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可惜。”

　　接到了文兵打来的电话，才得知袁幸伦身上发生的事情与余无音的失踪没有关系。而恰好这天，余怜音又来到了他家。说实在的，出版社给他的假期已经快要用完了。

　　余怜音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她对蓦然的缓慢调查进度很是不满，甚至认为对方不重视而在敷衍。

　　“安先生，我已经登了寻人启示了，如果你还是没有办法找到我弟弟的话，那么现在我也无法再指望您了。”

　　“很抱歉，余小姐，”蓦然知道自己目前实在无法给她任何的答复，他只能回答道：“目前，还没有任何的进展。不过，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相信警方也会开始有所行动了。所以……”

　　“我知道，希望您尽力就好了。我弟弟虽然人很聪明，但做事容易钻牛角尖，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应该多开导他，否则他也不会……”

　　凤婷在旁边的房间里偷偷地看着为难的丈夫，也很替他感到担心：这次他会不会再度涉及到什么危险呢？最近几年，他好像有些事情瞒着我在做，可我又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事情。这次，不要出什么事就好了……

　　她关上门，对在一旁做作业的意棠说：“爸爸最近一段日子都很忙碌，如果你没事情，尽量不要去烦他，如果作业有不明白的，问我就好了。”

　　“妈妈，爸爸和那个阿姨到底在谈些什么呀？”意棠好奇地问道。她一直只知道父亲是个小说家，但不太清楚他身为侦探的工作。

　　“总之呢，他在为了这个城市的平安而努力工作哦。”凤婷这样给她解释道：“你将来一定要好好地孝顺爸爸啊，他太辛苦了，要负担一般人所不需要负担的事情……”

　　意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始写作业了。

　　余小姐走后，凤婷走出去收拾茶点，顺便问了问他：“余小姐似乎很不满意啊？”

　　“啊，是的，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她弟弟的情况，当然会很焦急了。她弟弟把手机也放在了家里面，似乎根本不想和姐姐联系。现在调查完全陷入困境了……”

　　余无音，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这几天都早熬夜地研究资料吧？”凤婷很关切地劝说他，结婚那么多年了，她深知丈夫的性格，为了工作可以不顾一切，当初，他如果不是因为牵扯进了他们家的案子里面的话，也许现在不需要有那么多的烦恼，面临无数潜在的危险，可以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但那样他们也不会相遇，凤婷也就不会被他吸引，而愿意将终生托付给他。他现在已经有了些白头发，都不会抽空去染一染。快要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就不懂得多爱惜自己一些呢？

　　“凤婷，我没事的，我不是一直都很健康的吗？”蓦然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对她说：“没关系的啦。”

　　“蓦然，你……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记得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当念禾带着我和佑轩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那时候的你……非常高傲，你有着不会被撼动的自我，当时的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因为不喜欢佑轩的缘故，所以你连我也一起讨厌了。而且，你身边还有一位风度翩翩的未婚夫……而我呢，那时候只是为小杂志写点豆腐块文章糊口……做梦也没想到会变成像今天这样。可以拥有你，可以被你所爱，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凤婷点了点头，她的眼眶已经溢满了泪水，抚摸着蓦然的脸庞，说：“想不到十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是啊，那时候只感觉你是个巴结着佑轩，自以为是的人……可因为你，解救了我原本陷入的不幸的深壑。我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不会再有任何可以追求的梦，是你赐予了我希望，让我感受到生命原来可以那么神奇。所以新生的我，愿意为了你而活，所以我嫁给你，因为我想让我今后全部的未来，都可以有你在我身边。好多年了……我一点也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所以，如果以后你有无法解决的问题或困难，尽管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

　　“啊，我知道。”蓦然将妻子拥入了怀中。他之所以可以一直支撑到现在，都是因为有所爱的人在身边。因为有她们存在，所以不会畏惧任何的黑暗。

　　失去了心中至爱，天人永隔的巨大悲痛，同时都发生在了余无音和袁非声身上，因此蓦然可以理解他们的内心。

　　而在这个非常不恰当的时间，蓦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了悦耳的铃声。

　　“去接吧。努力地查出真相吧。”凤婷向蓦然递去了信任的眼神。

　　是蓝凝打来的，他告诉了蓦然唯生的第二人格苏醒，不过现在已经变回原来的样子了，组织的人已经把她接回袁家去了。

　　“她要我转告你，造成彭玉娇自杀的，也许是个明确的事实，而不是抽象的心理状态。而那个事实，在通过了余无音的态度表现出来后，造成了她的绝望。”

　　“这也不算很明确的线索啊，她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不说呢？”蓦然一边进电梯一边问。

　　“阿岚山那边，不如让游先生再打个电话过去吧？毕竟那两个人都是关键人物，应该会知道些线索。”

　　“念禾最近也很忙，他妻子昨天还打电话来说，如果没发生很严重的事件就不要老打扰他。没办法，自从他的餐厅开了连锁分店后，因为股利的分配问题，他到现在还是焦头烂额的……这样吧，我问他要个电话号码，我自己去问算了。”

