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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日的这一天,县委书记聂鹏飞很早就起床了。 洗漱完毕,聂鹏飞背着手下了楼,在空荡荡的县委大院里转了一圈之后,看看表,时间还不到七点钟,但他实在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就摸出手机拨通了韩未的电话。 起床,叫上你的司机,然后到县委大院来接我。聂鹏飞很简短地说。 一刻钟之内我就到。韩未的回答也很简短,既没有问原因,更没有多余的废话,表现得非常的职业。 聂鹏飞是昨天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接到雷军的电话的,那个时候他正百无聊赖地独自呆在电视机前,脑子里恍恍惚惚的,身体感觉到疲惫心里却没有睡意,就是在这个时候,雷军的电话来了。 聂鹏飞知道雷军但是不认识,当然就更没有交往的历史,所以他在接电话的时候就表现得漫不经心。 聂书记你好,我是雷军,你睡觉了吗?雷军说话的声音很柔和,而且还有一种暖乎乎的味道,听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得多。 雷、、、雷局长,你是雷局长?聂鹏飞大脑中的神经彻底被唤醒,同时他还在心里惊诧自己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快。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打搅你睡觉了吧?雷军关切的声音里依然透着很暖很暖的味道。 不会不会,您有事情找我?聂鹏飞赶紧说,没有人看到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突然之间就变红了,雷军的年龄比他小,尽管职务比自己高得多,但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居然使用了“您”字,这就让他在立刻之间考虑起自己的卑微态度是不是用对了时候。 我想给你提一个建议,趁着过节,你是不是能到县上的煤矿上去转一转?我没有时间下去,可我听说有不少的煤矿都存在有好多的安全隐患,包括那些办理了安全生产许可证的。雷军不紧不慢地说,安全生产是一个大问题,经济效益当然很重要,但是必须有“安全”这个前提条件,所以说,有不符合这个条件的,一定不能勉强,该停的就要停,该关的就要关,绝对手软不得,在这方面,我会尽自己所有的能力来支持你,不管怎么说,咱们都不能拿煤矿工人的生命来开玩笑,你说呢? 您说得很对。聂鹏飞说,他已经不再脸红了。 有啥事情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雷军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随时都可以打,别有什么顾虑,要是论年龄,我应该称呼你一声老哥才对。 雷军的这个电话让聂鹏飞彻底没有了睡意,虽然雷军在电话里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很正常,但是聂鹏飞不傻,他觉得雷军在深夜打电话来肯定是另有原因的,雷军不光是职务比自己高,而且家庭出身特殊,这一点他必须得慎重对待。 就是在前两天,在省委工作的一个老同事给聂鹏飞打过一个电话,说是雷军就要辞职了,准备到南方去做生意,据听说辞职报告已经上交到了省委,不几天就会批下来,至于雷军为什么会在仕途正顺的时候走这一步,老同事没说,聂鹏飞自然也不会问,个中原因只能靠自己去揣摩。 在大院里等待韩未的时间里,聂鹏飞又想到了关于雷军辞职的事情。聂鹏飞想,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雷军的父亲雷省长肯定是通过了的,这会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是不是雷省长已经得知了县里正在发生的这件事情?是不是他已经得知了雷军与这件事情的关联?如果是,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雷省长对待这件事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煤矿的安全生产当然是一个大问题,在这个煤炭大省,这个问题已经重要得不能再重要了,几乎每一年每一任的省领导都把这个问题提高到了空前未有的高度,然而遗憾的是,在强调安全生产的背后,非法开采的现象却屡禁不止,而且愈演愈烈,大的矿难事故每一年都在发生,关于这些,关于这些问题背后的钱权交易,不光是引起了全省人民的不满,甚至还让全国人民都感到了愤慨,各种媒体都在披露这个产煤大省存在着的种种丑恶现象。下到县里的这两年,聂鹏飞越来越感觉到,想要彻底解决这种问题,关键还得要看上面,要靠上级的整治决心和态度,没有省领导不顾一切的强硬态度和手段,仅靠着下面人的努力那是不现实的,群众的呼声再高也是白搭,在这个一切向钱看的经济社会,在这个时时处处为金钱让路的时代,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遏制和撕破金钱所构成的大网的话,没别的,还得要靠高层的权力来解决问题。 在想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聂鹏飞不知咋的就想起了林峰,那真是一个可爱得让人感到发愁的年轻人。确实是,聂鹏飞现在已经对林峰不再有恨意了,他甚至在心里对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同志有了一些担心,担心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让人给灭了,说到底,他的能力和能量还不足以与当下的这一切来抗衡,如果他硬要坚持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样的结果就是,给这个社会再增加一个以卵击石的例子。 聂鹏飞不能再想下去了,韩未的车子已经开进了院子。 老任等着林峰的出现,在听说胡平被抓的时候他就在等着了。 第一次,老任感觉到原来这世界上也有拿钱摆不平的事情。 有数不清的钱可以供老任来支配,但是他不知道应该用在什么地方,用给谁。 坐以待毙的感觉不好受,老任已经不再觉得汽车杀人的事情有多么的重要了,他在想胡平,想胡平会怎么给公安人员说他如何拿钱办理安全许可证的事情,胡平支撑不了多久,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支撑,还没有怎么着呢就把一切全都供认了。其实事情简单得很,胡平给自己拿了钱,自己又拿着去省里的煤炭安监局办理了安全许可证,所有的人都清楚,安全许可证的盖章签字是必须要经过雷军的,如此一来的话,警察就要问雷军一个清楚了。 昨天过节,仇坚强拉着红红到县城吃饭去了,很晚的时候才回来。老任在夜里起了一次床,实在是睡不着觉,他想一个人到院子里去走走,在经过楼道的时候,他听到了红红快活的喊叫声。 现在已经要到上午的九点钟了,仇坚强和红红还没有下楼。 