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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满问林峰:你给我说实话,这些年你又遇到过多少个女人? 林峰说:你这个问题问得有一点儿含蓄,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你是不是想问问我这些年又搞了多少个女人?如果你是这个意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粗略地盘算一下,大概有一百出头吧,不会比这再多了。 丰满说:我真替你感到遗憾,你到现在还没有丢掉你的这个强项,搞了一百多个女人,你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流氓了。你活生生地是自己把自己给糟蹋了,你应该成为一个作家而不是搞来搞去的流氓,而且还是一个挺没有出息的流氓,是你浪费了你与身俱来的文学天赋。 林峰说:我也很遗憾,十多年前在部队的时候,我是很有心思想搞你一下的,但是你不让我搞,你说我没有达到你所要求的那个档次。你当时就是那么说的,你说你不想在这方面当我的老师,你喜欢做徒弟,喜欢被动,喜欢被男人牵引着走,而我一个刚刚到了部队的农村兵肯定是只会冲动不会运动,所以你就没有跟我搞,所以一直到目前为止我到还没有搞过省级城市以上的女人。 丰满说:其实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你看作是可以跟我交心的那种朋友,时隔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还是这么认为,像你这种个性特别的男人,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碰到过第二个。 林峰说:个性特别顶个球用,这年头有个性的不是傻逼就是楞球,我给你说实话,我现在后悔死了,后悔当初没有想到好好利用利用你,我知道你会心甘情愿让我利用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不懂,我太年轻了,我放过了我一生当中对我来说最有用的一个台阶。 丰满说:我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实话实说,不过现在也不晚,我还是情愿让你利用我一次,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 林峰说:哪你就帮我谋一个正儿八经的职业吧,三十岁以后我才明白,我这人最适合干的就是军人和警察,当作家是我没办法之下的选择,所以说你要是真愿意帮我,那就想办法让我做一名警察吧,我现在顶数羡慕警察这个职业了,有吃有喝又有外快,而且还没有人敢欺负。 丰满说:警察就警察,问题应该不大,我给你想办法吧,能够让你活得比现在更踏实一些是我挺大的一个快乐。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混得挺惨的,按理说对女人开窍的男人应该对生活也很开窍的,可你不是,最重要的就是你不会利用女人,你应该怪你的老爹和老娘,是他们没有给你一个可以摆弄生活的脑子。每一个年代都有混得好的流氓,不过我相信你混不出来,你天生就是一个小男人,无论你干哪一行都只是一个点缀,你成不了大事,十多年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你的小聪明太多,而且做什么事情都过于的纯粹,根本不懂得为自己的长远打算,这年头活得太纯粹的人也许就剩下你这样一个稀有动物了。 林峰说:你批评我我愿意听,你怎么说我都可以,只要你真的肯帮我,我会回报你的,我现在的冲动少了但是很会运动,你搞我我搞你都行,想主动想被动随便你挑,我会竭尽所能地献出我仅有的一切,并以此来感谢你可以让我从此以后不再为了柴米油盐而费尽心机。 丰满说:你搞我我不愿意,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你嫌我的胸小,嫌我的屁股太肥,所以还是算了吧,我不能勉强你。我搞你我同样没有欲望,我嫌你的个头矮,身体单薄,我喜欢五大三粗的那种男人,你不够格,再说就凭咱们俩这样的哥们儿关系,你想想,要是脱光了衣服上床,那简直是太滑稽了,简直是要笑死一个中国人了。 林峰跟丰满的这一番对话是在“通阳宾馆”的酒桌上说的,酒桌上坐满了人,有几个是林峰认识的,是通阳市公安局的几个玩得挺转的人,都是正科级以上的,其中有一个还是新近才提拔不久的副局长;跟着丰满从省城来的是两个男人,后来林峰才知道,两个男人当中长得五大三粗的那一位就是丰满的老公。 那一天林峰跟丰满的对话震惊了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林峰从他们楞怔的眼神里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当时可能都觉得碰上了有史以来他们从未碰到过的两个不可思议的怪物。 不过丰满和林峰谁都没有在意,他们俩人都很开心,开心到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那个使林峰开心的日子他一直记得,那一天是二00二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的三十一日,星期六。 二00三年的元月份,林峰的心情出奇的好,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无法言喻的美好感觉,这种美好的感觉是丰满带给他的。 其实一开始的那几天林峰并没有把丰满的话当真,尽管丰满离开通阳的时候还当着她老公的面跟林峰贴紧身体拥抱了一下。但是出乎林峰意料的是,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星期丰满就给他来了电话,丰满说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你就等着时来运转吧。 林峰知道丰满说的是真的,如果丰满真心要帮他的话,她确实可以帮他达到他的目的,虽然不能使他一步登天,却可以像她说的那样让他时来运转。 林峰的心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惊喜和快感,他就要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了,这种近在眼前的事实刺激得他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他在暗夜里想象着当他穿上警服在通阳市人民面前出现时可能发生的种种有意思的场面,他相信所有认识他的人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滑天下之大稽的感觉。 