　　“那好。现在形势太不明朗，也没有任何重要的线索，调查实在是举步维艰。”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时候，蓦然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他和非声的谈话。

　　“你最喜欢画的我笔下的人物是谁呢？”

　　“我想是应筱织吧。她一定要死吗？”

　　他想到了玉娇吧？相爱的人，因为立场的分歧而分开，最后在痛苦中面临天人永隔的惨痛局面。这引起了他内心的共鸣，袁非声实在是个很感性的人。

　　她一定要死吗？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不要死。

　　但是，那是她的选择。

　　人，要学会去克服命运的障碍，更要懂得接受那些并不美好的结果。既然活着，就总要面临这样的事情。或者幸福，或者痛苦，全都也只是活着的一部分。

　　你为什么，就不能走出你为自己设置的牢笼呢？

　　电梯门开了，蓦然惊讶地发现蓝凝就站在门口。

　　“我认识非声也有一段日子了。“蓦然和蓝凝在花园的草坪上散步，最近的风不像前几天那么凛冽，让人感觉非常柔和了。

　　“他的画作，体现出了他的心情。哪怕画一棵普通的树木，他也一定会画为凋零的状态。灰色的笔调，倒反而衬托出了主角的悲剧命运。他的确很有才华，如果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也许成就已经相当之高了。实在很可惜……当初我和他无意中提起了当年我和几个网友在阿岚山山庄上碰面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对那栋房子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而且，阿岚山也是他一个重要的回忆之地……就这样，他……”

　　“是吗？他还真不是一般地痴情啊……现代社会，他这样的人，基本上都要绝种了。出生在那样家庭的他，怎么会如此与众不同呢？”

　　“人生本来很奇妙的事情，上天的安排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赶到这里来了。”

　　“对了，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的。”

　　“什么事情，蓝凝？”

　　“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治疗好唯生的病，我不希望她一生都是这个样子，而且，只要她的病可以治疗好，上层的人就不会再继续利用她了。我想，组织的电脑里也许有她的医疗档案记录。”

　　“我说，这样的资料，肯定是绝对保密的吧，以你的权限，是肯定无法访问的。”

　　“是啊。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表妹是一个黑客高手……”

　　“你是说灵裳吗？”

　　就这样，他们两个来到了楚白的家里，还好他们夫妻都在家。

　　开门的人是若痕，他现在已经长得非常高了，一见到蓦然很兴奋地说：“是你啊，表舅舅，我去叫妈妈！”

　　里面听到声音的灵裳走了出来，非常惊喜地跑了过来，握住蓦然的手：“太好了，没想到蓦然你会来这里。听念禾说你最近在忙着新的案件，是不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啊，是这样。楚白他在家吗？”

　　“他今天刚好在家。这几天都和念禾在处理关于和股东之间的纠纷呢。这位是谁啊？我好像没有见过。”

　　“他叫金蓝凝，是……我的一个朋友。”

　　“叶小姐，您好，初次见面……”蓝凝非常腼腆地与她握了握手，说：“其实今天来，是有事情要求您帮忙……”

　　这时候楚白也闻声走出卧室，他看起来倒不是很惊讶，直截了当地说：“蓦然，是因为电脑方面的问题吧？”

　　“啊……没错，是这样……”

　　叶灵裳和安蓦然是在八年前的案件中相遇的，之前互相都没有任何联系，主要是蓦然母亲的娘家都不谅解没能保护好蓦然母亲，导致她英年早逝的他父亲。那时候，灵裳以“璧灵”这个网名，给蓦然发送了许多她在警察局的资料库中窃取的情报，成为他重要的破案线索。

　　“是啊，楚白。哈，依香嫁出去后，你一定很寂寞了吧？”

　　“没有啊，那个疯Ｙ头不在，我反而清静很多了呢。她小时候都被宠坏了，都不知道她丈夫是否受得了她呢。”楚白还是这个性格，经常说些口不对心的话。

　　“那你们要我怎么帮你呢？”走进卧室，灵裳问道。

　　“事实上，”蓦然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有些犹豫是否要说真话。组织的事情一直都对外界是保密的，他也答应过组织的人不会私自外泄。这次是为了入侵组织内部资料库，本身就已经违反了他和组织的约定，而如果再将这件事情告诉外人的话……

　　突然楚白走了进来，关上身后的门，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究竟想怎么做呢？”

　　其实蓝凝也有些困惑，上层三令五申，不可以外泄任何资料，现在如果要对方帮忙，不说出实情，那是不太可能的了。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对灵裳说：“事实上，我们是希望……叶小姐可以帮我们入侵一个组织的资料库，提取一份我们需要的档案……”

　　“组织？是什么组织？我先声明，黑客入侵是违法行为，当年我因为还年轻，所以不识大体，才会那么做。这次……”

　　突然，蓝凝立刻跪了下来，恳切地说：“这关系到一位小姐的一生！我没有办法和你们详细地解释，但是……请你们相信我吧！”

