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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余书记
余天佑是阿三所在单位的党支部书记。这天,他刚做完办公室卫生,秘书王洁就过来找他。余天佑说,等等高芹。高芹是他们主管部门办公室的副主任。约摸三分钟后,高芹打来电话:“余书记,真的对不起,家里有点急事,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她说得急切而诚恳,不象在开玩笑。余天佑只好同办公室主任宋君打了个招呼,就和王洁匆匆离开办公室。他隐约感到,身后有一对对怪异的目光射向自己,但仍挺直腰杆向前走去。 单位离医院足有六里路。他本想叫司机去,可王洁提议穿胡同走小巷。他想,反正离上午开会还有两个小时,会议地点又在医院附近。走走,聊聊,也好。 “余书记呢?”他刚走不久,社长秦鹰就过来找他,书记办公室没人,便问宋君。 宋君支支吾吾的。正在办公室议论书记的副社长、工会主任、纪检员,见社长进来,都停止了议论,做着鬼脸。 半晌,副社长红着鼠眼,道:“书记真是深藏不露啊!” “画虎画皮难画骨。别看他平时一本正经,可骨子里……”工会主任唾沫四溅,喷了秦鹰一鼻子。他晓得,工会主任对余天佑有成见,所以没有表露不快,而是耐着性子听个究竟。 “这小狐狸啥时和书记沾上的?”站在窗边的女会计既诧异,又妒忌地问。 “秦大社长,社里出了这大新闻,你还蒙在鼓里?”纪检员的脖子像醉酒时那样又红又粗,突出的眼珠似要蹦出来一样,提高噪门道:“书记陪秘书上医院--” “去打胎!”宋君赶紧补完下文,省得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说完,偷看了一眼社长。 秦鹰顿时拉长了脸。他妈的余天佑,你总在局长面前打我的小报告。让我防不胜防,还成天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唤起职工信任。今天的事,看你如何解释!他收回了长脸,皮笑肉不笑地说:“余书记也忒关心职工了!难怪前一阵子,他老找王洁谈心。” 纪检员板起三角脸,一字一句地告诉在场的各位:“这件事关系到书记的名声和前途。大家不要乱猜疑、乱传播,更不能让书记夫人和王洁老公知道,要严守秘密!”。之后,低声问社长:“要不要立即准备材料上报?” 秦鹰故作反感地说:‘用得着吗?书记有书记的主张,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各人自讨没趣,回到各自办公室打发上午的时光。 余天佑与王洁同事快三年,过去却拘于交谈。只是最近王洁向余书记递交了份入党申请书。余天佑才常找她谈谈心。前天上午,他向她介绍了一些党的基本知识后,说:“入党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在思想上入党”。她没大听懂书记的话。忽然感到心口难受,急忙用手捂住嘴。余天佑关切地问:“小王,哪儿不舒服吗?” “呜-”。王洁点点头。不一会儿,她感到好受些,便说,她得去医院,准备请长假……。余天佑看在眼里,主动地说:“有话,直说吧。” “听说书记医院有熟人,能帮忙找下吗?”王洁怯怯地瞧了他一眼。 “行。到时给你打个电话。”余天佑不假思索地道。 王洁并没有起身走的意思,她盈盈的双眸里,隐含着忧伤和恐惧。余天佑的目光奇异地投向那怅然的秋波,不由得问:“尹兵又欺侮了你?”研究社的人都知道,王洁和老公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没……没”王洁低下头,轻声说。突然,她伏在桌边,抽涕起来--“当初,他甜言蜜语把我骗到手,呜呜--家务活什麽都不做,整天在外瞎混。呜呜--昨夜又是深更半夜回家,一身酒气 ,也不洗……我心里急死,可他就知道找我结,出了事,又不管!呜呜……” 余天佑任凭她去发泄。