其实何止是别人,就连林峰自己想想都会觉得脸红心跳,一个将近四十岁的混迹在江湖的老混家,一个长年在色情娱乐场所谋取生活的臭名昭著的老油条,一个人人见了都可以随意使唤的外地打工者,居然奇迹般地头顶着国徽走进了公安队伍,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很容易让人产生无数联想的事情。 可爱的丰满。亲爱的丰满。帮着我创造了奇迹的丰满。我真的想对你说,认识你真的是我这一生当中最大的收获。你要相信我,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警察的,我拿我脖子上的人头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我的朋友和我的敌人都来尊重我的。 一个人独自想到激动的时候,林峰就会在心里这样说。 如果不是林峰的老娘在元月份的那天早晨从老家给他打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电话,又在电话里给他说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的这种兴奋激昂的心情还会不断地延续下去的。 林峰不知道他的老娘为什么要给他打这个电话,在冬天的早晨,踏着积雪从村东走到村西,用村支书家里的那部老式的电话把他从美梦中叫醒,然后就给他说了一件纯粹是别人的事情,再让这件事情彻底地毁掉了他的美好心情。 老娘既没有问起林峰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也没有提起她自己和林峰老爹的身体状况,老娘的原话是这样的:林峰啊,你记得南庄村的那个二蛋不?他比你小一岁,跟你在一个学校念过书的,大前天他把他家的那个邻居杀了,就是那个叫赵云的孤寡老汉,他眼红乡政府救济给老汉的一千块钱,就为这,他就把老汉给杀了,县里的警察今天一大早就把他给抓走了,真叫是一个可怜啊! 林峰不清楚老娘是可怜二蛋呢还是可怜那个叫赵云的孤寡老汉,或许这俩人的遭遇都在她的可怜范围之内。 南庄村距离林峰所在的那个村庄不远,不过三里多路,二十多户人家,全村人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二蛋林峰当然记得,林峰是一个对农村生活有着特殊眷恋的人,自从十八岁离家当兵一直到现在,老家的人和事一直都对他有着特别大的吸引力。林峰他们的那个村子也不大,前年秋天林峰回老家的时候,他把村里能叫到的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时候的伙伴们都叫到他家里去喝酒,那一天二蛋到林峰他们的村子里去加工小米,听到林峰他们聚会的消息,二蛋就主动去了林峰的家里,就着残汤剩菜跟林峰他们一伙喝了很长时间的酒。二蛋的光景过得不怎么好,生活在村子里的林峰的伙伴们都也过得很艰难,但是二蛋比起别人来还要差一点,家里住的还是老一辈修下的土窑洞,媳妇也是刚刚才娶了不到两年,一个带孩子的二婚女人。二蛋不懒,他是林峰他们周边村子里出了名的勤快人,人也很老实本份,不说别人的闲话又不会打麻将赌钱,一年有三百天以上都忙乎在自家的田地里 。按理说在村里头种地也是可以把生活应付好的,同样都在村子里生活,大家都彼此彼此,可是二蛋就一直的活得不如别人。二蛋活得异常艰难的原因来自于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在很早的时候就不能下地干活了,不光不能干活,还得一年四季靠吃药养着,这就让二蛋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比别人沉重了许多,他在田地里辛苦刨食挣来的几个钱都花在了父母的身上,要不是因为这,他也不会这么大了才勉强能娶上一个二婚的女人。那个下午喝酒喝得很晚了,二蛋在喝酒的过程中说话很少,他说他去得最远的就是县城,他问林峰通阳市有多大,是不是有十几个县城那么大,临走的时候他还跟林峰要了两支“白沙”烟,他说十几块钱一盒的烟是稀罕货,他得带两支回去给他爹尝尝,他爹一辈子都没有抽过这么高档的烟。二蛋那天是第一个走的,他赶来的驴车就拴在林峰家门外的树上,他说他听到驴在叫唤了,他得回家了,等天黑下来了路就不好走。那个时候林峰不会想到,两年之后二蛋会因为一千元钱去杀人,就在他即将时来运转的时候。那个与林峰父亲年龄差不多大的叫赵云的孤寡老汉林峰就更记得了,活到现在应该将近七十岁了吧,林峰当兵走的时候他也曾经在他们的那个村口参加过欢送,穿着他那身四季不变的脏得发亮的粗布衣裳,在与林峰父母亲的推推挡挡当中塞给林峰两块钱和十个煮熟了的鸡蛋。可是他现在死了,因为一千元钱,死在了他的邻居二蛋的手里。一千元钱不多也不少,这要看是对于什么样的人来讲,要是放在林峰他们那样的农村,那就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几乎等于是一个小户人家勤苦一年的全部收入。其实对于林峰这样挣扎着努力想要在城市里驻扎的人来说,一千元同样可以办成不少重要的事情,它可以保证他们一家三口人三个月的生活,可以让他支付一个冬天的采暖费,得到一千元会让他有一种兴奋之余的踏实,而失去一千元,则会使他长时间地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空虚。所以说这个冬天的早晨林峰注定了要遭遇这个电话带给他的许多感叹,为着他的老乡二蛋和孤寡老汉赵云,也为着那不多不少的一千元钱。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林峰在这个冬天的早晨对故乡村庄的怀想。仰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闪现出村口的老槐树,老槐树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黄土路,从这条小路走出去,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到达有汽车通过的小镇,村里的许多人包括林峰在内真正意义上都是从小镇上开始出发的,带着浓重的乡音和同样浓重的梦想走向了祖国的四面八方。每一次林峰回到故乡的时候,站在村口的小路,他看着依坡而建的几十年不变的家户,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和踏实。但是现在这个给他温暖和踏实的故乡村庄出事了,他能够想象得出,十里八村的人们是怎样地奔走相告,飞短流长,为着那老者干枯的身体之下的污血,为着那年轻人戴了手铐和脚镣的冰冷,为着死去的和即将死去的那份同样的不幸。林峰不知道二蛋在坐着警车离开村庄的时候会不会转头回望,这一次他最终要去的地方还是县城,他不会再回到村庄,但是他也没有走得更远,他终究也不会知道一个地市级的城市到底有没有十几个县城那么大。 林峰同样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急于告诉他这么一件事情,他不知道她老人家到底想对他说些什么,也许母亲就是想告诉他,老家出事了,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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