　　他的举动令在场的人都非常吃惊，包括蓦然在内。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也不是说不帮忙，可话要说清楚一些才可以啊……”

　　没办法了，蓝凝索性竹筒倒豆子，把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灵裳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组织存在？利用一个人的疾病来维护自身利益，实在有些卑鄙了……我明白了，那么我帮助你吧。”

　　远方，一个人影正在用望远镜监视着室内的动向。

　　“X，那两个人似乎想要背叛组织呢……”拿望远镜的人身后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高个子男人。

　　“是啊，金蓝凝这个人本身就不可靠。”被称为X的那个人点了点头，说：“这样的重大事态，需要向组织汇报吗？”

　　“不，其实这也许是个机会。”

　　“机会？”

　　“X，其实对我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组织还有新的任务要分配给你。”

　　灵裳开始尝试突破组织设置的防火墙，并不断赞叹着：“实在是非常优秀的防护程式，虽然我计算机水平还算高明，但是……也不能保证是否可以成功入侵啊。”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成功登陆并查到了关于“黑色魔人”的具体资料。但令人惊讶的是，医疗这部分的资料，已经被预先清空了。

　　“怎么会……难道组织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可恶，想不到居然白忙了一场！”蓝凝非常沮丧地说。

　　送他们出去之后，灵裳用很抱歉的口气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没能帮上忙。”

　　“哪里……我也了解你们的苦衷。那么，再见了。”蓝凝刚打算和蓦然告辞，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先不要急着走啊。蓝凝，难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解释吗？”

　　这声音简直如同从地狱中传来一般，感觉特别刺耳。蓝凝回过头，看见了那个戴墨镜的高个子男人。

　　“是……是你？情报官？”

　　“这次你做得可太过分了呀。看来当初在你的手表里返回窃听器和发信器，果然不是杞人忧天的做法。”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作为你违背组织的代价，你不能继续胜任这份工作了。我会向上层呈交报告的。”

　　“你，你居然……在我的手表里面……”

　　“不过，”他却突然放软了口气：“只要叶小姐答应加入我们组织，作为情报员的话，那么你这次的失职，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哼，你是什么人，居然威胁我？”灵裳根本不为所动。

　　蓝凝看起来非常为难，如果离开组织的话，那么以后可以与唯生见面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更不用说怎么想办法让她脱离组织了。

　　“还有你啊，安先生，虽然你不是组织的人员，可是你这样做，也让我们很为难啊。”

　　“你不用拐弯抹角的，吴善！”蓦然说出了那个情报官的名字：“你该不会接下来也逼我加入你们组织吧？”

　　“哈哈，安先生不需要那么敏感。”吴善摆了摆手，说：“您最近也在调查案件，我不希望为难您。只要你的表妹愿意加入，那一切都好说。她的黑客技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这也是事实啊。如何啊，蓝凝？这是不错的提议吧？”

　　这个卑鄙小人！蓦然心中暗暗骂道。

　　“我知道了。我会加入的。”灵裳居然点头答应了。身旁的楚白担心地说：“灵裳，你……你怎么可以……”

　　“算了，楚白，如果我的工作可以帮助到蓦然更好地抓住那些罪犯，那也算是一份贡献。”

　　“那么，我也加入吧！我们不是一直都要在一起吗？”

　　“曾楚白先生，如果你也有这个意思的话，”吴善眉开眼笑地回答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蓦然还能说什么呢？想不到把他们夫妻也拖下了水。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关于余无音的失踪案，也许就可以和他们夫妻商量一下，蓦然至今还记得八年前楚白只身犯险，如何诱出了凶手的踪迹。

　　这天晚上，他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两位组织新成员。而灵裳因为本身已经没有工作，所以她明天会去蓝凝的报社上班，那里的人会帮她安排。

　　“这样啊，”楚白凝神思索了一阵，发表了自己的观点：“那个失踪的男人是不是真的为了那位自杀的彭小姐才会……”

　　“其实我也选择从多种思路想过，”蓦然点了点头回答：“不过那样一来就没有任何线索了。因为完全无法理解他会因为其他任何的理由而莫名失踪。一切都还是一个谜啊。”

　　“好像现在上层的人也不怎么在意这个案子，”蓝凝对这点似乎很困扰：“否则，有组织的情报网帮助的话，那么也许可以更加有利于我们呢。余小姐也一直给蓦然施加压力，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彭小姐自杀的原因，更加是没有丝毫头绪。”

　　“对了，那位席唯生小姐，也是袁家的媳妇吧？”灵裳突然想起了这一点。

　　“啊，不过……那是作为她的主人格。”

　　“这个样子，他们家人从来也都没有发现吗？”

　　“这倒不需要担心是，那里也有组织的人潜伏着。反正，黑色魔人是他们雪藏的秘密武器，他们当然不会让她出现丝毫闪失。我们的调查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进展，而她也没有能给我实质性的参考意见……现在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到袁家去。再去一次。”楚白提出了这个建议：“我们四个人都去。我就不相信，会找不到任何线索。”