末了,王洁抬起头,用卫生纸擦干脸上的泪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向余天佑展示了手上、颈上被打的伤痕。实在有些体无完肤!余天佑的心震了一下。想不到,看似文静的王洁,在家有这多苦痛 !他同情地说:“这就是生活,没有必要太在意,太悲伤。”过了一会儿,又告诉他,“等尹兵回来后,我好好找他谈谈。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逞凶,能算男人吗?!” 这时,秦社长进来。王洁知趣地走开。她一想到那场合,心里就害怕。过去有尹兵或他妹妹陪她去,可他妹妹也刚好在坐月子。她又想到与她要好的,局办副主任(主任科员)高芹…… 昨天上午一上班,她去找高芹。 高芹知道余天佑有个干姐在妇产科,就对王洁说:“干脆把余书记拖去。” “但是,书记已答应我打电话。”王洁不好意思地讲。 “打电话哪有当面说好。你别管,我找他。” 高芹与余天佑一阵任副科,又一路转正。两人在党校同学两次,在局里还算谈得来。 下午,高芹过来找余天佑。 “余书记,明天上午劳驾你,找趟你干姐。”高芹一半是命令的口气,容不得余天佑说个“不”字。 “我……?”余天佑忙站起身。 “哟,是不是怕你老婆?”高芹笑着, “我说,余大书记,在家男人是老婆的,在单位你可是职工的。”又说,“人家老公不在家,在H城四门天黑,当领导的能袖手旁观?” “你要我咋管?真是的。” “明天我陪你,陪王洁一块儿去。” 高芹咋咋乎乎的。 “行。”余天佑想,王洁也怪可怜的,又有高芹同去……,再说,明天可正好,把刚收到干姐的,在法国留学的儿子的电子邮件,带给她。 晚上,王洁给余天佑的妻子 ——芙蓉打了电话后,又特地打电话出差在外的丈夫尹兵--明天把手术做了。尹兵当时正在“斗地主”,随口说:“做就做吧。” 想到刚才办公室那伙人的眼神,余天佑突然问王洁:“尹兵知道吗?” “嗯”。 “那很好”他说。老实讲,昨天一答应她们,就有点后悔。干这种事,他除了老婆外,再没有第二个。 他脚步迈得比来时慢多了,又嘱咐王洁:“我等会儿要赶去开会。你还是催催高芹吧。” 她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他俩愈走愈沉闷。几里路程,像有几十里远。最后,还是王洁打破了这种沉闷。她说:“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好怕。不知你那位干姐的手艺和为人咋样?” 他的思绪被王洁的这句话打断了。他说,干姐的手艺和为人都不错的,不必过于紧张了。你这又不是第一次大姑娘上轿,放松些肯定好。然后,尽量对她谈些街上风景,谈些轻松愉快的可减轻她思想压力的话题。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医院。 妇产科挤满了就诊的女人。走廊上还站着一些陪同看病的男士。 余天佑到办公室找干姐。她正在帮人做手术。他只好陪王洁在外面等。 “你要的时候,怎不这样。现在想不管,没门。”一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姑娘对组织部的S科长说。 S科长扫视了一眼人群。当目光落到他身上时,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跟他打了招呼:“夫人也来了?” 这种场合,碰上熟人,并不好,他装做没看见。S科长也像很满意他的壮举。王洁却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哟,书记夫人好年轻啦!”市人事局的刘亚兰从妇检室出来,看到他俩后,惊奇地说。“天佑,你在这里?”芙蓉的同学方成路过走廊时,问:“芙蓉呢?”“哦,她没来。”他照直说。“没来?”陪方成来的女同事投以疑惑的眼神,向王洁。走进妇产科后,对方成讲:“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听得全身抖了一下,自言自主地问:“这该死的高芹,怎么还不来?!” 