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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守护

  “你今天不画画了?”

  看着坐在沙发上呆滞的非声,黑石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反正你也不让我烧掉。”

  非声非常平静地回答了他。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黑石想要活跃一下压抑的气氛,所以问了非声他感兴趣的话题。

  “很久了吧……”非声回忆着幼年时的经历,回答道:“我学会画画,甚至早于我学会写字,这点我是记得最清楚的。在三兄弟中,我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个,大哥和二哥都只想着迎合父亲,丝毫不敢违背他的想法。在大家庭出身,年纪再小也要受到非常严苛的教育,以培养出所谓的‘礼仪’,但实际上不过是些虚伪之术,在自然的脸上,自己为自己塑造一个面具。而我只欣赏真实的东西,然后把他们用我的画笔描绘下来。初中的时候就有老师建议我报考美专,我甚至都瞒着父亲去参加了考试,但由于爸爸和负责考试的人预先打了招呼,我自然没有通过。他本来也无所谓我是否接受他的事业,但他是无法接受他儿子不能考上大学的,换句话说无非是为了他的面子而已。”

  “其实以你的能力,要成为一个卓越出色的画家,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你父亲就没有考虑过在这方面栽培你吗?绘画也是一种艺术,并非没有人欣赏啊?”

  “那些有钱人欣赏不到画的艺术价值,而是用金钱来为它们定价……爸爸他不认为我可以成功,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一直都习惯君临一切的感觉,他不喜欢任何人忤逆于他,而叛逆性很强的我,自然是他所无法容忍的。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同意我和玉娇的婚事。”

  “在袁家,没有一个人,让你特别地留恋或喜欢吗?真的连一个也没有?”

  “真要说的话,我大嫂唯生,是唯一的一个令我感觉有些不同的人。一开始,我认为她只是一个贪图我们家金钱而嫁进来的拜金主义者……”

  “莫非实际上不是?”

  “不,也不能那么说。”非声开始凝神思索,似乎想找到一个恰当的语句来形容。最后,他说道:“这样说吧。她好像有着双重性格……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她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那似乎是一种傲视着一切,对所有事情无所谓的感觉,那是一种把自己所拥有的视为理所当然,并不刻意地想获得什么的眼神……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事实的确是如此的。

  唯生醒来的时候,龙平侍侯在身旁。

  “你……龙叔,昨天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您多虑了,少夫人。”

  刺眼的阳光射入房间,这是这个季节少有的晴朗天气。唯生只感觉头昏昏沉沉,完全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现在几点了?龙叔?”

  龙平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后,回答道:“十点半了。刚才警察局有打电话过来,二少爷好像出了点事情,现在夫人和大少爷都在警察局里。”

  “出事了?”

  “听说有人想杀二少爷,大概是有人意图抢劫吧。您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的,少夫人。”

  唯生知道如果现在不去的话,婆婆一定又会责怪自己不关心家里的事情,于是便起身说:“我也去警察局吧,你帮我去准备早餐。”

  刚到警察局门口,她突然看到了文兵从里面走出来。文兵也立刻发现了唯生,也停滞住脚步,忙说:“唯生?你是来看袁幸伦的吧?”

  “杜警官,你好。你可以带我去见我小叔吗?”

  杜警官?连声姐夫也不愿意喊吗?文兵耐住性子,对她说:“你跟我来吧。”

  他们来到二楼的口供房旁,殷柳雪和诸南都在那里。唯生连忙跑了过去,问诸南:“亲爱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谁,想要杀死幸伦,还好他命大。现在他正在警察陪同下,在里面和那个行凶者对质。你来了也好,等会你帮我送妈回去。”

  突然口供房里面传来一声咆哮:“袁幸伦你这个畜生!玩完了我就装不认识我,还想拿钱打发我,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接着,幸伦走出口供房,他的衣领看起来被那个女人抓过,显得凌乱不堪。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诸南不满地问他:“在哪里惹上这号人物了?你知道吗?美国来的厂商代表对你今天没有出席会议非常不满,认为我们有心敷衍他们!这笔生意要是没有谈成,等爸爸回来,我看你怎么和他交代!”

  “大哥……我……”幸伦欲言又止,诸南一把拖着他进了旁边的男厕所,把门关上,轻声问他:“现在你给我说实话?这个女人也是被你玩过的?”

  “大哥,这种事你情我愿的,她现在怀了孩子来找我,我当然说让她打掉啦!我还特意找了个人,给了她笔钱,半威胁地让她离开摩胜市去上海,本来我以为她已经走了,哪里想到……这女人来杀我之前,我还刚把钱给了那人,想不到他根本没有把事情给我办好。”

  “你这个臭小子,做这种事情都不做任何防范措施吗?现在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人家怎么会不找你拼命?早就和你说过,玩女人也得玩高雅一点的,这种货色,随时可能和你玉石俱焚的!好了,这事情我帮你处理,大不了和警察打个招呼,让他们把这件事情对外保密!”

