　　我沉默了。张警官说的没错，我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来证明安萍鬼魂的存在。

　　“好啦，大记者。我今天请你来是有件事情要听听你的看法。”

　　张警官示意我坐下。

　　“我现在有一点还没想明白，那就是欧阳雄的尸体为什么会从浴室跑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你怎么看？一文，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不要告诉我那是鬼魂干的啊！”

　　我略微沉吟了一下。

　　“当然除了鬼魂以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我一边思索一边做出了另一种分析。

　　“欧阳古是因为怀疑欧阳雄和安萍有染，才想办法利用坦克杀死欧阳雄的。但同时，他的内心深处既不愿意相信他们是真的有染，也不愿意相信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而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态可能会诱发他的遗传性精神分裂症发作。所以欧阳古下意识的给自己营造了一个鬼魂杀死欧阳雄，鬼魂把欧阳雄搬到了沙发上的幻觉。”

　　张警官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那么结论呢？”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样推理下去的结论就是，是欧阳古自己把欧阳雄的尸体从浴室搬到了客厅；是欧阳古事先伪造了别墅的监控录像；是欧阳古利用我对灵幻事件的执迷，帮助他确信自己所编织的幻觉是真实的。”

　　张警官又一次大笑起来。

　　“一文，你这不是挺清楚的么？那你还扯淡什么鬼魂事件？坦率的讲，我也是这样想的。也许这话说出来你会不高兴，但我认为，你被一个精神病人欺骗了。”

　　我再一次沉默了。我知道，张警官的话有可能是对的。

　　因为，人们看到以及听到的事情，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们想看到或者是想听到的事情。其实，自从牛子告诉我欧阳古可能患有遗传性精神分裂症以后，我就不太敢确定安萍的鬼魂是否真的存在过，只是当时我不愿意相信这个判断而已。

　　我开始懊悔自己急于为新书寻找素材而太过轻信欧阳古的一面之词。

　　不过，王丽芬是真实的啊，她对我内心的想法了如指掌这也是真实的啊。牛子发疯也是真实的啊。这又该怎样解释呢？

　　“一文，一文，想什么呢？”张警官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哦，没想什么。我想我可能有点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回家休息去了。”

　　张警官歉意的笑了笑。

　　“很抱歉再耽搁你一分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相信欧阳古一定还会和你联系的。所以一旦他和你联系，你一定要告诉我。”

　　张警官把脸凑到了我的眼前，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一文，你知道，欧阳古现在是通缉犯。生物芯片证明了他是在非常清醒，非常理智，非常有预谋的情况下，杀死了欧阳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无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