大约一刻钟过去后,纯姐才出来,她满头大汗。 “干姐。”他喊,并把电子邮件交给她。今儿一大早,送走女儿后,他当着芙蓉,在电话里跟干姐讲了王洁的事。 “人咧?”她忙得无心看邮件,就问余天佑。 王洁走上前,跟她进去。高芹满头大汗地赶来后,对余天佑说了一百二十个“对不起”。余天佑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地,急着赶去开会。 下午下班后,他才意识到人言可畏,才后悔那天不该上了高芹的洋当。幸亏他特地把这件事同芙蓉讲了。芙蓉起初一百二十个不同意。心想,她做妻子的了解你,可外人会怎么说。哪个不知道,这男的陪女人打胎,不是丈夫就是情人。否则,这男人不是白痴就有神经病。她思前想后,坚决地说:“不行,就是不行!” 就在他俩争执时,王洁打电话找她。 “蓉姐吗?我是王洁呀。听余书记说,你姐在妇产科。明天有时间吗?陪我去找下她,行吗?” 芙蓉倒有心计,忙说:“行。可我先要到单位报个到。你能叫尹兵把车开过来,报到后,我们一块儿去?”尹兵在市广电局开小车。 “他呀,要在家就好了。出差了,听说要到月底才能回来。蓉姐,你说,我这肚子已有五十多天了,医生说,这两天非做不可!还能等吗?” 妻子顺水推舟,说:“你们单位又没么事,叫天佑去跟干姐说说,看能不能省点钱,少受点罪。” 所以,一个星期后,芙蓉对那封匿名信倒不在乎。她了解丈夫,理解做女人的难处。她也知道,老公单位人际关系复杂。是非功过,由他们去议论吧。 然而尹兵一回到单位,人们就对他挤眉弄眼,背后指指戳戳。大胆的还跟他开玩笑:“小尹啊,要看好自家门,管好自家人,别让后院起火呀!”“十个司机,九个流,不知老婆更风流。”“常言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有那么多男人不幸戴绿帽”。更为可气的是有人还专门写了一封匿名信给他,把王洁与余天佑的事描绘得有鼻子有眼。尹兵憋着一肚子气,下班后,急忙赶回家。王洁正和女儿田田在拼积木。他不问青红皂白对王洁大打出手。“你这个不要脸的,我才走几天,你就和男人勾勾搭搭!打死你,打死你!”王洁痛苦地呻吟。她想进行申辩,但他只顾暴打和毒骂。女儿在一旁吓得直哭:“爸爸,别打了!”又朝王洁身上贴:“妈妈,你走!” 打死你!打死你!”尹兵不管女儿的哀求和啼哭,朝死里打。 “唉哟--呜呜” “爸爸,别打了……妈--妈!” 整个楼栋都惊动了。对门的过来扯住尹兵,才算让他停止撒野。 王洁早已有气无力,心如死灰:几年来,为着这个家,我付出了一切的所有。哪一点对不住你尹兵?你只知道向我发泄兽欲,管过我的身体吗?跟你生活以来,前后做过三次人流,你陪过我几次?哪一次坐月子,你做过一碗汤给我喝?你简直不是人!我要跟你离婚! 她哭诉着,拖着伤痛疲惫的身体,收拾一些常用的行李,逃出家门。尹兵拦都不拦一下,他还在想着下午的情形,想着那个可恨的余天佑!“明天,去研究社,狠狠地整死你!”他咬紧牙,看了一眼泪水汪汪的女儿,心更加苦痛。 她其实可怜女儿,在夜已深的时候,还是想回家看看,看女儿睡没?但尹兵太令她失望、痛苦。她彳亍于茫茫的夜里,但该往哪里去呢?她太累了,倒在公交车站的一张木椅上,很快睡着了。十多年前,那位疼爱她,尊重她的华哥向她走来。抚摸着她受伤而姣美的躯体。她幸福而亲昵地叫着:“华哥!” 余天佑呢?不久,局党组安排他到某县一个乡挂职锻炼。书记暂时由社长一肩挑。 他开始,很想不通组织上的决定。气得一夜没睡着觉,肝区也胀痛得厉害。他认为,领导们太官僚,太不负责任!又无端地讨厌起政治生活。后来,在妻子的理解、开导下,认为自己身为党支部书记,不能做好职工思想政治工作,不能促进领导班子团结统一,不能树正气,是严重的失职。他并不为诬谄而气恼,而是为失职而自责。他没有把工作干好,对不起曾经关心爱护过他的人。他反复想:如今,生活是富裕安逸多了,而人们似乎总感觉到,生活中像缺少点什么。但自己是幸运的。他得从头干起,为自己,为家人,为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