  听着这两个男人龌龊下流的对话,在外面偷听的文兵实在是感到恶心。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和余无音的失踪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件事情结束后,唯生带着殷柳雪离开。刚走出警察局,突然文兵追了上来,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唯生,你姐姐一直都很关心你的……不能去看看她吗?毕竟你们也是姐妹……”

  “姐妹?我们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从来也没有在意过这件事情,即便当初你抢走她的未婚夫,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是吗?我后来倒是好心成全她,可她却和你在一起了,真是辜负了我啊!现在我过得很好,永远也不想再看见她了!”接着搀着她婆婆,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上,殷柳雪问她:“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你姐夫?”

  “是,是的……”

  “你有没有羞耻心?你是私生女的事情,我们家早就调查过,当初也不知道祖荫为什么答应让你这种出身的人进门……居然还那么大声地喊出来!”

  “抱歉,妈,我刚才太激动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进了门,我就承认你了,你这样出身的人,搞不好骨子里也有不安分的血统呢!”

  唯生内心仿佛被揪紧了。

  难道我希望自己是个私生女吗?为什么我是席唯生,而不是席唯一呢?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生活,你还要继续成为我生活中的阴影呢?就和蓝凝一样,明明根本满足不了我,却还死缠着我不放……现在,我在袁家的地位每况愈下,全是因为你们!

  殷柳雪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你给我听着!我再给你半年的期限,如果半年以后,你还是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不管祖荫到时候说什么,我也会让诸南和你离婚!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你姐姐比你强太多了,身份家世清清楚楚,哪里像你,只是一个孽种而已!我告诉你,我这次绝对是说真的!你听见没有,聋了吗?”

  唯生渐渐把头转向殷柳雪。

  她的眼神完全改变了。

  “真是刺耳啊,你刚才说我是……孽种?”

  “怎么?不服气吗?你不是孽种是什么?”

  “真是的。所以我才懒得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有任何交集。我,是唯一……不是你说的孽种啊。”

  殷柳雪感到不太对劲,她这是怎么了?

  “啊,说起来的话,这次的事件和你们家也有关系呢。是吧?余无音这个男人,是你丈夫的左右手吧?”

  殷柳雪突然想起丈夫过去的忠告:“听着,唯生……你尽量待她好些,这样你们都会比较愉快。如果你们之间的相处产生了问题,我想你会很困扰……总之,那个时候你如果听到和看到什么,千万别和她计较,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

  当时她还不知道丈夫为何那么说,但现在看来……难道唯生还有精神上的疾病?开玩笑,她怎么可以让一个精神病人当她儿媳妇,必须尽快让她和儿子离婚!

  唯生放开了殷柳雪的手,说:“接下来,你就自己回去吧。我有事情要去处理。”

  黑色魔人苏醒了。

  蓝凝目前以报社记者的身份活动,报社是操纵情报的重要场所,而他所在的报社潜藏了许多组织的眼线,而他则在那里随时待命。这天,他正在赶一篇稿子,突然听到办公室外的接待小姐的声音:“不好意思,小姐,您找哪位?”

  “金蓝凝先生在吗?我有事情要见他。”

  蓝凝连忙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唯生。于是他连忙申请提前下班,这里的老总也是组织的人,所以批准了。

  走出报社后,他激动地对唯生说:“你来了,唯……不,小姐,蓦然他一直想见你,上次你不是说有头绪了吗?你想到了什么?”

  “的确有了点结论,不过还需要支持我的观点的资料。你目前有所有相关人物的资料吗?”

  “是的,有。”

  唯生拿过资料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居然说道:“怎么?有时间去吃点东西吗?”

  “啊?可是我说是为了工作,老总才让我出来的?”

  “上层的人,基本上都听我的安排,难道你不听吗?”

  “不是,不过……”

  “放心好了,我请你吧。”

  来到附近的一家餐厅,他们选了个位置坐下,唯生接过菜单看了看,问:“怎么样?意大利面有没有兴趣?还是想吃炒什锦素?”

  “小姐,其实……”蓝凝有些为难地想提工作的事情,而唯生打断了他的话说:“这样吧,我想你不会介意我请你吃铁板牛排吧?服务员,来两份铁板牛排!”

  接着,她放下菜单,用看起来很轻松平淡的表情说:“一直在为组织工作的我们,也不可以亏待自己是不是?”

  “小姐,”突然蓝凝不由自主地问道:“为什么你愿意被组织利用呢?”

  “为什么?我从来不去考虑这种问题。我是绝对的存在,和唯生是不同的。通过解开那些谜团,观察着被我决定了一切的那些罪犯,实在是非常刺激和愉快的事情,当我戳穿他们的计谋,让他们从得意变成绝望,我才会确认自己的存在。怎么,问这种问题?”

  “组织,是怎么……发现到你的存在的?”

  “那么早以前的事情早不记得了。你没问过上层的人吗?”

  “我的任务只负责联系起安蓦然和组织,上层的事情我一向无法插手的。”

  “好像……”唯生突然表现出了有些安详的神情,那在黑色魔人的脸上是很少看到的。

  “好像是因为组织的情报网查到了我看过的精神科医生的记录吧?那并不困难,组织的情报网渗透着无数资料,在这个信息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就更加不用说了。反正我本来也厌烦平淡无奇的生活……算了,还是谈案件吧。”

  “对了,你有了什么结论吗?”