他妈的。老任突然骂出声来,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谁。 武龙飞没有想到林峰会送给他这样的一个礼物。 早上不到七点钟,一接到童贵的电话,武龙飞就赶到了支队。 满满一会议室的人,武龙飞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 童贵的眼睛通红通红的,他把昨晚的讯问笔录拿给武龙飞看,说,昨天晚上太迟了,所以才没有给你打电话。 现在说这个还顶个球用!武龙飞很恼怒地说,他在支队很少说脏话骂人,可见他此刻心中的气愤程度。 武龙飞扫了一眼那一长串的人员名单,好多名字都是他所熟悉的,都是在这个城市里能够呼风唤雨的角色。 武龙飞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可以让这些人走,也可以把他们交给治安支队的人去处理,问题是,这两种办法留下的后遗症都很多。 连着抽完了两支烟,武龙飞逐渐理清了思路,第一点,不能把人交给治安支队,那样的话,好处就全都让给别人了;第二点,放人走也不行,他了解林峰,林峰会把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全部捅到媒体上,他就是要用这种做法逼迫自己,让他这个做支队长的左右为难。不过有一点武龙飞的心里还是很明白的,林峰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想看自己的笑话,他只不过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做了一件他想要做的事情。 武龙飞决定请示一下局长史涌涛,当然,他心里清楚得很,局长会说自己滑头,但是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作为他这样一个不大不小支队长,他再不可能往更远的地方走了。 陈书记的公子武龙飞当然认得,何止是认得,他们还有很深的交往。这个时候,武龙飞在心里想,他肯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的面。童贵还在站着,等着自己的处理意见。这样吧,武龙飞说,你去一下会议室,让对方过来一个能够做得了主的代表,有些情况我还得再问问。 早上,林峰在楼道里很大声地唱歌。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林峰的歌声中饱含着深情,他深情的歌声把正在睡觉的好多人都唱醒了。 石刚拉开门看,昨晚几乎折腾了一整夜,现在正是睡得正好的时候,这个神经不正常的领导却偏不让人如愿。还有一个着便衣的人也在和着林峰唱,两个人拥抱着,石刚看见林峰的一只手在那个人的裤裆里掏了一把,然后那个人就大叫着跳开了。 过来过来。林峰说,他看到了探出头来的石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战友,高大壮。 高大壮就是那个帮着林峰押送嫌疑人安南的人,怪不得林峰会高兴到忘乎所以,高大壮真的把安南给押送来了。 石刚也替林峰感到高兴,他握住高大壮的手,由衷地从心里说,谢谢你了。 武龙飞没有给林峰打电话,史涌涛说不打就好,你不打我也不会打,但是人我们必须得放,这原因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钱怎么办?武龙飞说,现场缴获了一百多万元的现金。 让他们全部带走。史涌涛说,要放就放彻底,要给人情就一次给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媒体上披露之后有关的领导肯定会问我,我这样做到时候就可以给他们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武龙飞无话。 其实我也知道,史涌涛说,群众对这个赌场的存在有不小的意见,我就接到过这样的举报信,信里的好多话都是责问和谩骂我们公安部门的,现在林峰这样做了,我这个做领导的却不能让这件事情有一个完满的结果,你不会在心里说我无能吧? 武龙飞摇摇头,说,领导肯定是另有想法 确实是,史涌涛说,我不是怕得罪人,我就是怕正在着手的事情受到不必要的干扰。 我明白。武龙飞又点了点头。 后来的事实证明,就是在媒体上披露了这一次抓赌的经过之后,市里面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史涌涛打过电话。但是史涌涛却坐不住了,参赌的人中间有好几个是在职的公安人员,知法犯法的事实就在那里明摆着,他不能熟视无睹,他必须得尽快给上级和群众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林峰想着会给他打电话的那几个人谁都没有动静,倒是尚兵的电话很快就打来了。 尚兵的电话是五月二日中午的时候打来的。 我想跟你搞一笔交易。尚兵直截了当地说,现在人已经放出来了,你能不能把那几个公安人员的名字划掉,不让他们在媒体上出现,如果你愿意,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说的那件事情,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的妻妹立刻回家。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林峰的话也很直接,该披露的就一定要披露,至于我妻妹的那件事情,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有任何意见,就算是真的蹲了监狱哪也是应该的,谁让她要犯了法呢! 狗东西,你去死吧!尚兵把电话挂了。 吃过中午饭的时候,高大壮死活要走,林峰留不住,就安顿李金数钱,又跟高大壮拥抱,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这一晃,咱们都快是四十岁的人了。 这话说得挺伤感,两个人的眼睛全都红了。 我这个兄弟人挺好的,就是喜欢讲死道理,你们别太在意他,处得时间长了就了解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高大壮跟在场的几个人说。 改一改你的臭毛病。高大壮握着林峰的手说,好不容易混到这一步,别又让人给整灭了。 我听你的。林峰说,有事没事都给我来一个电话。 你也是。高大壮说。 外表脏兮兮的安南显得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里的惊恐之色显而易见,一点也没有杀人不眨眼的那种凶狠。 林峰他们进来的时候,安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林峰抽着烟盯住安南看。 安南躲闪着林峰锐利的眼神。 林峰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抽?安南很小心地说。 林峰笑了一下,说,我有一支水烟,你抽不抽? 石刚笑了,然后到桌子跟前坐下来,摊开了纸和笔,看一看林峰,说,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