  “好像把握住了什么,不过一刹那又消失了。总之,我隐约有种不自然的感觉,也许安蓦然能早我一步发现吧,那个男人实在是可怕啊,黑色魔人的名号,他才是当之无愧的。不过,我想我也不赖吧……牛排来了。事先声明,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

  “可是……”

  “这是我的‘命令’,我是上层的人,你别忘记了。”

  非声在那混乱布局的走廊上到处走动着。

  这个地方实在如同一个迷宫啊。

  非声随手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心想:这里会不会是当年死过人的房间呢?

  那么,这里会不会就和冥界有什么联系呢?

  这个房间是没有窗户的,摆设也很简单,一目了然。非声轻轻关上了门,在胸前比划着十字架。

  “希望您可以在这里安息。”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如果有的话,那么玉娇的鬼魂会不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呢?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很安心。在这空荡荡的走廊上,也似乎不会感觉孤独了。

  人为何要恐惧鬼魂呢?只有作恶的人才会恐惧索命的冤魂,人们才会把鬼魂描绘得如此狰狞。生与死是人类无法超脱与跨越的一条界限,而鬼魂则因为超脱了这个界限,人类才会恐惧,死过的事物也就无法再死去,人类恐惧超越自己常识的,无法克服的事物,这正是人的软弱啊。

  非声拥抱着这里埋藏的黑暗,与栖息在这里的鬼魂们一起,走向灵魂的深处……

  黑石也懒得去找非声了。

  他现在待在二楼的一个房间躺着。

  玉娇……她会希望看到现在的非声吗?

  他这样想着。

  她的悲痛,现在让活着的人加倍地继承了。生命不光延续着希望,也延续着绝望。

  其实我也和他一样痛苦着,只是我一直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这样做好不好呢?

  他从内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张他生前和玉娇的合照看着。那个时候的玉娇,依然是保持着那么幸福的笑容。自己本以为,她可以永远持续着那样的笑容。

  如果人可以预测未来,该有多好……

  吃完牛排后,唯生悠哉地擦了擦嘴,然后对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蓝凝说:“怎么了?看着我那么惊讶?”

  “不,不是,没想到你那么能吃……小姐,现在可以谈一些和案情有关的事情了吧?”

  “啊,可以了。目前瞎猜也没有意思,还不如根据已知情况进行分析。余无音的失踪,目前除了她姐姐以外,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激烈的反应,似乎没有人在乎他失踪后会怎样。而查到关于彭玉娇,所有人给出的都是同一个版本:她因为与余无音产生口角而上吊自杀。虽然有诸多猜测,但是每个人都这样说不是很奇怪吗?八卦一点的人,都会对这类事情添油加醋地传给其他人听,所以……我认为这是因为当事人没有刻意地去解释过这件事情,所以口角之说,是以讹传讹的结果。”

  蓝凝心里直犯嘀咕:还说不要乱猜,你这不是乱猜是什么?不过也有道理。

  “余无音不解释,恐怕是的确发生了令他负疚的事情。我想你和安蓦然讨论这个问题,也一直都会把责任归结到余无音的身上吧?事实上,我认为她的自杀,余无音只是一个间接的因素,直接导致了她自杀的,还有着更为直接的因素存在着。而那个因素,并不是余无音身上的问题。”

  “那么,你的意思是……”

  “是一个事实……是一个通过余无音的态度,而让彭玉娇感觉到绝望的事实。那个事实彻底地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让她对未来完全失去了信心,而选择了自杀这条不归路。我们可以想像一下,刚结婚不久的她,对婚姻充满了遐想和信心,但是却因为某个事实的发生,导致这个婚姻产生了本质的变化……也有可能是某种状况长期积累造成,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结果……”

  “不好意思,小姐,你说得实在太抽象了,我很难……”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任何的具体结论,不过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也只能说得抽象一点了,这些事情你回去后和安蓦然谈谈。”

  “我曾经提出过一个假想,也许彭小姐突然发现自己不能生育……”

  “哪里会有人结婚才三个月就知道自己不能怀孕的?即使她以前有过性行为,但应该不会因为没有怀孕而去找医生吧,结婚前应该不会有人希望怀孕的。如果他们进行过婚前体检,余无音一早就应该知道了,他如果介意,怎么会结婚呢?就算后来反悔,也未免太快了点。而你给我的资料也没有说她家有这样的遗传病史。”

  “也,也对。我没想到这点。”

  “我的话,也许真的不能怀孕呢……不过,也可能是袁诸南的问题……没办法,为了迁就另外一个我,只能够忍耐了。”

  “不,不会的!你……”

  “好了,走吧。我也要去买单了。”

  蓝凝看着她那双执着的眼神,暗暗地下了决心:我会守护你的,无论你是天使还是恶魔,你对我而言都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哪怕我这一生被组织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